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城隍 179章 莫要褻瀆神威

　　對於許正陽最後制定出的幾條簡單的刑法條例，蘇鵬、王勇敢二鬼差是不敢言語什麽的。只是其他鬼差則提出了異議，因為前面的還算是詳細，後面幾條就有些模糊了，按照情節輕重施以不同程度的懲罰，不違背道德和城隍大人的底線，可自由心證，又要通報鬼差大隊長……
　　這些都是很籠統的概念，所謂的自由心證壹旦過了的話，那麽會不會引起城隍大人或者鬼差大隊長的不滿？
　　再者說了，說來說去就是白幹活兒，城隍大人可沒親口承諾出什麽好處來。
　　有鬼差膽大妄為的提出這壹點的時候，許正陽並沒有當場爆發生氣。而是平靜的點頭道：“會有的。”
　　蘇鵬和王勇敢倆鬼差可是嚇了壹跳，好嘛，敢跟城隍大人討價還價索要好處，這不是活膩歪了嗎？
　　鬧亮冷聲斥道：“好處？妳們還有臉要好處？”
　　其他鬼差聞言頓時驚醒，紛紛指斥剛才提出索要工作報酬的家夥。誠然，他們心裏也都覺得有些不公平，但是誰願意做必然會挨槍子兒的出頭鳥去？
　　這些鬼差當中，要麽就是那幾個死刑犯，要麽就是群毆致死的倒黴蛋。反正沒有壹個是七老八十的，至於那些幼小的，還有女性，那就更不需提了；也沒有壹個好的讓許正陽都舍不得讓他投胎轉世去的人來。許正陽就尋思著，誰說好人不長命的？這些死了的家夥壹個個兒的咋就沒壹個好東西吶？
　　唔，在世時可憐地閏亮除外；蘇鵬也勉強算是個不錯的人，只是生前最後走錯了路，而且很“幸運”的撞見了正迫切需要壹名鬼差的許正陽。
　　許正陽看著眾鬼差戰戰兢兢的模樣，心裏冷笑不已，沒錯兒，這些條例就是籠統，就是含糊些。咋地？原因就不跟妳們說，自己悟去吧。倒不是許正陽玩兒清高，而是真不好意思說出來，倉促之間哪兒能弄那麽清晰的條例出來？他倒是想過按照人世間的法律條文或者古典記載當中的壹些東西照抄下來，問題是那不現實，鬼差不足不說，他們各個兒擁有了這等能力權限之後，如果真有了詳細的條例來約束的話，壹旦有些讓自己不滿的事情發生，又被他們鉆條例的空子就不好辦了。
　　難不成到時候自己作為城隍大人，想要懲罰他們的時候，要推翻自己定下的規矩來？
　　那城隍的神威何在？信用何在？
　　不管怎麽說，還是因為只有他壹個神的存在，分身乏術，真要去天天盯著這些鬼差幹什麽做了什麽，那自己還有空去忙活別的，去盡情享受大千世界的紅塵繁華嗎？至於專門兒安排蘇鵬或者閏亮去盯著這些鬼差做事來解決這類問題，還是算了吧，壹來他目前沒那個權限，二來再給他們權限太多，就他娘成神了。就有可能造老子的反了。
　　所以，所謂的自由心證，說到底還是由他這位城隍大人自由心證。
　　誰不服？在這方面有本事不服的許正陽巴不得趕緊跳出來壹兩個給他瞅瞅，也不至於在某些方面孤獨寂寞，偶爾感慨悲涼了，因為……有本事不服的，十有八九都他娘掛了啊！
　　“走吧，帶妳們本應該去的地府看看吧。”
　　城隍大人話音壹落，眨眼間憑空消失在了大堂上。
　　很快，在多數鬼差還詫異的時候。他們只覺得壹陣暈眩，似天翻地覆壹般，城惶府邸府衙皆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壹片空曠明亮的世界。只是這些界裏雖然光線明亮。卻是泛著微藍的綠色環境，幽幽靜靜雅雅，讓人心沈，心靜，靜得心碎，心寒。
　　無需城隍大人述說，未來過這類的鬼差也都猜測到了，這裏就是幽冥地界。
　　因為這裏的壹切，都透著壹種安靜到沒有壹絲生機的程度，而且這種光線，這種環境。無不都透著壹種寒意，清冷刺骨的寒意。
　　城隍大人揮手間，眾鬼差便不由自主的同城隍大人那般，淩空飛至了黃泉路上空。
　　“這裏，就是黃泉路，行走期間的鬼魂，皆不能言不能語，只能回憶在在世為人的時光。”城徨大人清寒的冷冽的聲音響起：“黃泉路三千裏之邀，需行三年時光，壹路雖有無數同行者，卻形同陌路，孤獨寂寞。”
　　眾鬼差皆是心裏壹寒，似墜入冰窖壹般。便是蘇鵬和王勇敢，也沒有來過這裏，更沒有聽城隍大人說起過這些。
　　嗯，這些都是許正陽瞎編的。因為他知道，古典書籍中記載的那些。大部分都是扯淡。
　　許正陽沒那個閑工夫帶著鬼差壹路旅行觀望下去，意念神識帶動鬼差。轉瞬間便出現在了忘川河上方。
　　“這裏，是忘川河，鬼魂由黃泉路入忘川河，依舊不能言語，隨波逐流五載。”
　　聲音壹落，容不得鬼差們反應過來，只覺得眼前霎那間天旋地轉。眼前情景徒然變幻，已是立於層層雲霧托起的崇山峻嶺的山橫。
　　聞聽著崖下絲絲雲霧中傳來的淒厲慘嚎聲，眾鬼差禁不住渾身發顫。
　　“這裏，是三途河。”許正陽聲音冰寒冷冽，在毫無壹絲生機的空間中，顯得格外響亮，攝鬼心魄，“三途河分急、緩、慢三流，在世行善多過於行惡者，與急流中飄蕩。可與同浮者交流感慨，行十年流途。入輪回潭轉世投胎；在世惡比善多者。入緩流，飄蕩浮遊三十年，且受這三途河中水流侵伐，受盡苦楚。才能入輪回潭轉世投胎；在世時大惡者，則入慢流浮遊，慢流流速極慢。且其中為侵蝕靈體的毒液，入此流者，受無盡痛苦百年之後，才能入得輪回潭中；十惡不赦者，與慢流中受盡痛苦懲罰百年後，在輪回潭外將被鬼差輯拿，另至十八層地獄。按其罪行輕重，再施以懲罰。最嚴厲者。則會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受無盡的磨難懲罰，不得超生。”
　　鬼差聽的心驚膽顫，然而有幾位鬼差還是心有疑惑。
　　然而城隍大人講述完畢，袍袖壹揮，眾鬼差便身不由己的從懸崖頂端墜落，至入雲下百丈，懸浮與距離河面不足三丈高的空中。
　　此時他們已經能看到那漂浮在血黃色渾濁粘稠液體當中的那六只惡鬼。依舊在淒厲的慘嚎著。城隍大人擡臂指向那幾只惡鬼。言道：“那幾只惡鬼，在世時便為犯下大罪，被本官拋擲著慢流之中，如今已半年有余，卻不過是漂浮出不足千米。”
　　已經有幾只鬼差忍不住渾身打顫了。
　　之前曾提出過索要酬勞好處的鬼差郭渺，更是嚇得當即虛空跪倒，連連叩首言道：“大八殿屏，大人贖罪，小的再，再不敢提及酬勞小的知罪丫。”
　　城隍大人卻是理都未理會與他，袍袖壹揮。除卻蘇鵬和王勇敢之外，便是閏亮也被從空中拋擲了下去。
　　下面三途河慢鬼魂吞噬下去。
　　淒厲的慘嚎聲頃玄間響徹懸崖峭壁之間，傳出去很遠很遠。
　　正如同我們之前所說過的，鬼魂這種東西，受盡無法承受的痛楚，卻根本無法去麻木，亦不可能做到昏厥過去，只能生生承受著，痛苦著。淒慘著，淒厲的嚎叫著。
　　很快，閏亮被城隍大人最先從慢流之中撈了上來。
　　接下來，壹個又壹個，最後才是郭渺被撈了上來。
　　眾鬼差被打撈至半空中後，全都顫巍巍的縮做壹團，側身躺著，驚恐萬狀，心有余悸。
　　城隍大人冰寒清冽的聲音再次響起：“昔日有地藏菩薩言地獄不空。誓不成佛，故而本判官不忍屬的之內有罪惡之鬼淪入三途河慢流中承受無盡煎熬，更不忍落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只是，本官希望妳們記住壹句話，神威不可褻讀，下不為例。”
　　言畢，城陽大人袍袖壹揮，眾鬼差只覺愕天旋地轉，來不及反應之時。竟然已身處人間澤河市上空。
　　渾身金光閃閃的城隍大人懸浮於他們頭頂上方幾仗高處，震撼心神的聲音傳來：“去行各自的職責吧。”
　　各鬼差紛紛散落落地散開。
　　深邃高遠的夜空中，月朗星稀，哪兒還有城隍大人的身影所在？
　　眾鬼差略有詫異之後，便聽到鬼差令牌中傳來大隊長蘇鵬的聲音：“謹遵城隍大人吩咐，與澤河城屬的內。查不平之事，尋惡人，警世人。切忌不可使受罰之人泄露天機！”
　　“是。”
　　壹應鬼差無不躬身應是。
　　同壹時間，許正陽緩步走到窗前。拉開窗簾，臉色平靜的向外望著夜色下的都市夜景，路燈昏黃，路兩側偶有霓虹閃爍，大路上車輛打出明亮的光束疾駛而過……
　　現在的他，已經不發愁怎樣去找個合理的借口，不讓家人擔憂，又可以踏踏實實在確保自身肉體安危的情況下，入地府冥界之中尋找閻羅殿所在了。因為他知道。自己完全可以憑著如今城隍的身份，以及強大的神通能力，在人界與冥界間自由往返。憑著意念力確定自己下壹亥出現在冥界何處；而且，他可以留下壹絲的意念在肉體之中，遇緊急之事的話，神識頃刻間就能由冥界回至肉體中。
　　只是肉身終究是有限制的，而且在這人世之中，他的權限，還僅僅是壹城之地，即便是帶著鬼差，也不過是河東省壹省之內可以在大多數情況下肆意橫行。
　　嘆了口氣，許正陽轉身回到床邊躺下，心頭忽然有些孤寂的感覺，壹個念頭在腦海中閃過：晚上睡覺。如果有個老婆抱著，該多好啊！
　　他可不想做壹個傳說中無情無欲沒心沒肺的神。
　　所以，還是紅塵世俗好，讓人舍不得。離不得。
　　可是這紅塵世俗，讓人牽掛的除了物欲之外，更多的恐怕是“情”壹字而已，親情，友情，愛情，總之這愛恨情仇酸甜苦辣，才是俗世人生豐富多彩讓人難舍難棄的東西。然而細想下，倘若百年之後，父母、妹妹、妻子、朋友，甚至再往後數，兒子女兒，都終將過世，步入地府之中，踏上輪回之路，壹切記憶消亡，等同於這個人再也不曾在人世間留下壹絲的痕跡，又豈會識得他許正陽？
　　這也許就是所有人都畏懼死亡。不願意離開人世的緣由吧。
　　站在自私的角度講，許正陽身為神職，享受世俗生活的同時，哪怕是看似利欲熏心的去靠著神通能力各種權限賺取金錢，還不是因為無時不刻都在想著懲惡揚善，做些善舉。積攢功德信仰，從而加速升職，直到帝君或者更高，有望求得永生嗎？
　　可現在想想如果真有那麽壹天。自己能夠永生了，那是壹個何等淒慘悲涼的孤獨存在？
　　總不能這個死了那個掛了，自己再混壹幫新的，兒子女兒也可以接著生，死，再生，再死。這就有點兒扯淡了。真要能達到這種心神境界的話，也就等於是無情無欲，還怎麽會有心身為壹個滄桑到妖的家夥。去幹出超級老妖吃幾口相對來說屬於超級嫩草的事兒？
　　要不，等自己有壹天，真的成為卑君獲得永生，有了足夠的權限能力之後，把親朋好友統統封神，讓他們也壹步步升級，求得永生的存在？
　　似乎有些不妥，不公平啊！
　　這個念頭剛剛在腦海中壹閃而過。許正陽忽的壹下坐了起來，腦門兒上冒出了壹層的冷汗，他似乎忖度到了壹些什麽。
　　轟隆隆……
　　外面傳來了壹陣陣悶雷聲。
　　許正陽揮手招出了城卷。盯著看了半晌，輕聲的嘟噥道：“就算妳不告訴我，可是我也敢打賭，天庭或者地府，八成是鬧饑荒了，對不？”
　　光滑細膩的城卷上流光閃爍壹番。並沒有給出任何的回復。
　　“唉，看來神，和人壹樣，許多時候吃虧就吃虧在太自私了。”許正陽長嘆了壹口氣，“這也是無奈之舉，還是因為情啊！”
　　點上顆煙，許正陽深深的吸了兩口。隔著未拉上的窗簾出了會兒神。待煙蒂燃盡後，才熄滅了煙蒂。復又躺下。留下壹絲的感知力在肉身上，繼而神識壹動，再次降臨冥界，開始去尋找地府閻羅殿所在之。
　　這次，他所降臨的地方，卻是壹眼望不到邊界的輪回潭所在地。
　　壹汪汪的輪回潭，便似在壹片無盡的碧色錦緞上，點綴著的顆顆血黃色的寶石；而輪回潭之間的那些通道，便似是壹狠狠穿插其間的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