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你是谁？

　　林忍冬在这边犹自纠结着，林半夏却已经跳出了这番斗争。她这人向来是决定做什么，都不会后悔的，此时已经跳到下一个问题，跟于默叮嘱道：“我的异能应该只是刺激细胞活性，让其快速增殖。程大哥胸口上的伤痕，是激光射出来的，很小。再加上他的身体条件极好，才能救活。我不能保证安瑾瑾的伤我一定能治好，她的胸口是枪伤，也许会产生空腔效应，对人体组织的破坏力极强。而且毕竟过了这么多时间，会产生什么变化我也无法随意下结论。”
　　于默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事实上，林半夏这么快就坦诚地答应，让他已经非常欣喜了。而且就算林半夏救不了，他也可以再次停止母亲身上的时间。莲花瓣这里的医疗仪器也很先进，不下于方舟上，他也可以让母亲在这里沉睡。而且这里可比方舟多了不少取得新鲜心脏的可能性，那个特E号，不就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吗？
　　林半夏还想说几句时，就发觉眼前一花，少年还是站在原来的那个位置上，但身上的衣服已然换了一套，而且破旧得无法让人直视。这是什么异能？瞬间换衣服的异能？
　　少年却指着另一张病床道：“我已经把她带来了。”
　　“什……什么？”林半夏惊愕地顺着他的手看去，发现本来应该空无一人的隔壁病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正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安瑾瑾。她站起身走过去，摸了摸安瑾瑾的手臂，确定这是真人，而不是什么幻觉。
　　林忍冬抹了把脸，不得不承认这控制时间实在是一个很好用的异能。不用问，他也能猜得出来于默肯定是停滞了时间，自己一个人回到了方舟，然后再把安瑾瑾带了出来。虽然方舟的守护都很严密，但他相信只要这少年从11区出来过一次，就保证能知道如何再进去。毕竟在任何的防御面前，时间都是占有着绝对的优势。只是，方舟离乌托邦很远，真难以想象这个少年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毅力，才独自来回走完这段旅程的。
　　林半夏却没觉得安瑾瑾能在这里是面前这个少年付出了多大的辛苦，毕竟在她看来，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安瑾瑾就出现了。她此时的心神全部都被面前的情敌所吸引，上次一见，是在那样危机的时刻，她对安瑾瑾所有的印象，就是最后这女子子弹穿胸而过的那一幕。
　　现在仔细看去，才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美丽至极的女子，而且即便是在昏迷不醒之中，也能从她的眉宇之间看得到那不输于任何男人的坚毅之色。这样的女人，也不怪于雷挂怀于心。
　　于默紧张地看着林半夏，生怕后者临时反悔，幸好他也没煎熬太久，林半夏低头端详了安瑾瑾片刻，就坐下来握住了她的手。
　　事实上，这也是安瑾瑾比较好运，若是让林半夏再过一段时间，详细考虑一下治好情敌的优势劣势，也许就不会这么慷慨大方地给她治疗了。而且于雷回来之后，又会影响林半夏的决定，毕竟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善变的。
　　而于默的时间异能却没有给林半夏这个反悔的时间，立刻就把安瑾瑾带到了她的面前。见林半夏果然在调动异能治疗，于默便一点点地恢复着安瑾瑾身上时间停滞。这个也是要有技巧的，不能恢复的速度太快，否则林半夏的治愈能力跟不上，也不能恢复的太慢，不然林半夏的治愈能力就等于白白输出了。
　　林忍冬在一旁观察着，适时地把安瑾瑾需要的医疗器械插在她的身上，随着于默的时间停滞解开，氧气罩、输液管等等都必须要随之到位。安瑾瑾的电子病历于默也顺手给带了过来，林忍冬用手指划了几下，调出了安瑾瑾的血型，意外地发现她也是C型血。
　　怪不得方舟给安瑾瑾命名为特Y号，因为C型血是林忍冬还在方舟上做研究的时候就定义下来的。林忍冬拿出储存的血袋，给安瑾瑾也熟练地插上输血管。
　　三个人进行了一次绝对完美的配合，当林半夏最终放开安瑾瑾的手时，后者病床旁的心电监护仪上，已经拥有着微弱的心跳波动了。
　　“姐，你先休息下，喝点水。”到后来林忍冬就没有什么事了，早就端着一杯水，等在林半夏身边。他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家姐姐，抿了抿唇劝道：“我一会儿也给你做个检查，若是这样的异能会影响你的身体，以后还是少用的好。”
　　林半夏喝了一杯水后，精神已经好了些许，对着自家弟弟微微一笑道：“没什么事，我觉得这回要比救程大哥的时候顺手得多。我的异能应该也是和大家一样的，只要多锻炼就会越来越纯熟。现在这样的情况，倒很像是于雷以前跟我说过的异能使用过多的情况。据他说晒晒太阳就没事了。”
　　林忍冬稍微放下些心，毕竟他也是一直研究异能的，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谢谢。”于默真心实意地说道。
　　他的嗓音嘶哑，让林忍冬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这时才发现这少年整个人看上去糟透了，站在那里都很勉强，像是摇摇欲坠。毕竟他是在长途跋涉过之后，又马上进行了一次精细的时间控制，于默说到底也才是个少年，异能到如此地步，已经很了不起了。
　　“你也休息一下吧，我一会儿给你和……安瑾瑾安排一个单独的病房静养。”林忍冬只要一想到他的真实年龄，就忍不住心软，但又想到对方的身份，还是不能放松。首先就要隔离自家姐姐与他们母子两人的接触。
　　林半夏也没有什么异议，她这么爽快地救了安瑾瑾，知情的人恐怕都要说她圣母了。但这也是看在于雷的面子上才做的，她并不是真正的圣母白莲花，还要和自己的情敌搞好关系和谐相处，所以自家弟弟的提议正合她意。
　　于默也没有反对，在哪里休养根本不是什么问题，他安静地跟着林忍冬推着安瑾瑾的病床换了一个房间。
　　“她虽然心脏已经修补好了，但其他外伤还在，都要靠她自身修复。危险期自然已经是过了的，但就要看她自己什么时候清醒了。”林忍冬检查了一下，安置好安瑾瑾之后，还给于默倒了杯水放在旁边，终究是挂心自家姐姐的情况，急匆匆地走了。
　　病房内一片宁静，只有心电监护仪微弱的嗡嗡声。于默在病床前坐了下来，拿起那杯水缓缓地喝了一口。
　　润泽的水流入干渴的喉咙，抚平了他心中的不安。
　　母亲，应该会没事的。
　　欠了林半夏这么大一个人情，他虽然不能替母亲做决定，但他觉得他自己至少就不能再去和他的父亲过多接触了。
　　本来，他们就是陌生人，不是吗？
　　握紧手中的水杯，于默静静地呆在病房内守护着母亲。他一刻都不敢移开视线，若是困了，就停滞时间。所以在旁人看来，他一睁眼一闭眼的时间，也许就是已经睡了许久。他甚至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期待着母亲第一眼看到他时，会留下美好的印象。
　　时间滴滴答答地前进着，每天三餐都会自动有传送带传送到屋子里来，于默知道乌托邦这些时日恐怕都不会平静，但对于他来说，乌托邦变成什么样，本来就无关紧要。
　　少年握着安瑾瑾微凉的手，向上帝祈祷着。
　　他已经不能认自己的父亲了，他只剩下母亲一个人了。
　　……
　　安瑾瑾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究竟梦到了什么，她也模模糊糊地记不全了。就像是从深海中慢慢浮上来的过程，她挣扎着摆脱那些纠缠着身体的水草，拼命地向着头顶的光源游去，终于费尽力气地睁开了双眼。
　　是雪白的天花板，还有人正细致地用棉签沾着水润泽着她的唇。
　　安瑾瑾恍惚了一下，才感觉到胸口钻心的疼痛。失去意识前的一幕，逐渐地回到她的脑海中。
　　是了，她以为于雷费尽千辛万苦上方舟来，是为了找她的。
　　结果都是她自作多情，于雷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而来的，而且他们也已经在一起了。
　　是啊，她和于雷已经分手了，就算她是为了生下他的孩子才跟另外一个男人上了方舟，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她确实是和他分手了。
　　分手了，就不能再牵手了。
　　他总是那样心软，就跟末日前见的最后一面一样，为了让她能有活下去的可能，硬下心肠和她分手。口中虽然说着伤人的话，但不管眼神和表情都透着哀伤和不舍。
　　所以对着他朝她伸出的手，她替他做了决定。
　　再见，再也不见了吧。
　　她知道他会生活的很幸福，就足够了。
　　安瑾瑾又闭了闭眼睛，调整了下情绪，才重新睁开双目，打量自己现在的情况。
　　应该是在方舟上吧，她伤得那么重，能活过来她都觉得是奇迹。那么现在又过了多久了呢？
　　她的孩子……是不是早就已经死了……
　　帮她润好唇的人直起了身体，安瑾瑾才发现这是个极其秀气的少年，因为她长期没有睁开眼睛，视线有些模糊，只能勉强看得出对方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也许是发现了她的清醒，正睁大了双眼，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因为氧气罩被摘了下来，安瑾瑾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她勉强开口问道：“你是……谁？我身体……怎么样了？”
　　少年没有回答，表情虽然没有太大的改变，但安瑾瑾却奇异地感觉到对方的神色忽然黯淡了几分。只是她没有细想，她更想知道她的孩子是否还在，但她刚刚说的几句话已经用光了她身体积攒的力量，只能迷迷糊糊地又陷入了昏睡。
　　于默把氧气罩重新给安瑾瑾戴好，心情十分的低落。
　　尽管知道这是母亲醒过来之后，认不出来他是谁也很正常，但真正听到的时候，确实会像心脏被人狠狠扎了一针一般。
　　也许，这就是伤心的感觉吧。
　　摸了摸完好无损的胸口，于默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又是几个小时过去，病房的冷光灯忽然闪烁了一下，然后便彻底地灭了下去。于默迅速地睁开双目，立刻停滞了时间。
　　这里绝对不能断电，母亲虽然已经恢复了意识，但依旧需要氧气罩供氧。
　　此时是夜间，莲花瓣内已经全部断电，于默到了主控室，发现莲花瓣的备用发电组完好时，便重新恢复了时间。
　　头顶上的灯光依次亮起，于默的身影已经消失。
　　他不是白痴，主控室内有许多人，他若是留在那里，肯定会被当成停电的元凶。况且，他还需要查看一下究竟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停电，若是情况不稳定的话，他必须要考虑转移到其他地方了。
　　只是刚刚匆匆一瞥，于默也发现了主控室里面的人都面色凝重，有些还带着仓惶之色，显然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之前那个胸口受了致命伤的程海涛也在，看来恢复得非常快。于默刚刚在走廊中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尖锐的警报声响起。
　　几乎是同一时间，陆路的心灵对话也出现在脑海里：【红色警报！红色警报！特E号趁着停电破除了警戒，应该是潜入了莲花瓣。所有人员全体注意，有发现特E号的踪迹速度回报！】
　　于默的步伐停滞了一下，陆路的心灵对话他还是头一次接收到，这说明是在紧急情况下，对方第一时间无差别地通知了莲花瓣上的所有人。
　　当然，如果特E号在的话，肯定也会接收到。
　　于默果断地停滞了时间，在莲花瓣上寻找着。为了陪伴母亲，他已经很久没有晒过阳光了，再加上之前为了救母亲出方舟，再精细地解除母亲身上的时间停滞，耗费了大量的异能，现在明显体内异能存量不充足，就代表着他最多今天就只能停滞时间两次。所以这时他也感到有些棘手，刚刚第一次停滞时间的时候，他没考虑到会是一次恶性事件。
　　因为是在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够存在的静止世界里，于默从来不慌张，迈着平常的步伐率先来到莲花瓣的广场上，果然看到几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