第七章

第六回 不甘偏隅，秦穆公中原争霸
　　不甘偏隅，秦穆公中原争霸
　　殽山兵败，转西方独霸西戎
　　非子，嬴姓，赵氏，是大禹治水时候的伯益之后，即商纣王手下重臣恶来的五世孙——周穆王的御者造父的侄子。他在西周孝王时代，为王室养马三年，马群大增，为西周王朝创造了一笔很大的财富。孝王因其养马有功，便把秦邑(现在甘肃天水张家川县城南一带)几十里见方的土地封给他，让他做了没有爵位而附庸于邻近大诸侯的小国国君，这就是秦赢的起始。
　　周宣王四年，宣王封非子的曾孙秦仲为周朝大夫，命他替王室出征西戎。后来，秦仲在与西戎的交战中被杀而亡。其长子秦庄公嬴其继位，宣王赐兵七千，兵器无数，命他们继承父业，继续征讨西戎，为父报仇。
　　秦庄公又从西戎手里夺回了许多土地，把西戎赶出很远，因此被宣王封为西垂大夫，秦这才脱离了附庸国的地位，正式成为周王朝的诸候国，开始有了自己的年号，前六七七年，秦国才在雍邑(现在陕西宝鸡凤翔县城南)建都。
　　前七七〇年，秦庄公次子秦襄公嬴开护送周平王东迁有功，被正式封为诸侯，秦始建国。周平王为了让秦国挡住西戎继续东进，赐给他已被戎狄占领的宗周土地，于是秦襄公收复了被戎狄占领的原宗周在陕西的大片领地，国力开始大增。
　　前六五九年，到非子的五世孙秦穆公嬴任好继位的时候，他看到齐、宋、晋相继有了霸业，但对自己如何建立霸业心中还不是很清楚。
　　据《史记秦本纪》记载，秦穆公四年，即前六五六年，秦穆公迎娶晋献公的女儿伯姬(注：与《左传》记载相差一年)。这样一来，秦穆公不但成了晋献公的女婿，而且也成了齐桓公的外孙女婿，因为伯姬的外祖父就是齐桓公。秦穆公不但与晋国结成了“秦晋之好”，还搭上了齐国这门亲戚，算得上是一举两得。
　　鲁僖公五年(前六五五年)
　　冬季十二月，晋献公率兵灭掉了南虢国凯旋回国，顺道住在虞国的时候，乘机袭击并灭亡了虞国。晋军抓住了虞国国君和他的大夫井伯(注：即《史记秦本纪》记载的百里奚)。
　　回国后，晋献公把虞国大夫井伯，即百里奚作为自己女儿的陪嫁奴隶，一起送往了秦国，嫁给了秦穆公。
　　据《史记秦本纪卷五》记载，百里傒被陪嫁来到秦国为奴，乘机从秦逃到宛邑(现在河南南阳宛城区)，被楚国边境的居民抓获。
　　秦穆公听夫人说这个陪嫁的奴隶百里傒很贤能，便想用重金把他赎回，但又怕楚人知道真相后不肯给，就派人向楚国说：“敝国国君夫人的陪嫁奴隶百里傒现在私下逃亡到贵国，请用五张黑公羊皮赎他回去受罚。”
　　楚人见百里傒已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奴了，也没太多的油水就同意交换。
　　百里傒被押回国，穆公释放了他，同他讨论国家大事。百里傒推辞说：“我是亡国之臣，还有什么可问！”
　　穆公说：“虞君正是因为不听您的劝告才亡国，这并不是您的罪过。”
　　硬是再三向他请教，谈了三天，穆公大喜，决定把国政交给他谋划，封他为五羖(注：黑公羊)大夫。
　　百里傒推让说：“我可比不上我的朋友蹇叔，蹇叔比我贤能而世人不知。从前我曾外出游学求官，困于齐国而陷于困境，不得不向綍邑(现在江苏徐州沛县)人讨饭，多亏蹇叔他收留了我。
　　“我因而想在无知的齐君手下做事，蹇叔劝阻我，我才幸免于齐国内乱而留下了一条命；然后我到了成周，周王子穨喜欢牛，我想借养牛求仕，王子穨正要任用我时，还是蹇叔劝阻我，我才离开了成周，再次免遭杀身之祸；于是我又想在虞君手下做事，蹇叔又劝阻我。我明知虞君不会重用我，但我心里贪图爵禄，也就暂时留下了。
　　“我三次求官，有两次我听他的话都得以脱身，只有一次不听，就碰上了虞君亡国之难，由此可见他的贤能。”
　　于是穆公派人用贵重的礼物把蹇叔请来，封他为上大夫。
　　鲁僖公九年(前六五一年)
　　九月，晋国国君晋献公去世，他指定的继位者被卿士里克弑杀，君位一时出现真空，晋国陷入内乱。
　　据《国语晋语卷八》记载，卿士里克、大夫丕郑让晋献公的宠臣嬖五的门客屠岸夷来到狄人的翟国，告诉在此避难的公子重耳说：“国家正在遭受动乱，国人正在受到惊扰，动乱时才有得到君位的机会，民众受到惊扰时反而容易治理，您何不回国来继位呢？让我们为您回国肃清道路。”
　　重耳转身进内屋，将此事告诉舅舅子犯，说：“卿士里克想接纳我回国继承君位。”
　　子犯说：“不行。坚固的树木在于开始，开始不培植好根基，终究要枯萎凋落。君临国家的人，必须要知道喜怒哀乐的礼节，用来训导民众。
　　“您在父君的居丧期间不哀痛却想求得君位，是难以成功的；乘国家动乱之机想回国执政，也将会有危险的。因国丧而得到君位，就会视国丧为乐事，以国丧为乐事必定会导致自身的悲伤。因动乱而得以回国继位，就会把动乱当作喜事，把动乱当作喜事必定会放松自身道德的修养。这些都显然与喜怒哀乐的礼节相违背，您还怎么来训导民众呢？民众不听从您的训导，您还当什么国君？”
　　重耳说：“如果不是因为有国丧，谁有机会来继承君位？如果不是动乱，谁又会肯接纳我继位？”
　　子犯说：“我听说，丧乱有大小之分。大丧、大乱的锋芒您千万不要去冒犯。父母故世是大丧，兄弟间有谗言属大乱，如今您正处于大丧、大乱的风口浪尖，所以很难成功。”
　　于是公子重耳出来接见使者，说：“承蒙卿士里克等人的好意，让您来看望我这个逃亡在外的人。父君在世时，我没能尽自己洒扫的义务。父君去世后，又不能第一时间赶回去操办丧事而加重了我的罪过，以致玷辱了大夫们的一片好意，所以只有冒昧地辞谢您们的建议。
　　“安定国家的人，要亲近民众，处理好邻国的关系，还要体察民众的情绪以顺应民心。如果是民众认为有利，邻国愿意拥立，卿大夫们都服从，这样，我重耳才不敢违背您们的建议。”
　　晋大夫郄称是公子夷吾的师傅郤芮的弟弟，此时，他和大夫吕甥也派一个叫午的蒲城大夫去梁国对公子夷吾建议说：“您用厚礼送给秦国，求他们帮助您回国继位，我们则在国内策应您。”
　　夷吾转身将此事告诉自己的老师郄芮，说：“先生您的弟弟和大夫吕甥打算接纳我回国继位。”
　　郄芮，是尧帝的后裔国——冀国人氏，冀国被晋国灭亡后，被封在冀邑(现在山西河津县东北，古冀亭一带)，故又姓冀。
　　冀芮说：“您努力吧。国家动乱民众惊扰，因此卿大夫们没有了主心骨，不能失掉这个好机会。不是动乱您哪有机会回国继位？不是民众有危难，何必要立君以安民？幸好您是国君的儿子，所以他们找到您了。如今正逢国家动乱、民众惊扰，谁能抵挡您？
　　“现在卿大夫们没有主心骨，如果大家立您为国君，谁又敢不服从？您何不用晋国所有的财富来收买各国诸侯和国内的大夫，要不惜国库的空虚来求得回国继位，回国后还可设法再聚敛国家财富。”
　　公子夷吾出来接见使者，跪拜磕头答应了建议。
　　于是晋国派遣使者梁由靡来秦国向秦穆公提出为晋国选择国君的请求。
　　秦穆公答应了晋国使者梁由靡的请求，答应帮晋国选择一位公子回国继位。随即，他派儿子公子絷以吊丧的名义先去翟国探视公子重耳，后到梁国去探视公子夷吾。
　　公子夷吾闻讯，立刻离开梁国而跑到秦国避难，同时向姐夫秦穆公求援，并许诺说，如果秦国帮他登上君位，他愿把晋国的河西之地和以南的五座城邑，东到南虢国疆界，南到华山(现在陕西渭南华阴市境内)，包括黄河之内的解梁城(现在山西运城永济市开张镇)割让给秦国，以作报酬。
　　于是，穆公亲自率兵护送公子夷吾回国，帮助他登上了君位，是为晋惠公。
　　谁知当上国君后的夷吾立马反悔，寻找种种借口不肯割地，秦穆公只好强压怒火，没有执意追要。
　　且说晋惠公回国后，还背弃了许给国内外帮助过他的人好处的诺言。晋国人讽刺说：
　　“讨好的反被作弄，到底没有得到田地。欺诈的反被欺诈，终究没有得到好处。那贪心得国的人，到头来将要遭到灾殃。那丢了国家田地而不去报复的人，祸乱就要临头了。”
　　不久，卿士里克、大夫丕郑等人果然先后被杀。
　　鲁僖公十三年(前六四七年)
　　冬季，晋国发生饥荒，仓廪空虚，民间绝食。晋惠公因违背诺言没有把河东五城割让给秦国，心中惭愧，不好意思向秦国开口买粮。
　　此时已做了晋国上大夫的郄芮知道晋惠公的心事，就对晋惠公说：“我们并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没有说不给他们五城呀，只是说缓一缓给他罢了。
　　“这次，我们向秦国买粮食，假若秦国不把粮食卖给我们，那就是他秦国先断绝和我国的友好关系，我们不给他五城不也就顺理成章了吗？”
　　惠公一听，连忙说：“您说的很有道理，就这么办。”
　　于是，晋惠公派遣大夫庆郑带着宝玉等物品到秦国去买粮食。
　　庆郑来到秦国，去见秦穆公请求购买粮食。
　　秦穆公问自己的先生，即大夫子桑说：“要给他们吗？”
　　子桑回答说：“再一次给他们恩惠而得到他们的回报，这自然是国君您最想得到的。如果他们再次不报答我们，他们的国人必然会就离心；离心以后再去讨伐，惠公他没有国人的支持就必然失败。”
　　秦穆公又问自己的谋臣百里奚道：“给他们粮食吗？”
　　百里奚思索了一下，回答说：“天灾流行，总会在各国交替发生的。救援灾荒，周济邻国，这是正道。按正道办事会增加您的福禄的。”
　　晋国大夫丕郑的儿子丕豹因父亲被晋惠公所杀，此时正在秦国避难，便请求趁机进攻晋国。
　　秦穆公拒绝道：“您可以厌恶晋国的国君，但晋国的国人有什么罪？”
　　秦国就这样把粟米先运至现在的宝鸡市陈仓区装船，然后经由渭水、黄河、汾水一路水运送到晋国。
　　运粮的船队从秦国都城雍邑(现在陕西宝鸡凤翔县城南)附近的渭水到晋国都城绛邑(现在山西翼城县东南十五里)附近的汾水接连不断，延绵千里。人们把这次运粮称为“泛舟之役”。
　　鲁僖公十四年(前六四六年)
　　冬季，秦国也正巧发生了“饥荒”，于是秦穆公也派人到晋国请求购买粮食。
　　晋国人不给。晋大夫庆郑对晋惠公劝诫说：“背弃恩惠就会没有亲人，幸灾乐祸就是不仁，贪图所爱惜的东西就是不祥，使邻国愤怒就是不义。这四种道德一旦都丢掉了，我们用什么来保卫国家？”
　　虢射，原是虢国人氏，虢国被晋献公灭亡后，他投奔晋国而做了晋惠公的御者。
　　此时，他从旁冷冷道：“皮已经不存，毛又依附在哪？”
　　庆郑接道：“丢弃信用，背弃邻国，患难来了谁来周济？没有信用就会发生患难，失掉了救援，必定灭亡。这就是规律。”
　　虢射反对道：“我们现在即使给他秦国粮食，也不会减轻秦国他对我晋国的怨恨，反而会使敌人增加实力，还不如不给呢。”
　　庆郑说：“背弃恩惠，幸灾乐祸，是会被国人所唾弃的。连我这个国君您所亲近的人都对这事不齿了，何况是敌人呢？”
　　晋惠公不听。庆郑退下来对旁人说：“国君要后悔的！”
　　鲁僖公十五年(前六四五年)
　　对晋惠公这个妻弟如此忘恩负义，秦穆公又联想到他和托付给他的贾君通奸、不兑现自己的诺言等一连串堵心事，忍无可忍地决定起兵攻打晋国，教训一下这个忘恩负义的妻弟。
　　秋季，秦穆公统率军队侵入晋国，两军对垒，晋军三战三败，一直败退到韩邑(现在陕西韩城市芝川镇)地方休整。
　　晋惠公对大夫庆郑说：“敌军深入了，怎么办？”
　　庆郑回答说：“是国君您自己平时的所作所为才招惹他们深入的，您说又能够怎么办？”
　　晋惠公道：“你的答话放肆而无礼！”
　　说罢，他命占卜车右的人选，庆郑得到了吉卦。但是晋惠公不用他，他让步邑(现在山西临汾境内)大夫步扬驾御战车、大夫家仆徒作为车右，以郑国所献的小驷马来驾指挥战车。
　　庆郑见状，说：“古代发生战争，一定要用本国的马驾车。因为出生在自己水土上的马，知道主人的心意，安于受主人的调教，熟悉这里的道路，随便放在哪里，没有不如意的。现在，国君您用外国所献的马来驾车而从事战斗，等到它一害怕而失去正常状态，就会不听指挥了。它只会鼻子孔里乱喷粗气，表示狡猾和愤怒，血液在全身奔流，使血管扩张突起，外表强壮而内部枯竭。到时，进也不能，退也不是，旋转也不能。国君您用这样的马上战场必然要后悔的。”
　　晋惠公哪里听得进去。
　　九月，晋惠公将要亲自统兵迎战秦军，派大夫韩简先去侦察秦军状况。韩简回来后，说：“秦军数量比我们少，但能奋力作战的人却倍于我军。”
　　晋惠公说：“这是什么原因？”
　　韩简答道：“国君您当初逃离晋国避难，是他秦国收留了您；回国继位也是由于他秦国的支持；有了饥荒又吃他秦国的粟米。秦国三次给我们恩惠而我们没有一次给予报答，因此，他们才来我国的。现在国君又将亲自率兵去迎击他们，所以我军军心懈怠，秦军奋发，斗志岂止相差一倍啊！”
　　晋惠公说：“有道是‘匹夫之勇尚不可轻视’，何况晋国还是一个堂堂大国呢？”
　　说罢，就派大夫韩简以晋惠公的口吻，去秦军营地约战，他对秦穆公说：“寡人不才，能集合部下而不能遣散他们。国君您如果不回去，寡人的军队将没有地方逃避战争。”
　　秦穆公派大夫公孙枝替自己回答说：“晋君没回国继位的时候，是寡人为他忧惧；回国后，其君位不稳，还是寡人为他担心。如果贵国国君的君位现在已经稳定了，寡人又怎么敢不接受他作战的命令？”
　　韩简退下去，对随从说：“我如果能被俘而囚禁就是幸运的了。”
　　九月壬戌日，即十四日，秦、晋两军在韩邑外的原野上展开大战。晋惠公的小驷马果真陷在烂泥中盘旋不出。晋惠公站在指挥战车上向正在驾车战斗的大夫庆郑大声呼喊求救。
　　庆郑停下战车，讥讽道：“不听劝谏，违抗占卜，本来就是自取失败，为什么又要逃走呢？”
　　说罢，就快速驾车离开去叫人了。
　　此时，晋军勇士梁由靡驾驭着大夫韩简的战车，勇士虢射作为他的车右，正在迎战秦穆公的战车，眼看就要俘虏秦穆公了，不想，此刻大夫庆郑正好赶到，大声叫他们赶快去救援陷在烂泥中的晋惠公，秦穆公乘机走脱了。
　　晋军大败，秦军俘虏了还陷在烂泥中的晋惠公。晋国的大夫们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地跟在晋惠公身后。
　　秦穆公派使者辞谢说：“您们几位为什么那样忧愁啊！寡人只是跟随您们的国君往西去走一趟，只不过是实现晋国的妖梦罢了，不会做得太过分的！”
　　晋国的大夫们三拜叩头，说：“国君您脚踩后土，头顶着皇天，皇天后土都听到了您的话了，下臣们谨在下边听候吩咐。”
　　秦穆公的夫人在都城听说异母弟弟晋惠公被俘将要押来都城，尽管她也很讨厌这个弟弟，但毕竟是自己的弟弟，于是，她领着太子莹、儿子弘和女儿简璧登上高台，踩着柴草，然后派遣使者捧着丧服前去迎接秦穆公，说：
　　“上天降下灾祸，让我秦晋两国国君不是用礼品相见而是兴动甲兵。如果晋国国君早晨进入国都，那么我就带着子女晚上自焚；晚上进入，那么我就早晨自焚。请夫君您裁夺。”
　　秦穆公见夫人的反应如此激烈，只好把晋惠公暂时拘留在灵台(现在甘肃平凉灵台县)地方。
　　据《国语·晋语·卷九》记载，秦穆公回到都城，召集大夫们商量说：“杀掉晋君，或放逐他，或让他回国，或恢复他的君位，哪个办法对我秦国更加有利？”
　　公子絷说：“杀了有利。放逐他恐怕会激怒其他诸侯；而让他回去，我国又将多患；恢复他的君位，晋国一旦君臣合作，恐将成为父君您的忧患，不如杀了他。”
　　公孙枝说：“不行。我们在韩邑的原野上已经羞辱了晋国的将士，现在又要杀他们的国君，只会加重这种羞辱。那么儿子想报杀父之仇，臣下想报杀君之仇，结怨何时得了。再说，干这种事，天下人谁不憎恨呢？”
　　公子絷说：“我秦国岂是只杀晋君就算完了？还可以扶立公子重耳来代替他为晋君。这位晋君的无道谁人不晓，而公子重耳的仁德谁人不知。我们战胜大国，是威武；杀无道之君而立有道者，是仁义；胜利后不留后患，是明智。”
　　公孙枝说：“羞辱了一国的将士，又说我立有道的国君来管理你们，恐怕行不通吧？倘若行不通，必定被诸侯嘲笑。战胜大国却被诸侯嘲笑，不可以说是威武。杀弟弟而立他的哥哥，哥哥假如感德于我却忘了他的亲人，这就不可以说是仁义。假如不忘亲人，就是我们再次施恩不成功，不可以说是明智。”
　　穆公问：“那么怎么办为好呢？”
　　公孙枝说：“不如让他回去而恢复他的君位，然后和他的晋国缔结和约，但要把他的太子做人质，让他呆在秦国而减少晋国对我秦国的祸害。现在的天意还不会让晋国灭亡，杀掉其国君只能造成很坏的后果。而且周初的史佚曾经说过，‘不要发动祸患，不要依靠动乱，不要增加愤怒。’增加愤怒会使人难于担当，欺凌别人会不吉利的。”
　　于是，秦穆公允许晋国讲和，在晋惠公答应把自己的太子作为人质后，穆公就放回了晋惠公。
　　这一年，晋国又发生了饥荒，秦穆公下令赠送给他们许多粟米以救急，说：“寡人尽管怨恨他们的国君，但怜悯他们的国人。而且寡人听说他们的先祖唐叔受封的时候，商纣王的庶兄箕子曾经说，晋国的后代一定昌大。晋国今后还是可以有作为的嘛！我们姑且树立恩惠，来等待他晋国有才能的人来继位。”
　　秦国就这样开始在晋国的黄河东部征收赋税，设置官员。
　　鲁僖公十七年(前六四三年)
　　夏季，晋惠公的长子太子圉作为人质到秦国后，秦穆公为了扶植晋国的亲秦势力，便把女儿赢氏嫁给了他，希望太子圉今后做了国君能对自己的秦国以礼相待，还把河东的土地归还了晋国，以示友好。
　　秦、晋两国又重归于好。
　　鲁僖公十九年(前六四一年)
　　春季，秦穆公下令在新里(现在陕西澄城县东北二十里)建筑新城，将秦国人迁移到新城居住，其势力一下子东进了几百里。
　　原来就在上年冬季，梁国(现在陕西韩城市南)国君梁伯向西扩充了大片疆土，一下子建筑了许多城邑，把这些新建的城邑命名为“新里”，但梁国人不愿意西迁那里居住。于是秦国乘机占取了这些地方。
　　据《史记·秦本纪》记载，这梁伯还是秦始祖非子的曾孙秦仲的小儿子嬴康的后裔。西周宣王四年的时候，因秦仲奉命伐西戎而亡，周宣王为了鼓励秦仲的五个儿子继承父业继续伐西戎，将梁地封给了嬴康，建立了梁国。
　　秋季，梁国灭亡了。《春秋》没有记载灭亡梁国的是谁，是因为祸害是梁国自己找取的。
　　原来梁伯在上年大兴土木，屡次筑城而又无人居住，其国人疲倦得不能忍受，于是就纷纷造谣说：“某某敌人要来了。”还在国君的宫室外挖沟，吓唬说：“秦国将要袭击我国国君。”弄得举国百姓因害怕而四处溃散，秦国这样才趁机占取了梁国。
　　鲁僖公二十二年(前六三八年)
　　夏季，晋国的太子圉在秦国作人质已经五年了，他闻讯父君已经患病而准备逃回晋国，便对妻子嬴氏说：“您跟我一起回去吗？”
　　嬴氏说：“您是晋国的太子而屈居在秦国。您想回去，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吗？敝国国君让婢子我来侍候您，为您捧着手巾、梳子是为了让您能安心秦国。如果跟您回去的话，婢子我就丢弃了国君的命令了。婢子我不敢跟从太子您回去，但也不敢泄露此事。”
　　于是，太子圉只身逃回了晋国。
　　鲁僖公二十三年(前六三七年)
　　九月，晋惠公薨殁。太子圉即位，是为晋怀公。
　　怀公继位后，立即宣布和秦国断绝外交关系，并发出了流亡在外的叔父公子重耳以及其随行人员限期返回晋国的通缉令。
　　这时，秦穆公探得晋惠公夷吾的哥哥，即晋怀公的二伯重耳已经流亡到楚国寻求帮助的消息，立即派使者来到楚国邀他入秦，不但热情款待，还送给重耳五个秦女，包括自己的女儿怀赢，即晋怀公的妻子，命她改嫁给公子重耳。
　　据《国语·晋语·卷九》记载，秦穆公闻讯公子重耳解去衣冠将自己囚禁起来向已是二婚的女儿怀赢谢罪一事，认为他懂礼，就召见重耳道：
　　“怀嬴是寡人女儿中最有才能的一位，所以寡人才想将她嫁给您。以前公子圉在秦国作人质时，她还曾是寡人宫中的女官呢！她除了曾经做过公子圉的妻子而名声不太好之外，其他，寡人我认为她没有什么不妥的。
　　“寡人之所以不敢用正式的婚礼把她嫁给您，是因为寡人喜欢她的缘故。公子您这次解衣受辱，是寡人平时对她欠教的罪过。至于公子您现在想如何处置她，完全听凭公子您的意见。”
　　对此，公子重耳向子犯征求意见，说：“你看如何？”
　　子犯回答说：“您想取得他秦国的支持，娶他秦国的女儿为妻又有什么呢，只管听从秦的命令吧。”
　　重耳又问赵衰：“你看如何？”
　　赵衰回答说：“《周礼》上说：‘将要向别人请求，定要先接受别人的请求；想要别人爱自己，一定要先爱别人；想要别人听从自己，一定要先听从别人。对人没有恩德，却想有求于人，这是罪过。’
　　“现在您要跟秦国联姻以服从他们，接受他们的好意来换得他们的相爱，听从他们以换来他们对您施恩德。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于是重耳就向秦国纳聘礼，缔结婚约，并且亲自迎怀嬴成亲。于是怀嬴摇身一变成了后来的文嬴。
　　秦穆公对这桩婚事很高兴，以天子招待诸侯之礼宴请重耳。重耳请舅舅子犯为自己的傧相，子犯推荐了知书达理的赵衰。
　　宴会上，秦穆公赋了《诗经·采菽》这首诗，借以表达自己对公子的思念和见面后的喜悦。
　　赵衰作为傧相，让重耳下堂拜谢。秦穆公也下堂辞谢。
　　赵衰在一旁相礼道：“国君用天子接待诸侯的待遇来接待我们公子重耳，重耳他怎敢有苟安的想法，又怎敢不下堂拜谢呢？”
　　拜谢完毕后又登堂。赵衰让公子回赋《诗经·黍苗》(注：应为《黍离》的笔误)以做答谢，借这首诗表达了公子四处漂泊、内心彷徨而又不忍离舍故国远去的忧郁心情。
　　赵衰在一旁相礼道：“重耳仰望国君，就像久旱的黍苗仰望上天下雨一样。如果承蒙国君的庇护和滋润，使他能成长为嘉谷以奉献给晋国的宗庙，那是依靠国君您的力量啊。
　　“国君您如果能发扬光大贵国先君襄公护送周平王东迁的荣耀，再次东渡黄河，整顿军队使周王室再度强大起来，这是重耳所盼望的。重耳如果能得到国君您的这些恩惠而归，得以祭祀宗庙，成为晋国的国君，那他一定是会相从您秦国的。国君如果能放心大胆地任用重耳，他必将能使四方诸侯都小心翼翼地听从国君您的命令！”
　　秦穆公叹息道：“公子会获得这些恩惠的，但哪会是让四方诸侯单单听命于寡人呢！”
　　说罢，秦穆公赋了首《诗经·鸠飞》(注：即现在所说的《小宛》，诗名“鸠飞”取自于首节“宛彼鸣鸠，翰飞戾天”各一字，《诗经》取名大多这样)，借诗提醒公子要小心避祸，同时表达自己对公子有朝一日时来运转而使晋国复兴的良好祝愿。
　　重耳也赋了《诗经·沔水》这首诗，表达了自己像沔水一样流经各国而最后终究还是流归于秦国这个大海，同时表达了对晋国国内动乱担忧。
　　秦穆公又赋了《诗经·六月》这首诗，借歌颂尹吉甫辅助周宣王的功绩来暗示公子重耳可以建功立业。
　　赵衰让公子重耳下堂拜谢。秦穆公也下堂辞谢。
　　赵衰在一旁相礼道：“国君您把辅助周天子而匡正诸侯国的使命交付给重耳，重耳怎敢有怠惰之心，怎敢不遵从有德者的命令呢？”
　　次年，秦穆公就护送现任女婿重耳回国与自己的前女婿晋怀公争国。重耳在秦军的帮助下继位，是为晋文公。
　　文公继位后，对秦采取了友好的怀柔政策，秦穆公总算是得到了些许的安慰。
　　却说在现在陕甘宁一带，当时生活着许多戎狄部落，他们经常袭击秦国边境，抢掠粮食、牲畜和人口，给秦国带来很大的威胁，使秦国不能放手东扩。而秦国的东扩之路又被晋国牢牢扼住，秦穆公不愿和现在的女婿晋文公撕破脸皮而中原争霸。
　　鲁僖公三十年(前六三〇年)
　　春季，晋国入侵郑国地界，以此来试探郑国是否可以攻打。狄人钻了晋国正在准备侵犯郑国这个空子，于同年夏季入侵齐国。
　　九月甲午日，即十三日，晋文公邀请既是姐夫又是岳父的秦穆公联合出兵包围郑国，借口是为了教训郑国对晋国无礼——在城濮之战前心向楚国，出兵助战。
　　晋军驻扎在郑国的函陵(现在河南新郑市北三十里)地方，秦军驻扎在郑国的汜南(现在河南郑州中牟县南)地方。
　　郑国大夫佚之狐见秦、晋联军大兵压境，郑国十分危急，对郑文公说：“国家危急了。假若您能说动并且派遣大夫烛之武去进见秦君陈述利害，秦国军队必然退走。”
　　郑文公采纳了这个建议，便请烛之武去进见、游说秦穆公。
　　烛之武推辞说：“下臣年壮的时候，尚且不如别人。现在已经年过七旬，人老珠黄，更加无能为力了。”
　　郑文公谦卑地说：“寡人没能及早地发现而任用您这样的人才，现在等到郑国形势十分危急时才来求您，这是寡人的过错。不过话说回来，郑国被灭，您也不好啊。”
　　烛之武见郑文公如此谦卑，只好答应了他的请求，连夜让人用绳子把自己从城墙上吊到城外，来到秦军营地觐见秦穆公，游说道：
　　“现在秦、晋两国已经包围了郑国，郑国已经知道自己行将灭亡了。如果灭亡我郑国而对国君您有好处的话，那是值得您劳师动众地干一下的。可问题是，贵国与敝国之间偏偏还隔着一个晋国，国君您是很难把郑国作为您秦国的边城的，这点想必您肯定也是知道的。秦国岂能亡我郑国而让他晋国来得便宜呢？
　　“国君您难道忘了，晋国是秦国的邻国，他实力增强，就等于是秦国的削弱。国君您如果赦免了郑国，让他做您秦国东进路上的一个驿站，贵国军队往来所需的一切补给不就迎刃而解了吗？这对国君您来说也没有一点害处呀！
　　“而且，国君您不要忘记，当初您帮助晋惠公归国执政，他答应把黄河以南的焦、瑕两邑以及其他三邑割让给您以作酬谢。结果呢，他早晨过河回国，晚上就在焦、瑕两邑构筑工事而反悔。这事国君您再清楚不过了。
　　“还有，那个晋怀公也不是个东西，他回国即位后，也是立即宣布和您秦国断绝外交关系。晋国，他十足就是一个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国家嘛！
　　“再说，晋国他哪有满足的时候呀，他现在既在东边向我郑国开疆拓土，又在暗中处心积虑地想肆意扩大他西边的疆域。如果不损害您秦国的利益，他晋国还能到哪里去取得西边的土地呢？做这种有损秦国自身的事情来有利于晋国的事情，请国君您一定要慎重考虑啊！”
　　秦穆公听了烛之武这番游说，觉得句句中听，很是高兴，于是立刻和郑国结盟，同时，派遣大夫杞子、逢孙、杨孙三人率兵去帮助戍守郑国都城，然后就率大队秦军撤退了。
　　对秦军的擅自退兵，晋文公很恼火。晋国上军将佐狐偃请求晋文公发兵打击秦军，晋文公没有答应，说：
　　“不行。如果没有他秦国的帮助，寡人不会有今天的这个地位。靠了别人的力量帮助，反而损害他，这是不讲仁德；失掉了同盟国家，这就是不明智；用分裂代替联合，这更是不勇敢。寡人不想一下子就丢失了‘仁、智、勇’三项，我们还是撤兵回去吧。”
　　说罢，晋文公命令撤军回国。
　　鲁僖公三十二年(前六二八年)
　　是年冬季，晋文公薨殁。
　　十二月庚辰日，即十二日，众臣准备把晋文公的灵柩送往晋国别都曲沃(现在山西闻喜县东)城停柩下葬。灵柩刚离开都城绛邑(现在山西翼城县东南十五里)时，棺柩里就传来有像牛叫的声音。
　　卜偃请众臣一起跪拜，说：“国君在发布重大军事命令：‘西边将有军队从背后袭击我晋国，如果攻击他们，必定大胜。’”
　　原来晋文公临死之际，已经料定秦国会趁自己死亡之际而撕破脸皮向东开拓进袭郑国、滑国，从而争霸中原来危及晋国的利益，于是交代卜偃上演了这一出戏。
　　此时奉秦穆公之命帮助戍守郑国国都的秦大夫杞子也偷偷派人回国告诉秦穆公，说：“郑国让我掌管他们国都北门的‘管’(注：即钥匙)了，如果国君您偷偷地把兵开来，到时我打开城门响应就可以占领他们的国都了。”
　　秦穆公听了，心里为之一动，为此，他去问上大夫蹇叔此事是否可行。
　　蹇叔劝阻道：“劳师以袭远地，得不偿失。我军远途奔袭必定疲劳力竭，而他宋军则是以逸待劳，这恐怕不行吧！再说我军长距离运动，郑国一定会知道我军的动向而加强防备。这将导致我军劳而不获，从而影响我军的士气。行军千里，哪会不被人所知？”
　　秦穆公不接受蹇叔的意见，他觉得现在晋文公去世，趁晋国正在居丧而无暇他顾之际，正是撕破脸皮跳过晋国而吞并郑国，使其成为秦国东进的桥头堡——从而继续向东开拓的绝好时机。
　　于是，他召见大夫盂明、西乞、白乙三位秦军勇士，命自己的谋臣百里奚的儿子盂明挂帅，统领秦军由东门而出，远道奔袭郑国。
　　上大夫蹇叔哭着送他们出征，他对此次的秦军统帅盂明说：“盂明啊，我看到您等领兵出征，可看不到您等回来了！”
　　此时，秦穆公也在送行，听蹇叔说出如此丧气话，很恼火，转头派手下去讥讽他，说：“胡说八道些什么！您知道什么呀？如果您只能活六十岁的中寿，那么您坟上的树木现在已经可以两手合抱了。”
　　话中讥讽已是高寿(注：古时指八十岁以上)的蹇叔早该死了。
　　秦军勇士西乞、白乙是蹇叔的儿子，此时率兵正好经过蹇叔的跟前，蹇叔叫住他俩，转而哭着为他俩送行，说：
　　“晋国人必定会在殽山(现在河南洛阳洛宁县西北六十里)抵御我军的。殽山有南北两座山陵，中有古道，其两侧高山相嵚。它的南陵是夏桀的祖父夏后皋的陵墓，它的北陵曾经是周文王避过风雨的地方。你俩必定会死在两座山陵之间的古道上，我会去那里为你俩收尸的！”
　　秦国军队一路偃旗息鼓地向东偷偷进发。
　　鲁僖公三十三年(前六二七年)
　　春季，秦国军队经过成周洛邑王城的北门，战车上除御者继续驾车前进外，车左、车右纷纷跳下战车和随车的步卒脱去头盔向站在城上观看的周襄王致敬，随即又匆匆追赶已经前行的三百乘战车，然后乱哄哄地纷纷爬上战车继续东行。
　　周襄王的孙子姬满，人称王孙满，此时年纪还小，看到秦军如此无礼，不由对周襄王道：“秦国军队只脱去头盔而不卸甲就随便向我王敬礼，随即又乱哄哄地去追赶自己的战车，真没礼貌。这样的军队一定失败。”
　　周襄王转头问道：“何以见得？”
　　王孙满道：“因为随便敬礼表示秦军无礼而轻狂，追赶战车表明秦军缺少计划。无礼而轻狂的军队必将自以为是而无视险境，随便又少计划，能不打败仗吗？”
　　秦军一路偃旗息鼓，偷偷开到了姬姓滑国(现在河南偃师市南二十里)，驻扎时，正好被准备到成周洛邑去做买卖的郑国商人弦高碰到。
　　他见秦军是去偷袭自己的郑国，灵机一动，便冒充郑国使者，拿着四张熟牛皮作引礼，又送了十二头牛去犒劳秦军，然后子虚乌有地对秦军统帅盂明说：
　　“敝国寡君听说贵军有行动而要经过敝国，谨命我先行前来犒赏您的随从。敝国贫乏，如贵军在这里停留，我只能保证贵军一天的后勤供应，贵军如果明天继续开拔的话，我就替贵军担任今夜的警卫。”
　　弦高装出一副郑国已经知道秦军动向的样子，同时，暗中派驿马传车紧急向郑国报告秦军来袭的消息。
　　郑穆公接到秦军来袭的消息，连忙派人暗中去侦探帮助戍守郑国都城的秦大夫杞子、逢孙、杨孙三人的馆舍，回报说，发现他们已经束箭挎弓、磨利兵刃、喂饱马匹了，像是准备动手的样子。
　　郑穆公知道他们将充当秦军偷袭郑国的内应，于是紧急派大臣皇武子故意去对他们帮助戍守郑国都城表示感谢，说：
　　“三位大夫久住这里替敝国卫戍都城，只是敝城的干肉、粮食、牛羊猪等牲口都竭尽了。现在大夫们已经整装待发，看样子是想走了，我们也没什么好为您们准备的。好在郑国有专门打猎禽兽的原圃(现在河南省中牟县西)，里面的禽兽多得就如同你们秦国专门打猎禽兽的具圃(现在陕西华阴东)一样，大夫们尽可到那里去猎取上好的麋鹿，用作路上食用，以此来减轻敝城的压力，怎么样？”
　　秦国三个守将一听话中有话，知道偷袭郑国的计划已经败露，于是杞子逃到齐国，逢孙、杨孙逃到宋国。
　　秦军统帅孟明闻听三人同时出逃，知是偷袭计划已经泄露。他见少了内应，无奈道：
　　“郑国有准备了，不能再存有偷袭的希望了。再说少了内应而强攻郑国都城，我军肯定会损失惨重，能否取胜也没有把握。包围郑国都城而没有后援，肯定也是难以为继的。我们还是撤军吧！”
　　于是，孟明命令全军撤兵。回军路上，顺路灭了滑国这个晋国的附属国。
　　对于秦军这个无礼的举动，刚继位的晋襄公很生气，于是召集三军将、佐商议。
　　下军将佐先轸分析秦军偷袭郑国不成而正在回军的路上的实情，觉得机会来临，对晋襄公建议说：
　　“秦君不听蹇叔的话，是由于贪婪所驱，这导致秦军千里远奔劳而无功，秦军士兵此时肯定怨言甚多而士气锐减，这是上天给予我们的绝好机会。给予的机会就不能丢失，敌人更不能放走。放走敌人就会发生祸患，违背天意就不吉利。我军一定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进攻秦国军队。”
　　下军主将栾枝说：“我们还没有报答秦国对先君的恩惠，现在转而要进攻他的军队，您心目中还有刚刚死去的国君吗？”
　　先轸说：“我国正在居丧期间，秦国他不表示悲伤，反而攻打我们的同姓附属滑国。是他们无礼在先，我们还讲什么恩惠？常言说得好，‘一日纵敌，几世为祸’我想‘为了晋国子孙后代打算’这话完全可以交代死去的国君了！”
　　晋襄公同意了先轸的建议，决定暂时放下父亲的丧事，立刻发布起兵的命令，同时紧急动员晋国南方的附属方国姜戎一起参战。
　　因为要出征，晋襄公觉得身穿丧服出征不吉利，于是把身上所穿的白色丧服染成黑色，任命梁弘驾御自己的战车、莱驹作为车右。
　　夏四月辛巳日，即十四日，晋军和姜戎联合在殽山(音：笑山。现在河南洛宁县西北和河南三门峡市以东之间)设伏，全歼秦国军队，还俘虏了百里奚的儿子百里孟明和西乞术、白乙丙三个秦军勇士，奏凯班师。
　　晋襄公一回国，来不及换白色的丧服，直接穿着身上的黑色丧服就来送葬父亲晋文公。晋国从此便开始使用黑色丧服。
　　秦穆公的女儿，即晋襄公的母亲、晋文公的妻子文嬴前来请求儿子把三位秦军勇士释放回国，说：
　　“他们三人肯定是擅自出兵，从而挑拨了我们晋、秦两国外甥与外祖父的关系。我父亲秦穆公如果抓到他们，肯定是吃他们的肉还不能解恨的，何必劳您亲自动手诛杀而自辱其手呢？应该让他们回秦国去受我父亲的诛杀，这样可以了却您外祖父的意愿，怎么样？”
　　晋襄公见母亲求情，答应了。
　　下军将佐先轸闻讯，紧急上朝来见襄公，询问秦国囚犯被释放的原因。
　　面对先轸的诘问，晋襄公只好如实道：“是寡人的母亲替他们来求情，寡人就放走他们了。”
　　先轸生气地说：“将士们花了许多力气才在战场上逮住他们，一个女人说了几句求情的话，就一下子把他们都放了，这是自毁战果而助长敌人的志气啊。晋国快要灭亡了！”
　　说罢，先轸压抑不住心头的愤激之情，当着襄公的面，朝地上大吐一口唾沫，扬长而去。
　　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不尊君上之罪而自疚不息，以致在后来与狄人作战时，故意身不披甲就孤身冲入狄人阵中以战死来向晋襄公谢罪。
　　话说晋襄公见先轸如此气愤，立刻意识到自己错了，转身派大夫阳处父率兵去追赶放走的三个人。
　　阳处父登上战车，一气追到黄河边上，但还是晚了一步，他们三人已经上船离岸了。阳处父急忙解下战车左边的骖马，假借晋襄公的名义说要赠送给他们，想诓骗他们上岸。
　　孟明在船上叩头跪拜，说：“承蒙贵国国君的恩惠，不杀我等罪臣，以我等之血来祭晋国的战鼓，而是放我们回国去受敝国寡君的诛戮，好让我们名声不朽。如果托贵国国君的恩惠，我们被敝国寡君赦免了，三年之后，我等定将回来拜谢贵国国君的这个恩赐。”
　　说罢，摇船而去。
　　且说秦穆公接到秦军在殽山全军覆没的消息，穿着白色丧服呆在郊外迎候陆续回来的秦军散兵，以示安慰。他见到被晋国释放回来的孟明等，号哭道：
　　“都怪寡人没有听蹇叔的话，使您们几位受到如此侮辱，这是寡人的罪过啊。”
　　然后，止住眼泪，表示依然要重用孟明等，说：“这全是寡人的过错，您们身为大夫有什么罪？寡人决不会因为您们的一次过错，就否定您们以往的大德。”
　　鲁文公元年(前六二六年)
　　对晋国放回的秦军败将，尽管穆公已经表态不予追究，但秦国的众大夫和左右待臣依然愤愤不平，不依不饶地纷纷对秦穆公谗言说：“这次战败，全是孟明一人的罪过，一定要杀了他，以儆效尤。”
　　秦穆公说：“这是寡人的罪过，与他何干！当初周卿士芮良夫在《诗经·桑柔》一诗中说得多好啊，‘大风疾吹呼呼响，贪利败类有一帮。中听的话就回答，听到诤言装醉样。贤良之士不肯用，反使我与义相悖。’诗中所说皆由贪婪而起，说的就是寡人我啊！寡人由于贪婪才使孟明等人为此背上黑锅，孟明他们有什么罪？”
　　于是重新任命孟明执政。此事当时传遍各国，都说秦穆公贤明。
　　据《史记·秦本纪》记载，西戎氏绵诸方国的戎子(注：戎王称子)听说穆公如此贤明，就派自己的谋臣由余到秦国去考察学习。
　　由余原是晋国人氏，是东周初期周携王的后裔，后避难逃亡到戎地，被戎王聘为谋士。
　　秦穆公向由余炫耀秦国壮丽的宫室和积蓄的财宝。
　　由余说：“秦国这些宫室和积蓄如果是鬼神创造的，那鬼神一定很劳累了；如果是让百姓营造的，那国君您一定也使百姓受苦了。”
　　穆公讨了个没趣，转而问道：“中原各国借助诗、书、礼、乐和法律处理政务，还不时出现祸乱，而您们戎族没有这些，治国岂不更难吗？”
　　由余笑着说：“殊不知，这些正是中原各国发生祸乱的根源啊。初时，上圣黄帝始作礼、乐、法度而以身作则，还略有效果。传及后世，骄淫日盛，礼、乐、法度反被当作君威来责督于臣、民，臣、民不堪其疲惫，因而怨恨骄奢淫逸的君上，就要求君上实行仁义，于是乎，上下彼此怨恨进而相互弑杀！
　　“而戎族首领怀着淳厚的仁德来对待臣、民，臣、民自然也满怀忠信来侍奉君上。国家政事的治理，说到底，其实就像是人脑支配自己的身体一样，不会不会太过分的吧，也就是说，上下彼此善待就可以了。这才是圣人治国之道啊！”
　　秦穆公听了由余一番话，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同时也让他感到了忧虑。他对内史廖道：“孤闻邻国有圣人而深感忧虑。戎子拥有由余这样的贤才，对寡人可是严重的威胁啊！”
　　在百里奚的建议下，穆公采纳内史廖的主意，送给戎王十六名年轻貌美、能歌善舞的歌伎，同时故意延误由余回国的日期。
　　美妙的音乐和楚楚动人的美女使戎王大享眼耳之福，从此他整日饮酒享乐，开始少问政事。
　　由余在秦国被滞留了一年多才被放回国，戎王怀疑他久留秦国必有二心，于是渐渐疏远了他。由余见戎王整日沉溺酒色不能自拔，多次进谏也都遭到拒绝。
　　穆公又屡次派人秘密邀请由余，由余见戎王不思进取而秦穆公却贤明大度，于是转而投靠了秦国，穆公自然对他待以上宾之礼。
　　由余对戎地的地形和兵力了解得一清二楚，他积极为秦穆公出谋划策，道：“秦国要成就霸业，必须先要巩固自己的后方，须让诸戎狄方国臣服，这样才可以毫无忧虑地千里跃进中原争霸。”
　　但此时的秦穆公心里仍然放不下中原霸主地位的诱惑，对由余的建议态度暗昧而模棱两可。
　　鲁文公二年(前六二五年)
　　春季正月，秦穆公依然任命秦国勇士孟明，即国相百里奚的儿子百里视领兵攻打晋国，以报复二年前殽山战役之仇。
　　二月，晋襄公发兵抵抗秦军，任命老将先轸的儿子先且居接替中军主将，老臣赵衰为将佐，王官无地为先且居驾御战车，老将狐毛的儿子狐鞫居为车右。
　　二月甲子日，即初八日，秦、晋两军在秦国的彭衙邑(现在陕西渭南白水县东北彭衙村)再次列阵交战，秦军再次大败。
　　晋军纷纷讥笑孟明率领的秦军是“拜赐之师”。因为他当初被释回国时曾说过，三年后我等定将回来拜谢贵国国君的恩赐。
　　且说二年前，晋军在殽山伏击秦军的战役时，晋襄公任命勇士梁弘驾御战车，莱驹作为车右。作战的第二天，晋襄公亲自捆绑秦国俘虏，让车右莱驹用戈去杀他，那俘虏突然大喊一声，莱驹吓得把手中的戈掉在了地上，正在一旁的晋军军吏狼瞫从地上拿起莱驹的戈，砍了俘虏的头，一手攥起莱驹追上了晋襄公的战车，晋襄公见狼瞫甚是勇武，就让他替代狼瞫作为自己的车右。
　　后来，在箕邑(今山西太谷县东北)和狄人的战役中，老将先轸见狼瞫也不过是泛泛之辈，就罢免了狼瞫的车右职位，任命上军老将狐毛的儿子狐鞠居，即续简伯继任。
　　对此，狼瞫心里一直对老将先轸耿耿于怀。他的朋友说：“为什么还不去死？”
　　狼瞫郁闷地说：“我还没有找到死的地方。”
　　他的朋友进一步说：“我跟你一起发难杀死先轸，怎么样？。”
　　狼瞫摇摇头，说：“《周志》(注：即《汲冢周书·大匡解》)中有这样的话：‘以勇犯上，死后难进祖庙。’舍生而不义，称不上勇敢；为国而舍生取义那才叫勇敢。我以勇敢而受到国君的赏识得到车右职位，又因没有战功而被老将先轸罢黜，也是合情合理的。如果说上级不了解我，只要废黜得有理，就是了解我了。您姑且看我吧！”
　　再说这次晋军到达彭衙摆开阵势后，被免了职的狼瞫奋勇当先，率领部下快速冲进秦军的队伍，战死在阵地上。大队晋军见状，紧紧跟着他的部下冲上去，才把秦军打得大败。对此，君子谓：“狼瞫于是乎君子。诗曰：‘君子如怒，乱庶遄沮。’又曰：‘王赫斯怒，爰整其旅。’
　　“怒不作乱而以从师，可谓君子矣。”
　　白话文的意思，就是，
　　君子认为，“狼瞫于是乎算得上是君子了。《诗经·巧言》说：‘君子发怒斥谗佞，祸乱很快就会停。’；《诗经·皇矣》又说：‘文王勃然大怒，就忙整军备战。’
　　“狼瞫发怒而不作乱，反而把一腔怒气用在了战场上，可以说是君子了。”
　　却说孟明在彭衙再次败于晋军回国，秦穆公还是任用他。他便进一步修明政事，对秦国国人优待有加，以图再战。同时，秦穆公也开始思索自己的霸业究竟在哪里。
　　消息传到晋国，晋国卿士赵衰对晋大夫们说：“如果孟明率领秦军再一次前来，必定要避开它。他屡战屡败，而穆公依然任用他，他必定由畏惧转而修明德行，那是不能抵挡的。《诗经·文王》说：‘要想感念祖先的德行，需先修养自身的德行。’孟明可能会想到这两句诗。想得到德行而又努力不懈的人是不可以抵挡的！”
　　冬季，晋国中军主将先且居、宋国公子成、陈国卿士辕选、郑国公子归生联合攻打秦国，占取了秦国的汪(现在陕西渭南澄城县西)、彭衙(现在陕西渭南白水县东北)两邑，然后班师回国，以报复秦国发动的彭衙战役。
　　此事不见于《春秋》记载，是因为尊重秦穆公德行的缘故，尊重秦国就是尊重德行。
　　鲁文公三年(前六二四年)
　　秦国中原争霸之路被晋国牢牢扼住而接连失败，秦穆公坐不住了。
　　夏季，他亲率秦军攻打晋国，渡过黄河，命烧掉所有渡船，以示必胜的决心。秦军在穆公的率领下，占取了晋国的王官(现在山西运城闻喜县西十五里)和其附近的郊邑两座城邑。
　　晋襄公知道秦军此次出战抱有决死之心，于是听从了卿士赵衰的建议，没有出战迎敌，等于是给了秦穆公一个台阶下。
　　秦军见无人与其决战，转而从茅津(现在山西运城平陆县南二里)渡口渡过黄河，在殽山地方收敛了上次“殽山战役”死亡将士的尸骸，筑一个大坟墓，算是对死亡将士家属有了一个交代，然后回国。
　　至此，秦穆公依然坚持任用孟明，并且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称霸西方戎狄诸国。对此，君子认为：“秦穆公作为国君，在任用人才上考虑全面、专一无二；孟明作为臣子，努力不懈，能够从屡次失败中吸取教训而修明德行；穆公的老师子桑，即公孙枝忠诚，了解别人，所以能够推举孟明这样的好人。
　　“《诗经·采蘩》中‘到哪里去采白蒿，在沼泽旁和沙洲。白蒿采来做什么，公侯拿去祭祖先。’说的大概就是秦穆公这样的人；‘早晚努力不懈，以事奉君主一人’说的大概就是孟明这样的人；‘把谋略留给子孙，以安定辅佐他们’说的大概就是公孙枝这样的人。”
　　鲁文公四年(前六二三年)
　　秋季，晋襄公率领晋军攻打秦国，包围秦国的邧邑、新城(皆在现在陕西渭南澄城县东北二十里一带)两座城邑，以报复去年秦军发动“王官战役”占领晋国的王官、郊邑两座城邑。
　　就在秦、晋两国在北方正忙于这次邧邑、新城战役之际，南方的楚穆王趁机出兵灭亡了秦国的同姓江国(现在河南信阳息县西南)。
　　秦军因被晋军所牵制，无力救援，眼看着江国被楚国灭亡。这事大大刺痛了秦穆公，他为这事穿上丧服，出居别室，减膳、撤乐，超过了应有的礼数。对此，大夫们纷纷劝谏。
　　秦穆公说：“同姓盟国被灭，虽然寡人因战事缠身不能救援，岂敢再不哀怜呢？寡人是自己给自己敲警钟呀。”对此，君子曰：”《诗》云：‘惟彼二国，其政不获，惟此四国，爰究爰度。’其秦穆之谓矣。”
　　白话文的意思，就是，
　　君子说：“《诗经·皇矣》中说的‘夏商这两个国家，因政令不得民心，天下四方诸侯国，唯设法各自自谋。’说的就是秦穆公这种人。”
　　秦穆公见中原争霸因晋国的阻隔而屡屡受阻，就此完全放弃了中原争霸的想法，逐死心塌地地采纳了谋臣由余的建议，同时任命他为亚卿(注：即副相)，并在其组织、帮助下开始一心向西发展扩展。
　　由余采取先强后弱，次第征服的策略。在接下来的一年里，秦国首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西戎强国绵诸国的都城绵诸城(现在甘肃天水市北道区社棠镇有绵诸村)，在酒樽之下活捉了绵诸王。
　　接着，秦穆公乘胜前进，先后灭掉昆戎(现在甘肃酒泉西部)、翟戎(现在甘肃临洮县)、义渠(现在甘肃宁县北)和大荔(现在陕西大荔县东)等十二个戎氏方国。
　　据《史记·秦本纪》记载：“穆公三十七年(前六二二年)，秦国益国十二，开地千里，遂霸西戎”。由此，秦国疆域大开，国界南至秦岭，西达狄道(现在甘肃临洮)，北至朐衍戎(现在陕西定边、宁夏盐池一带)，东到黄河，史称“秦穆公霸西戎”。
　　因为西周是被西戎灭亡的，因此周襄王对西戎很是仇视，他闻听秦国大胜西戎诸氏方国，相当高兴，当即派王室卿士召公过带着钲(注：一种军乐器，即铜制的钟)、金鼓(注：铜制军鼓)来向秦穆公表示祝贺，希望他继续擂鼓、敲钟向戎人进攻，并正式册封其为“西伯”(注：西方诸侯之长)，这等于是正式承认了秦国西方霸主的地位。
　　鲁文公六年(前六二一年)
　　上年夏季，秦国占领了位于秦、楚边境上的鄀国。这是为了教训鄀国当初背叛楚国而亲近秦国，后又倒向楚国。鄀国人就此迁徙至现在的湖北省宜城市，被称为上鄀，成为楚国的附庸国。
　　是年夏季，秦穆公任好薨殁。临死之际，命用大夫子车氏族的三个儿子奄息、仲行、针虎等许多臣民殉葬。这子车氏族的三个人都是秦国的杰出人物，穆公生前最喜欢这三名贤臣，所以临死之际特别点名要他们三人一同为自己殉葬。
　　秦国国人都纷纷哀悼他们，还为他们赋了《黄鸟》这首诗。后来被收录在《诗经·秦风》里。诗歌道：
　　交交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车奄息。维此奄息，百夫之特。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止于桑。谁从穆公？子车仲行。维此仲行，百夫之防。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止于楚。谁从穆公？子车针虎。维此针虎，百夫之御。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翻译成白话文的意思，就是：
　　交交黄鸟鸣声哀，枣树枝上停下来。是谁殉葬从穆公，子车奄息命运乖。谁不赞许好奄息，百夫之中一才俊。众人悼殉临墓穴，胆战心惊痛活埋。苍天在上请开眼，坑杀好人该不该！如若可赎代他死，百人甘愿赴泉台。
　　交交黄鸟鸣声哀，桑树枝上歇下来。是谁殉葬伴穆公？子车仲行遭祸灾。谁不称美好仲行，百夫之中一干才。众人悼殉临墓穴，胆战心惊痛活埋。苍天在上请开眼，坑杀好人该不该！如若可赎代他死，百人甘愿化尘埃。
　　交交黄鸟鸣声哀，荆树枝上落下来。是谁殉葬陪穆公？子车针虎遭残害。谁不夸奖好针虎，百夫之中辅弼才。众人悼殉临墓穴，胆战心惊痛活埋。苍天在上请开眼，坑杀好人该不该！如若可赎代他死，百人甘愿葬蒿莱。
　　该诗描写了三兄弟殉葬时的情景，表现了秦国国人对三位大夫的哀悼和惋惜，也表现了对惨无人道的奴隶社会殉葬制度的无比愤怒和强烈抗议。对此，君子曰：“秦穆之不为盟主也，宜哉。死而弃民。先王违世，犹诒之法，而况夺之善人乎！《诗》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无善人之谓。……今纵无法以遗后嗣，而又收其良以死，难以在上矣。”
　　白话文的意思是：
　　君子说：“秦穆公没有当上盟主，真的是活该！死了以后还被自己的子民唾弃。以前的君侯离世，还留下了法度，哪会去夺国人心目中的好人呢？《诗经·瞻卬》说：‘忠臣贤士都离去，国家困病多灾殃。’这是在说国家已经没有忠臣贤士了，为什么还要去夺走忠臣贤士呢？……现在秦穆公既没有法则留给后代，又将杰出人物作为自己的殉葬品，这就难于将秦国处在一流国家的层面了。”
　　当时的君子从秦国的这次殉葬事件而知，秦国再也无法向东征伐而争霸了，因为他始终只是个野蛮的国家。
　　从此，秦国一直被中原诸侯所排除而开始不见于记载了。正是：
　　秦晋之好未长好，翁婿孙祖为霸争。
　　殽山兵败弃中原，独霸西戎成霸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