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再回首，雲遮斷歸途（下）

　　“為什麽我和妳小時候壹點都不壹樣？”小新妹子吃著六個球的哈根達斯，舉著壹張照片問百合：“妳小時候這麽醜。”
　　而百合壹手牽著小葵壹手抱著新，徜徉在夏日裏陽光正好、略有涼風的帝都街頭。抱著小新的她看上去輕松無比，似乎小新比壹個手機或者壹本練習本更輕便。三個人的組合儼然成了街上壹道最美麗的風景線，美麗妖嬈的百合、清新可愛的小新、文靜秀氣的小葵，就連女人看著都只覺得賞心悅目。
　　在聽到小新的問詢之後，她甜甜的壹笑：“傻丫頭，媽媽這叫女大十八變。等妳長大了也會這樣哦。”
　　“好惡心的感覺，妳能不能不要肉麻？”小新揮揮手：“平時那個樣子就好。”
　　是的，百合現在雖然已經恢復了主要人格，但是在小新面前，她始終展現出的是壹種絕代主婦的風采，溫良賢淑、秀外慧中，溺愛小新有些過頭，而且在某些時候還顯出壹種讓人吃不消的惡心。
　　而小葵則同樣吃著六個球的哈根達斯，壹臉憧憬的仰頭看著百合：“阿姨……”
　　“閉嘴！”百合突然眉毛壹擰：“說了叫姐姐！妳三四千歲了！”
　　“哦……”小葵撇了撇嘴：“姐姐阿姨，葵什麽時候才能變漂亮？”
　　小葵雖然看上去像個初中生少女，但智商似乎永遠停留在八九歲女孩時的樣子，不懂什麽叫孤單什麽叫悲傷，永遠的沒心沒肺永遠的怡然自得，不過當她說出“妳很討厭”這四個字之後，整個人就會突然變得兇殘起來，戰鬥智商會提高到壹個駭人的地步，不過這也僅限於戰鬥智商而已……
　　百合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被妳叫阿姨的感覺真的很奇怪。”
　　如是平時，百合根本不屑去回答葵這種低智商人群問的問題，甚至會留下點什麽危險的東西就揚長而去。可今天她卻壹反常態的回答了小康所問的低智商問題，而且並不是那種敷衍的答法，而是壹種從專業而科學的角度來解讀小葵的問題。
　　不過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儼然是不能用科學來回答的，這樣會很傷人的，就好像在小葵知道自己最少還要過三千年才能發育之後，她徹底的傷心了，連心愛的哈根達斯都不能平息她的悲傷，眼淚大滴大滴的滾出了眼眶。
　　小葵壹哭……這個世界是會陪著她哭的。
　　所以剛才還陽光明媚炙熱的天空，壹瞬間陰雲密布，雨點幾乎和小葵的眼淚同時落在了地面上。
　　“哎……相公！下雨了。”莫愁站在壹家服裝店的門口用手接著天上的雨滴：“這六月的天，當真是像極了孩兒的臉，說變就變了……”
　　正在和莫愁逛街的李果也是楞了楞，擡頭看了看天：“我們進去躲躲吧。”
　　其實李果心情並不是太好，而心情不好的原因就是剛才莫愁跟他說了像夏靈這種身邊有劍魂圍繞的人會有怎樣的境遇。
　　這才叫真正的天煞孤星，身邊的人會因為金氣過勝，而金克木，木主肝。所以她身邊的人得肝癌的幾率是普通人的幾萬倍，幾乎就是必定得癌的局面。所以如果她足夠善良，就會像壹個吉普賽女郎似的，從小壹直浪跡天涯，四海為家。
　　這還僅僅是身邊的人的遭遇，如果有人膽敢用身體觸碰她，哪怕就像李果那樣的觸碰，劍魂都會判定來者為主動攻擊，進而按照攻擊強度的大小而進行“適當”的反擊。
　　而這“適當”的反擊，對壹切正常人來說，似乎都太重了。因為即使李果處於虛弱狀態，他仍然遠遠的強於普通人，可即使這樣的李果都疼得幾乎休克，而休克可是會導致呼吸和心跳驟停的……可想而知了……
　　李果這才知道那個夏靈眼神裏的壹直帶著的那股子揮散不掉的憂郁到底是個怎麽回事。
　　雖然只是萍水相逢，但李果總歸是個挺善良的人，就好像看到路邊被汽車碾過但是還沒死掉的小狗時，李果同樣會揪心的疼。而揪心疼的同時，也有壹種無奈感，這種無奈感或許就是李果所有不快樂的來源。
　　“相公，人各有命。”莫愁和李果躲在屋檐下，看著為了躲雨而來往穿梭的人群：“就好像莫愁命中註定跟了相公妳，而相公命中註定躲不開百合。”
　　李果點點頭，輕輕攬住了莫愁的肩頭，看著成簾的大雨楞楞的說著：“是不是那種天生異相的人都很痛苦？”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子非餌哪得餌之痛。”莫愁搖搖頭：“世上沒有哪個人能真切的知道另外壹個人的心思，哪怕是相公和莫愁之間亦是如此。”
　　李果笑了笑：“我有妳就行了，妳的心隨便飛去好了。”
　　莫愁重重的點點頭，也是笑著說道：“那相公就不怕莫愁飛走就不再回來了啊？”
　　李果眉毛壹挑：“不怕，我相信妳。”
　　莫愁捂著嘴笑著，肩膀壹抖壹抖的，樣子十分可愛。
　　屋檐下躲雨的人群越來越多，漸漸的把原本站在外頭的李果和莫愁擠到了人群深處。而就在這時，李果突然從人縫中看到了壹抹金黃，赫然就是剛才的夏靈。
　　她並沒有在屋檐下，而是在屋檐外，滿臉的笑容，吹著很自在的口哨，行走在滂沱的大雨裏，雨點看似在她身上擊打成霧。可觀察力強悍的李果卻發現她身上壹點都沒有濕，哪怕她身邊都似乎沒有雨點。天上密集的雨點似乎在有意識的躲避著她！
　　能讓雨水都躲避的人！
　　這種人，李果真的只在傳說的典籍看過，只有身上的氣場強大到了壹定的境界，才有資格讓雨雪霧氣都從身邊錯開，至今為止，李果除了發現百合和海棠能滴雨不沾之外，沒有見過其他任何人有這個功能。即使連控水的小葵都做不到這壹點。
　　可這個夏靈就這麽在大雨裏滴水不沾的慢慢走著，臉上的笑容可以看出她真的是很開心。
　　第三次的擦肩而過，終於讓李果的心情好轉了不少。這世界上很多事情果然像莫愁說的，不能單看壹個表面。雖然並不知道這個女人為什麽會在滂沱大雨裏這麽開心，但是很明顯，還是有東西能讓她開心的。壹個吉普賽女郎般的流浪女子，有壹樣或者兩樣能讓她開心的東西，似乎就已經足夠了。
　　“我在想……她靠什麽賺錢吃飯？”李果突然問出了壹個很怪異的問題：“她……好像連賣身都沒資格。”
　　正在沈浸於和李果相同浪漫中的莫愁，突然被李果這麽壹激，渾身壹抖：“相公……這難免太煞風景了吧？”
　　李果聳聳肩：“我好奇心重嘛，要不咱們……跟蹤她？她好像沒什麽敏銳的六識。”
　　“中！說走便走。”莫愁重重的點頭：“她也是不需要什麽敏銳的六識……”
　　說著，李果貓著身子拉著莫愁，壹路在人群裏穿梭，悄無聲息的跟蹤著徜徉在人們驚奇眼神中獨自雨中漫步，還用口哨吹著《Rhythm.of.the.Rain》的夏靈。
　　“她還真是怡然自得呢。”莫愁由衷的感嘆著：“若是莫愁總是走著壹條永不能回家的路，莫愁恐怕會滿心憂傷。”
　　李果用力的捏了捏莫愁的小爪子：“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漸漸的，李果和莫愁遠遠的悄悄的跟在夏靈身後，鉆進了壹個地下通道，接著就看到夏靈走到壹個盲眼的吉他手面前，蹲下身子說著什麽，然後那個吉他手朝她笑了笑，並放下了手中的吉他，摸索著拿光了盒子裏的錢，接著拄著拐杖，慢慢的牽起旁邊的壹條老拉布拉多，慢慢的消失在地下通道的另外壹端。
　　而夏靈則從地上拿起那把吉他，很專註的盤腿坐在地上，然後細心的調試起了吉他。這時的她，已經摘下了手套，露出了壹雙漂亮到無法言語的手，晶瑩圓潤，渾然天成。
　　“這老天爺真的好公平。”李果捏了捏莫愁的臉蛋：“我可是第壹次看見比我家小娘子還俊俏的手呢。”
　　莫愁壞壞壹笑：“相公難到想讓莫愁效仿太子丹，砍了那能琴善樂的美人之手，獻與荊軻？”
　　李果打了個哆嗦：“所以說，荊二傻死不足惜。”
　　說話歸說話，李果和莫愁始終都是躲在壹個很安全的距離觀察著夏靈，以夏靈的眼力價兒，她肯定是看不到李果和莫愁的。但是她的琴聲卻能清晰的傳到李果的耳朵裏。
　　吉他的悠揚顫動，加上外頭的雨落滴答，這本身就已經譜成了壹曲最動人的天籟。
　　曲子是李果從來未曾聽過的，似乎是原創，很小眾。雖然只是在試音彈奏，但是那壹高壹低的琴聲真的是像在說壹段故事，而這段故事講的是壹個女人的孤獨之旅，憂傷但不悲慘，苦澀中還透著輕快。
　　“真好聽呢。”莫愁閉著眼睛深深吸了壹口被大雨洗滌後的清新空氣：“相公！莫愁要妳速速去學樂器！”
　　李果壹攤手：“對不起，女俠……本人賣身不賣藝。”
　　地下通道裏原本有許多許多等待雨停的路人，這場突然而來的過雲雨時間似乎太長了壹些，在高節奏的城市裏，這麽長的時間，已經等於浪費了壹天大部分的時間了。所以這場等待似乎讓所有人都顯得有些焦急。
　　可當夏靈的吉他聲響起，並隨著雨聲起伏了壹陣之後，人們突然發現自己的那份焦急似乎突然之間音信全無，原本那讓人煩躁的雨聲，居然也變得悠揚了起來。
　　所以圍繞在夏靈身邊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對這個賣藝的老外有些吃驚，不少人都蹲低了身子朝夏靈身前的盒子裏扔下零錢，並盡全力試圖讓這錢不發出浮躁的響聲。與其說是扔，甚至不如說是……輕輕的擺進去。
　　而夏靈並沒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對每壹個人，都報以壹種溫暖的笑容。
　　當她調音完畢之後，她清了清嗓子，輕輕閉上了眼睛，開始了讓觀眾久違的歌唱。
　　她是江蘇人，口音裏本身就帶著蘇南女子特有的清甜柔糯，外加她略顯蒼白的臉龐和身上那種特有的孤獨氣質，太容易讓人沈醉進去了。
　　甚至她壹曲唱完，周圍的人卻始終不願意離去，仿佛剛才的焦急都被天上的雨水帶進了排水溝，只剩下夏日裏的涼風和濕氣撲面而來。
　　“我日啊……”李果心中滿心震驚：“這是個才女啊……”
　　“莫愁……莫愁也是會琴棋書畫的。”莫愁有些不服輸：“莫愁會彈琵琶，莫愁會下五子棋，莫愁會書法，莫愁還會水墨丹青。”
　　李果湊到莫愁的耳朵邊咬了她耳垂壹下：“可妳唱歌要命。”
　　莫愁嘴巴嘟嘟的：“不就這麽壹個缺點嗎。”
　　而夏靈的觀眾此時也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掌聲。也許同樣的歌聲，在平時並不會引起他們如此的關註，畢竟他們都要忙著奔波於自己的生活，並沒有時間去享受生活中不經意的美好。但是多虧了這場大雨，突然讓他們在忙碌中多了壹份空閑，而在這空閑裏，他們剛好能有時間去聽壹個女人講她的故事。
　　盒子裏的錢很快就滿了，夏靈面帶微笑且不卑不亢的把票子壹張壹張的鋪開，然後按照面額大小，細心無比的折了起來。最後連著硬幣壹起裝進了她身後背著的那個已經磨起了毛邊的旅行包裏。
　　在幹完這壹切之後，她看了看外面，發現大雨仍然在下，她又朝周圍的人笑了笑，徑直坐了回去，開始彈起了故事的第二章節。
　　“莫愁，走吧。”李果淡淡壹笑：“這種女人就是所謂的有內涵的女人哦，不是甘蔗。”
　　莫愁點點頭：“真是浪漫……”
　　“浪漫我倒不覺得。”李果帶著莫愁壹邊原路返回，壹邊逗著莫愁：“我倒是想看看我家小劍仙去唱壹嗓子，會有什麽後果。”
　　“他們是會屎掉的。”莫愁配合著李果做出壹副誇張的樣子，並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後：“就是這樣。”
　　在他們倆離開之後沒多久，百合壹身幹爽的帶著小新和哭哭啼啼的小葵從地下通道的另外壹端走了進來，小葵的雖然壹手拿著壹條烤香腸壹手拿著壹瓶冰可樂，和小新妹子有說有鬧，可這廝就跟得了什麽稀有的病似的，雖然蹦蹦跳跳的很開心，但是眼淚還在汨汨流著……
　　“早跟妳說了不要惹笨蛋……”小新妹子氣鼓鼓的：“現在好了吧，下這麽大的雨。”
　　百合聳聳肩：“妳也沒告訴媽媽，她這麽能哭的。”
　　而小葵笑嘻嘻的說著：“妳再給我買印度甩餅吃，我就不哭了。”
　　“去去去，得寸進尺。”小新妹子氣急敗壞的朝小葵揮手：“天天就知道吃。”
　　百合只是笑，氣質優雅的她非常享受小新和葵之間的鬥嘴，她甚至幸福的都把李果給忘了個幹凈，也把自己的女王本質給忘了個幹凈，可愛的就好像壹個很久很久沒吃過蛋糕的小女孩猛然間進入了查理的巧克力工廠。
　　當走到被人圍住還唱著歌的夏靈的身旁時，小葵的眼淚陡然止住，然後眉頭緊鎖，瞳孔瞬間變成蜥蜴似的豎條狀。而百合也突然停住，目光深邃的看著夏靈的位置，雖然被他人的背影所阻擋，但是她的眼神似乎直接穿透了人群，投射到了夏靈的身上。
　　唯獨小新妹子滿臉的茫然，到處看著：“腫麽了腫麽了？”
　　而與此同時，夏靈突然之間的音準全無，呼吸節奏也變得淩亂了起來。外面的太陽又重新照耀大地，壹瞬間熱浪再次襲來，滾滾的熱氣蒸騰著路上的積水，頓時有壹種芬蘭浴的觸感。
　　太陽和高溫壹瞬間讓聽歌的人們又變得浮躁了起來，他們也終於想起了自己沒資格享受生活，而更應該朝著生存奮進。所以幾十秒內，人群壹哄而散，過道裏又變得冷清而默然起來。
　　這時的百合已經和夏靈的視線直接對上了，夏靈金黃色的眸子裏閃爍著疑惑。
　　“妳好……”她首先開腔：“我看妳很面熟……我們見過麽？”
　　而百合在此刻也恢復了她陰森可怖的暗女王神態，露出壹臉讓人膽寒的笑容，走到夏靈的面前，居高臨下的說著：“雲已經擋住了妳的歸途，妳不可能找到屬於妳的家。”
　　小新妹子壹楞，扭頭看著百合：“這是妳寫的歌詞嗎？”
　　百合陰森的表情在扭頭的瞬間變得陽光明媚：“不是呀，寶貝。這只是個詛咒而已。”
　　“妳不要這樣呀……”小新妹子倒退了壹步：“妳壹點都不覺得羞麽？”
　　而夏靈放下了手中的吉他，在三個漂亮妹子之間來回看著，然後突然噗嗤壹笑：“我想，只要肯找，總是可以找到的喔。”
　　百合冷笑壹下，死盯著夏靈不放：“妳真的這麽認為嗎？”
　　夏靈絲毫不懼的和百合對視著，百合那滾滾威壓似乎對她根本不起任何作用。不但如此，她還天真爛漫的揚起腦袋，在昏暗的地下通道裏做出壹副仰望天空的樣子，並報以甜甜的微笑：“是的呀，壹定可以的。”
　　“那如果妳死了呢？”百合陰測測的壹笑。
　　夏靈輕輕撥動了壹下琴弦，然後淡淡的唱了起來：“如果我死在路上，請讓風帶我奔向遠方。”
　　“她的歌詞比妳寫的好喔。”小新走上前，想去摸夏靈的吉他。
　　“不要！”夏靈壹個躲閃，但是終究因為坐在地上，身形並不靈活，被小新結實的拍在了胳膊上。
　　而當時，百合眼睛突然壹瞪，莫名的看向四周，兇狠的大喊壹句：“誰敢向前壹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