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9章 招了個寂寞

　　蘇賢在做出“明日舉辦文試”的決定後。
　　趁天色尚早，他再入皇城。
　　來到蘭陵公主府，私下與蘭陵密談了許久，至天色擦黑方才告辭離去。
　　文試提前的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傳至皇城內外，女皇、太子、文才們，以及城中的吃瓜群眾幾乎都在同壹時間得知。
　　女皇對此頗覺奇怪，她今天才派人叮囑過蘇賢，不要怕麻煩，盡量將“糊名之法”完善，拖延壹些時間也是可以的。
　　結果……蘇賢下午就宣布將文試提前。
　　莫非，還有那不開眼之人暗中脅迫蘇愛卿不成？
　　女皇心下壹沈，急忙派人打探，打探的結果卻表明，這個決定是蘇賢自己做的主，並沒有人暗中脅迫。
　　女皇這才放下心來。
　　隨即她又開始期待——
　　數日前的武試，沒能選出壹個，從招婿的角度來看，武試無疑是失敗的，希望明天的文試能大獲成功吧……
　　東宮。
　　太子、太子妃、錢中書等人，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先是壹怔，緊接著都是壹臉狂喜。
　　不管這裏面有什麽緣故，蘇賢提前了文試的時間，不再拖延，在他們看來就是他們的“成功”！
　　不枉費錢中書這些天的堅持，每日都入宮拜見女皇。
　　……
　　終於。
　　時間來到第二天。
　　文試如期舉行。
　　上午，壹千多位文才們，聚在皇城內壹片寬闊的廣場上，依次進行了貼經、口試、算術等等科目。
　　這些科目，在科舉中較為常規，文才們深諳此道，篩選下去的僅只有百余之數。
　　下午，是這場文試的重頭戲——策論！
　　地點依舊是皇城中的大廣場。
　　女皇攜了羞答答的蘭陵公主，還有滿朝文武等，齊聚在城樓之上監考，並等待最終的結果。
　　轉眼，策論結束。
　　蘇賢也最後進行了終試。
　　終試的結果是……沒有壹人通過！
　　上千文才，全部落選！
　　換句話來說就是——
　　蘇賢耗費了大半個月，發動全國範圍內的“大選秀”，又折騰了武試、文試，耗費人力、物力無數，最後……壹個都沒選中！
　　蘭陵公主招婿壹事，極得女皇與滿朝文武的重視，大家也都放手讓蘇賢去搞，結果最後招了個寂寞？
　　全場都陷入可怕的寂靜。
　　偌大壹個皇城，楞是聽不到壹丁點聲音。
　　事情大條了。
　　女皇沒準會大發雷霆。
　　……
　　不過很快，這種可怕的局面竟被生生打破。
　　因為，蘇賢提前做了安排，讓尚書六部、刑獄司、中書省、都察院、河南府府衙等等衙門的上官，去充任評卷人。
　　以往科舉考試中，所聘的那些大儒壹個也不用！
　　如此操作，造成的結果就是，各個衙門的上官宛若發現了寶貝似的，紛紛捧著考卷擠到女皇跟前，為蘇賢求情。
　　場面壹度十分壯觀。
　　女皇壹問之下，方才明白，原來這些文才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們在考卷中所寫的策論，居然可以解決各大衙門的實際問題！
　　這可不得了。
　　難怪各大衙門的上官紛紛為蘇賢求情。
　　其中有些棘手的問題，就連女皇也十分頭痛，沒想到這些文才卻能提出解決的方案。
　　盡管那些方案不是非常完善，但稍加修改就可以直接拿來用。
　　女皇頓時大喜不已，爽朗大笑，方才的陰霾壹掃而空，大贊蘇賢為朝廷選拔了壹大批優秀人才！
　　人才！
　　是大梁朝廷十分渴求的。
　　尤其是在女皇登基之後。
　　女皇登基之初，對門閥世家的打壓是全方位的，打壓世家，對整個朝廷與天下來說，都是好事壹件。
　　不過，這是壹個“損敵壹千自傷八百”的法子。
　　世家打壓了，朝廷之中的可用之才，卻也去掉了壹大半。
　　朝中不能沒人！
　　這也正是女皇對科舉極為重視的原因，然，科舉制度存在嚴重的弊端，根本選拔不出優秀的人才。
　　女皇時常為此感到擔憂……
　　這下好了，蘇賢不僅貢獻出了“糊名之法”，還順勢為朝廷選出壹大批可用的優秀人才！
　　壹舉解除重壓在女皇心頭的兩大頑疾。
　　好！
　　甚好！
　　壹時間，整座城樓上都充滿了歡聲笑語。
　　女皇在笑；各大衙門的上官人手壹份考卷，交頭接耳的點評著，不時撚須點頭；言大山等武將們也在笑，此情此景，讓他們想起了數日前的武試，他們也通過武試得到了許多優質人才。
　　其樂融融壹片。
　　君臣同喜。
　　蘇賢環視壹圈笑吟吟的女皇君臣，心頭頗有壹番感慨。
　　不錯，他之所以鼓搗武試、文試，最主要的目的，除拖延時間想出萬全之策以外，也有為朝廷選拔人才的心思。
　　看來大家都很滿意啊。
　　蘇賢也跟著開心起來……
　　忽然。
　　就在大家都十分開心的時候。
　　壹個極不和諧的聲音，憑空在城樓上響起：
　　“可是陛下，為公主招婿壹事……”
　　那是錢中書的聲音！
　　錢中書此話只說了壹半，不過，剩下壹半是什麽內容，在場眾人心知肚明。
　　這半句話，像是壹場冰雹，也像是壹場冷風刺骨的大雪，兜頭罩下，女皇、蘭陵、文武大臣等心頭都是壹涼。
　　笑容剎那凝固，然後緩緩消失。
　　對呀！
　　忙活了這麽久，蘭陵還是沒有招到駙馬！
　　方才眾人高興，竟忘了這才是正事。
　　蘭陵面色當即就是壹沈，她本以為趁著大家高興，可以就此糊弄過去的，現在看來不行了。
　　她恨死了錢中書，以及太子、太子妃等人……
　　女皇嘴角的笑容徹底消失不見，面色雖談不上冷峻，但也不怎麽好看，蘭陵招婿不成，她還是頗感郁悶。
　　文武大臣們則紛紛閉上了嘴，暗中眼神交流著，都在心中暗暗猜測，女皇將如何處理此事？對蘇賢又會是何種態度？
　　太子在旁，見了此番景象，心中壹喜，毅然以蘭陵兄長的身份挺身而出，對女皇稟道：
　　“陛下，太尉招婿不成，本是重罪，但念在太尉為國選才的份上，兒臣也不敢多說什麽，只是幼娘的婚事……”
　　女皇還未搭話，另壹邊的蘭陵已忍不住說道：“本宮的婚事，不用太子殿下操心。”
　　太子側眸瞥了眼蘭陵，眼中盡是長兄的責任與擔當，義正言辭道：“幼娘，孤是妳的兄長，自古長兄如父，孤不能不在意妳的婚事啊！”
　　蘭陵撇了撇嘴，心頭壹陣無語與惡心。
　　她早已發現，太子那“兄長般責任與擔當”的眼神之下，潛藏著壹抹兇光，這個兄長恨不得殺了她呢，執意為她的婚事“操心”，無異於黃鼠狼給雞拜年！
　　但即便如此，蘭陵表面上卻也十分柔順，盈盈壹拜道：“多謝兄長。”
　　“嗯。”
　　太子得意的點點頭，他發現“兄長”這個身份真的好用，即便不能對蘭陵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但至少也能壓蘭陵壹頭。
　　這種感覺相當美妙呢！
　　太子暗樂之余，重新面對著女皇，稟道：“兒臣以為，當重新為幼娘選婿，兒臣不才，乃幼娘兄長，兒臣願擔此重任！”
　　蘭陵聽了這話，秀眉當即就是壹凝，若果真由太子為她選婿，不用說，後果壹定十分嚴重！
　　文武大臣們則是面面相覷，交頭接耳低聲議論，有人期待也有人愁。
　　蘇賢站在壹旁，對蘭陵狂使眼色……他敢在今日舉辦文試，並且故意不選出壹個，自然有他的底氣。
　　昨日下午，他曾再入公主府，私下與蘭陵密談了許久。
　　密探的內容，正是他苦思冥想的“萬全之策”！
　　兩人商定，待今日文試過後，由蘭陵主動提出那個完全之策，然後蘇賢想辦法說服女皇……
　　可這眼下，太子都“得寸進尺”了，想親自為蘭陵選婿呢，結果蘭陵還在那磨磨蹭蹭。
　　趕緊提出那個完全之策啊！
　　蘇賢都替她感到著急。
　　甚至差點越過蘭陵，自己來提那個萬全之策了……
　　蘭陵自然註意到了蘇賢的眼神，但她依舊壹臉淡定，隔空看著蘇賢，好似在說：“不急，先緩緩在說。”
　　然而，蘭陵轉眸便瞧見，女皇的面色似乎……頗為意動？
　　不好！
　　女皇認同了太子的說辭？
　　要將“選婿”的重擔交給太子？
　　霎時之間，蘭陵心中的僥幸與淡定消失得壹幹二凈。
　　絕不能讓女皇點頭答應！
　　女皇畢竟是九五之尊，有句話叫做“君子壹言駟馬難追”、“君無戲言”，女皇壹旦開口同意，那便是既定的事實！
　　心慌之下，蘭陵再也顧不得許多，轉身面對女皇，大聲稟道：
　　“陛下，對於兒臣的婚事，兒臣有壹個自己的想法，還望陛下成全！”
　　女皇正準備答應太子的請求呢，聞言壹頓，扭頭看著蘭陵，面露壹絲和藹：“幼娘妳說，妳想要什麽朕都給妳。”
　　“兒臣謝過陛下。”
　　蘭陵緩了口氣，總算趕在女皇答應太子之前，引開了女皇的註意。
　　她定了定神，神情莊重，當著女皇、太子、太子妃，以及文武百官的面，對女皇朗聲說道：
　　“陛下，兒臣近來對道藏頗感興趣，並鉆研已久，兒臣的想法是……不嫁人，出家作女冠，代發修行！”
　　“……”
　　此話壹出，石破天驚。
　　城樓上先是壹片詭異的安靜。
　　緊接著響起壹片嘩然。
　　大臣們熱議紛紛，有人嘆息，有人高興，有人憂愁，不壹而足。
　　蘇賢終於松了口氣，終於趕在女皇答應太子之前，蘭陵說出了自己的“需求”，接下來就是想辦法搞定女皇了。
　　太子、太子妃、錢中書等人，當場傻眼，目瞪口呆，什麽？出家做女冠？代發修行？蘭陵這壹計“亂拳”打得他們措手不及，東倒西歪……
　　女皇先是壹臉愕然，隨即眉頭緊鎖，騰身而起，走到蘭陵身前，語重心長勸道：
　　“幼娘，妳怎會有出家的想法呢？不，朕不同意，妳是朕的女兒，妳是大梁王朝的公主，公主怎麽能出家呢？”
　　太子猛然醒悟過來，以蘭陵兄長的身份插嘴道：
　　“對呀幼娘，妳是金枝玉葉的公主，應該搭配天底下最好的夫婿，出家……說出去真丟我皇家的臉面！”
　　女皇拉著蘭陵的手，又道：
　　“幼娘，妳再好好想想，朕知道妳這些天過於操勞了，難免胡思亂想，此事不急，我們日後再做決定吧。”
　　蘭陵沒理太子，反手握住女皇的手，眼神十分堅定，道：
　　“陛下，並非是兒臣臨時起意，這其實是深思熟慮的結果。兒臣出家之心已決，還望陛下成全！”
　　“幼娘妳……”
　　女皇自然不願蘭陵出家。
　　因而百般勸阻。
　　太子出於自己的目的，也以兄長的身份進行阻攔。
　　但，蘭陵心誌堅定，毫不松口，無論女皇與太子使出什麽樣的法子，她都只有壹句話：“兒臣出家之心已決，請陛下成全！”
　　壹時陷入僵局。
　　……
　　蘇賢認為時機已經成熟，便對尚書六部、刑獄司、河南府府衙、都察院等衙門的上官使眼色。
　　這些人都是人精，秒懂了蘇賢的意思，加之他們剛剛才托蘇賢的福，得到壹大批人才，他們都承這份情。
　　再者，六部尚書本就是蘭陵的下屬，自然擁護蘭陵的壹切決定。
　　還有少司寇、唐矩等等，都與蘇賢關系匪淺，就算沒有人才之事，他們也會全力支持蘇賢。
　　於是乎，滿朝文官，約有三分之二，齊刷刷站在蘭陵壹邊，請求女皇開恩，準了蘭陵出家做女冠的請求。
　　面對這種局面，女皇雖舍不得讓蘭陵出家，但也不得不慎重考慮……
　　蘇賢見女皇猶豫，又對言大山等龍武軍、神策軍、禦林軍，還有金吾衛、千牛衛、監門衛的大將軍們使了使眼色。
　　言大山等大將軍也是秒懂，他們也都承蘇賢的情，得到了壹大批人才，豈有不投桃報李的道理？
　　於是乎，滿朝武官，約有三分之二的樣子，也紛紛為蘭陵求情，求女皇額外開恩，準許蘭陵出家做女冠。
　　正當女皇猶豫不決之際，忽然，太子壹系竟也改口，表示支持蘭陵出家。
　　原來，太子壹系漸漸反應過來，蘭陵出家之後，必然住在道觀中清修，這與嫁人有何不同？
　　反正，蘭陵都不可能再兼任“尚書令”壹職了……
　　女皇見此，經壹番深思熟慮，最終點頭同意下來：“既如此，那朕就……準了幼娘所請。”
　　“多謝陛下。”蘭陵長長的舒了口氣。
　　“陛下英明！”眾臣齊聲恭維道。
　　女皇內心深處，終究不希望蘭陵出家，捧著蘭陵兩手，關切道：“可是幼娘，妳還年輕，那種清苦妳受得了麽？”
　　蘭陵拜道：“請陛下放心，出家既是兒臣自己做的決定，那麽兒臣就不會後悔。”
　　“誒。”女皇壹臉復雜，最後只道：“難為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