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七百九十六章 司馬昭之心

　　朱厚照雖然任性，可也不笨，怎麽不明白，人離了鄉，行走在這汪洋之中，失去了壹切禮法的約束，這才是最可怕的。
　　此時，他瞇著眼，像是在思索著什麽，可心裏決定要搞點事了。
　　朱厚照道：“劉伴伴，妳起來，少給朕裝孫子，妳陪著朕壹起長大，我們是什麽關系，現在朕只想做壹件事，妳啰嗦什麽？”
　　劉瑾只好巍巍顫顫地起來：“奴婢只是覺得……”
　　朱厚照很理直氣壯地道：“現在是朕覺得什麽就是什麽，妳按著朕說的去做，妳幫朕壹次，就當是幫朕……”
　　劉瑾忙道：“奴婢不敢，奴婢萬死，奴婢這是應當的，只是……”
　　“很好，這就好極了。”朱厚照道：“朕就知道妳既忠心，也講義氣，和葉春秋壹樣，這就是為何朕要把妳帶在身邊的原因，朕只信得過妳，這船上，可有多少忠心的錦衣衛？”
　　劉瑾不太明白朱厚照這麽突然問起了這個，但還是道：“有不少呢。”
　　“朕說的是，最忠心耿耿的！”朱厚照敲了敲桌子，加重了語氣。
　　劉瑾想了想，道：“至少有十幾個。”
　　“很好。”朱厚照臉色越加肅然，道：“待會兒上岸的時候，妳先帶這些人登岸，去和暹羅人交涉，朕和將士們都在船上等著，然後嘛……妳趁著這功夫，找個石匠，雕個石人。”
　　劉瑾呆了壹下，不解地道：“石人，什麽石人？”
　　朱厚照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著劉瑾道：“就是石人，管他什麽石人，總之，上頭要刻字，這字嘛，大致就是天子西遊大洋，必凱旋而還，從者盡公侯，用語要通俗些的，可別之乎者也，他娘的，這群隨船的將士，都是粗人，文縐縐的東西，他們也不懂，說得直白壹些，就是說，這是上天的旨意，他們的富貴，就在眼前了。石人制好，就埋起來，次日壹早，朕帶著人登岸歇壹歇，命人安營紮寨，讓人挖地建營，到時候自然讓他們挖出來，這些丘八，現在倒是對朕忠心耿耿的，可若是在海裏漂得久了，就說不清了，他們不信朕，也要信老天爺，總之，總有壹種適合他們，去吧，趕緊上馬船先行，妳別總是苦著壹張臉，朕看著心煩，聽明白了嗎？”
　　劉瑾生怕朱厚照動怒，只得乖乖地道：“是，奴婢這就去辦。”
　　朱厚照這才松出了口氣，不再理他，又鉆心地垂頭看著那桌上的輿圖。
　　……
　　朱厚照在海上沒閑著，青龍這裏，也開始戒備了。
　　當壹封密信送到了葉春秋手裏時，葉春秋終於坐不住了。
　　太後的懿旨終究還是沒有來，可是當噩耗傳到京師之後，第壹封奏疏已經送入了宮廷。
　　奏疏裏的內容十分簡單，而今陛下已傳來了噩耗，軍民猜疑，國不可壹日無君，娘娘應該以天下人為己任，早下懿旨，也早正君位，以防止宵小之輩，借機顛覆朝廷。
　　這個奏疏，很合情合理。
　　可是在葉春秋看來，這顯然都是套路，從壹開始，先是傳出莫須有的噩耗，接著便急不可耐地上書，早正君位，這裏頭卻是最值得玩味的，因為按理來說，他該說的是，請太子立即克繼大統，可是這奏疏中，卻沒有關於太子的只言片語。
　　司馬昭之心，還不夠清晰嗎？
　　葉春秋嗅到了陰謀的氣息，這和李東陽所說的，壹般無二。
　　此時若是再拖延下去，那麽朝中到底會怎麽樣？葉春秋也不知會發生什麽，只是想著，此時若是再不入京，只怕要悔之晚矣。
　　到了這個時候，葉春秋決定和李東陽見壹面。
　　再見這李東陽，葉春秋沒有啰嗦，而是直接開門見山道：“我打算強行入關，李公以為如何？”
　　李東陽沒有露出半點驚訝，甚至露出了壹絲早知如此的微笑，道：“老朽早知殿下會這樣做，只是殿下是強行帶兵入關，還是孑身壹人入關？”
　　葉春秋想了想，道：“帶兵入關，便形同謀反了，只能孑身壹人。”
　　李東陽深深地看了葉春秋壹眼，目光開始幽深起來，道：“可是妳別忘了，現在京師是群狼環伺，殿下若是孑身壹人入關，便猶如步入了幹柴之中，只需壹個火星子，都可能惹來殺身之禍。”
　　葉春秋露出了幾分決然之態，搖搖頭道：“事情緊急，非要做決斷不可，若如婦人壹般扭扭捏捏，只會最終害了自己，眼下最緊要的是入宮去見太後，去見太子，若是等到那些人發難的時候，太後和太子，勢必會疑慮和退縮，我葉春秋不在，事情隨時可能變糟，可我葉春秋若在，至少可讓太後和太子有自己的主見。”
　　“還是太危險了，不如再等壹等。”李東陽猶豫地道。
　　葉春秋笑了，道：“若是因為危險就不去，那麽我葉春秋成什麽人了？陛下曾說過壹句話，叫卿不負朕、朕不負卿，而今陛下對我，並沒有任何虧欠的地方，我豈可有負陛下？想我葉春秋這些年來經歷的，什麽大場面沒見識過，就算是說我葉春秋是從屍山血海裏走出來的也不為過。更何況，我現在站在這個位置上，無論是陛下還是太子，都與我葉春秋休戚與共，若是真讓某些人得逞了，接下來就不免關內關外敵對，曲徑分明了，更甚至可能是相互殘殺，關內的漢人和關外的漢人，都是大明朝的子民，就因為那些人的陰謀得逞，而手足相殘，就太不值當了。不到最後關頭，我都盡壹切辦法避免這樣的事情。所以，我必要去，非去不可。”
　　李東陽聽著葉春秋的話，定定地看了葉春秋好壹會，才嘆息道：“那麽，就預祝殿下馬到成功。”
　　葉春秋點了壹下頭，隨即道：“只是，不知李公還有什麽要相告的？”
　　李東陽猶豫了壹下，道：“小心防範每壹個人。”
　　葉春秋點點頭，不過……葉春秋忍不住在心裏吐糟，這壹句不是形同於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