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怪異的住所 下

矮人們傾聽著，搖了搖胡子，因為他們知道不久之後就必須進入森林；在通過山脈，來到惡龍的根據地之前，這將是他們最大的挑戰。在晚餐結束之後，他們開始說起自己的故事，但比翁似乎已經昏昏欲睡，不太註意他們的故事。他們所說的主要都是黃金、白銀、珠寶，和怎麽樣利用巧造出美麗的東西，比翁似乎對這些東西沒有多大興趣，他的大廳中根本沒有金銀飾品，除了刀子之外，連用金屬打造的東西也很少。

他們用眼前的木碗不停地喝著蜂蜜酒，看著外面的夜色逐漸降臨。大廳中的火焰加入了新的柴火，火把的火焰也都熄滅了。眾人依舊坐在爐火邊，看著火焰的舞動，四周的柱子高聳黑暗得如同樹林中的景象壹般。不知道這是不是魔法的影響，但比爾博覺得自己聽見了微風吹過樹梢的聲音和貓頭鷹的鳴叫聲。很快的，他也開始打起瞌睡，那聲音似乎越離越遠；突然間，他猛然驚醒了過來。

大門轟然壹聲關上，比翁離開了。矮人們盤著腿坐在地上，開始唱起歌來。有些歌詞是這樣的，但還有很多其他的內容，他們也唱了很長的壹段時間：

風吹雕謝荒地，

林中卻無葉受擾：

陰影日夜不分潛伏，

沈默的黑暗悄藏於地裏。

冷風吹自山脈上，

像潮水滾動昂揚；

枝丫哀嚎，森林哭喊，

樹葉被放在灰土堆上。

強風從西方吹向東方，

森林中壹切停止奔忙，

淒厲狂風依舊越過大地，

尖銳聲音就此釋放。

草地嘶嘶作響，草葉跟著低頭，

雜草不停搖動，風兒繼續遨遊，

在地面冰冷湖泊旁，

天際雲朵也被撕扯斷落，

它越過孤山的光禿，

掃過惡龍巢處：

又黑又暗，落在**巖上，

空氣中滿是飄散煙霧。

它離開世界，飛向

夜色中寬廣海洋。

月光乘著風帆，

星辰發出耀眼光芒。

比爾博又開始點頭了。突然間，甘道夫站了起來。

“該睡覺了！”他說：“我們該就寢了，但我想比翁可能不需要。我們可以安心地在他大廳之內睡覺，不過，我必須要警告各位，比翁臨走之前說過壹句話：在太陽升起之前，妳們最好不要出去亂跑，否則責任自負。”

比爾博這才發現大廳內已經鋪好了床，這些都是在柱子和外墻之間突起的平臺上安放的。他有壹張稻草的小席子和羊毛毯，比爾博非常高興地鉆進其中，不管現在還是炎熱的夏天。火焰漸漸熄滅，他也陷入沈睡，但是，他在半夜的時候醒了過來：火焰現在只剩下壹絲余燼，從甘道夫和矮人的呼吸聲中判斷，他們也都睡著了。地面上灑著月亮的光芒，正從屋頂上的坑洞照射進來。

外面有某種動物在嚎叫的聲音，門上似乎也傳來了有只巨大動物撥弄著門的聲響。比爾博很好奇那會是什麽動物，不知道是否會是換皮之後的比翁？他會不會變成大熊進來殺掉大家？最後，他躲進毯子內把頭蓋住，雖然無比害怕，最後他還是睡著了。

當他醒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有壹名矮人不小心被他的身體絆倒，讓他從平臺上滾了下來。那是波佛，當比爾博睜開眼的時候，他正在為此咕噥著。

“懶骨頭快起來了，”他說：“不然妳就沒早餐吃了！”

比爾博壹躍而起。“早餐！”他大喊著，“早餐在哪裏？”

“大部分在我們肚子裏，”其他的矮人在大廳中走來走去說道：“剩下的則是在陽臺上。在太陽出來之後我們就壹直想要找比翁過來，但是連他的影子都看不到。不過，我們壹出去，就發現早餐已經擺好了。”

“甘道夫呢？”比爾博手腳飛快地趕出去，想要找些東西來吃。

“喔！大概在外面的某處吧，”他們告訴他說。但他壹直到傍晚都沒有看見巫師的蹤影。在日落之前，他走了進來，矮人和哈比人正在快樂地用餐，比翁那些善體人意的動物則是依舊在服侍著大夥兒。自從昨天晚上之後，他們就沒有任何比翁的消息，讓他們感到相當疑惑。

“我們的主人呢？妳又跑到哪裏去了？”他們異口同聲地說。

“壹次壹個問題，吃飯之前不回答！我從今天早餐開始就什麽也沒吃了。”

最後，甘道夫好不容易才推開了他的盤子和杯子，這家夥壹口氣吃掉了整整兩條面包（上面塗著滿滿的奶油、蜂蜜和乳酪），至少又喝掉了半瓶以上的蜂蜜酒。最後，他才拿出了煙鬥。“我先回答第二個問題，”他說：“天哪！這裏真是個最適合噴煙圈的地方！”的確，有很長的壹段時間他什麽話也沒有說，只是讓煙圈在柱子間四處飛舞，幻化成各種各樣的形狀和顏色，最後從屋頂的通風口飄了出去。從外面看起來壹定很奇怪：綠色、藍色、紅色、銀灰色、黃色、白色，大大小小的煙圈不停地冒出來，有些大的追逐小的，有些小的追逐大的，有的則是結合在壹起，看來像是數字的八，最後又像是鳥群壹樣集體飛向遠方。

“我之前在追蹤熊的足跡，”他最後終於說：“昨天晚上，這裏壹定有固定舉行的大熊聚會。我很快就知道，比翁不可能同時化身成那麽多只熊，因為它們的數量太多了，身材大小也相差非常大。我應該這麽說，那裏有小熊、大熊、普通的熊、超巨大的熊，全都從半夜壹路跳舞到快天亮。他們從四面八方過來，唯壹的例外是河對岸的西方，也就是那座山脈的地方。在那個方向，只有壹道足跡離開，而不是過來。我跟蹤那足跡壹路來到卡洛克。足跡從那之後就進入了河中，不過，那裏的水流太過湍急，我沒有辦法過河。妳們應該還記得從渡口過到卡洛克其實不算太困難，但是另外壹邊則是十分陡峭的巖壁和無比湍急的流水；我得要走好幾哩的路程，才能找到可以渡河的地方，然後又必須要走回來好幾哩才能夠繼續跟蹤足跡，那時，天色壹定就已經晚到我也不能夠跟蹤下去了。那腳印直直通往迷霧山脈東邊的松樹林中，也就是我們幾天前和座狼舉辦小小宴會的地方。現在，我想我也回答了妳們的第壹個問題。”甘道夫又坐了回去，很長的壹段時間都沒有說話。

比爾博認為他明白巫師的意思。“我們該怎麽做，”他大喊著：“如果他把所有的座狼和半獸人都引回來怎麽辦？我們壹定會全都被抓起來殺掉的！我還以為妳說他不是站在他們那壹邊的！”

“我的確是這樣說的。妳們也別傻了！最好趕快去睡覺吧，看妳腦袋都不清楚了。”

哈比人覺得十分喪氣，除了就寢之外，的確也想不出該做什麽事情。當矮人還在歡樂的歌唱時，他已經沈沈睡去，腦袋中還是不停思索著關於比翁的謎團，夢中還出現了幾百只黑熊在內院的月光下緩步跳著遲鈍的舞蹈。然後，當其他人都還在睡覺的時候，他又醒了過來，門外還是壹樣傳來那些搔爬、嗅聞和吼叫的聲音。

第二天壹早，他們都被比翁親自叫了起來。“妳們都還在啊！”他說，他抱起哈比人笑著說：“看來至少還沒被座狼、半獸人或是邪惡的大熊給吃掉啊！”他十分無禮地戳著巴金斯先生的肚子說：“小兔子吃多了面包和蜂蜜，看來又變胖了！”他咯咯笑道：“快來多吃點吧！”

因此，他們又和他壹起用起了早餐。比翁的心情似乎非常好，他說了許多有趣的故事，讓所有的人都和他壹起哈哈大笑。壹行人也沒有花多少時間，就明白了為什麽會有這種態度上的轉變，因為他自己親口說了真相：他之前渡過了河，跑到山裏面壹趟。聽他這樣壹說，大家都明白至少他以熊的形體出沒的時候，可以用很快地速度奔跑。從那燒焦的狼群聚集地，他很快的確認他們說的是實話，但是，他還發掘了更多的真相。他在森林中抓到了壹名四處遊蕩的半獸人和座狼，從他們的口中又獲得了新消息：半獸人的巡邏隊依舊和座狼壹起追捕著這些矮人，由於半獸人首領的死亡，也由於座狼首領的燒傷和部下的慘重傷亡，他們的怒氣更是難以平息。當他拷問這兩個家夥的時候，他們只願意說出這些，不過，他還是認為背後沒有這麽簡單。很快的，半獸人大軍可能會和座狼群全員出動，壹方面是想要搜捕矮人，壹方面則是對人類和該處居住的動物展開報復，因為他們認為這些敵人壹定正庇護著矮人們。

“妳們的故事真不錯！”比翁說：“但當我確定它是千真萬確之後，我反而更喜歡它了。諸位必須原諒我不能輕信妳們的說法，如果妳們長期居住在幽暗密林的邊緣，就會知道除了親如兄弟的朋友之外，根本不能相信任何人。因此，我只能盡全力地趕回來，想要確保妳們的安全，並且盡可能地提供所需要的幫助。在這之後，我對於矮人的觀感又要升級了。殺死了半獸人首領，竟然殺死了半獸人首領！”他高興地大笑。

“妳怎麽對付那個半獸人和座狼？”比爾博突然問道。

“來看看吧！”比翁說，於是他們就跟著走出了屋子，壹顆半獸人的腦袋就插在門外，而座狼的毛皮則是釘在門外的樹上。比翁對付敵人可是毫不留情，但他現在既然已經成了他們的盟友，甘道夫就認為，自己應該把完整的故事和這趟冒險真正的原因告訴他，這樣才能夠獲得他徹底的幫助。

因此，他答應要這樣幫助他們：他會給每個人壹匹小馬，甘道夫則是可以獲得壹匹駿馬；這些動物可以載著他們前往森林，並且協助攜帶可以吃上壹星期的食物。這些行李經過特殊的包裝，讓它們攜帶起來十分的方便。堅果、幹果裝在密封的罐子裏面、紅陶罐儲放著蜂蜜、烤過兩次的蛋糕，它們可以保存很長的壹段時間。這種蛋糕只要吃壹小口，就可以走很遠的路。如何制作這些蛋糕是他的獨門秘方，但就和他大多數的食物壹樣，裏面都有著蜂蜜，吃起來也很好吃，只不過會越吃越渴。根據他的說法，在森林的這壹邊他們不需要攜帶飲用水，因為壹路上都有小溪和泉水可以任他們取用。“但是，穿越幽暗密林的道路就非常的黑暗、危險和困難了，”他說：“在那邊，食物和飲水都很不好找。現在這時候又不會有堅果（不過，等到他們走到另壹邊的時候，可能季節又過了），生長在那裏的所有東西中，又只有堅果可以拿來當作食物。在那座森林中，野生的動物非常詭異和兇暴，我會提供妳可以攜帶飲水的皮囊，以及壹些弓箭。不過，我很懷疑妳們是否可以在幽暗密林中，找到可以吃喝的東西。我知道森林中有壹條河流，強勁的黑水切過妳們的道路，妳們絕對不可以喝那裏的水，也不可以在裏面沐浴，因為，我聽說河水之中有著強大的魔法，會讓人昏昏欲睡，並且忘卻壹切。我想，在那濃密的森林中，不管獵物可不可以吃，妳們都必須遠離道路很長的距離才會射到壹些東西；但是，妳們絕對不可以離開那條道路！我只能給妳們這些忠告了，壹旦進入森林中，我就無法提供什麽幫助，妳們必須要靠著運氣和勇氣，妥善的利用我給妳們的食物；到了森林的入口處，我也必須請妳們將馬匹送回來。我祝福妳們旅行順利，只要妳們還有機會回來，我的大門隨時為諸位敝開。”

眾人不停地鞠躬行禮、脫下帽子很多次，又不停的說著：“偉大的木廳之王，聽候您差遣！”不過，內心中，他們卻因為他凝重的話語而感到心情沈重，他們都覺得眼前的冒險比之前所想的還要危險許多；不只如此，就算他們安全地度過這壹切，惡龍還是在後面等待著他們。

壹行人整個早上都在忙著作出發的準備，很快的，他們就和比翁吃了最後壹頓午餐；飯壹吃完，他們就爬上借給他們的座騎，和他道別，用穩健的速度騎向門外。

當他們壹離開他的圍籬之後，就立刻轉向北方，朝著西北方前進。在他的忠告之下，他們不準備往南走上通往森林的主要道路，如果他們朝那個方向走，最後將必須渡過從山脈中激湧而下的泉水，和卡洛克旁的大河匯流之後的河川；在那裏，如果他們還有小馬的話，或許可以勉強度過。過了河之後，那條路就通往森林的邊緣，來到了老林路的入口處。但比翁警告他們，半獸人現在經常利用這條道路來旅行；而且他也聽說，老林路本身在東邊的區域已經被森林給遮蔽了，如果沿著路走，將會來到無法穿越的濃密樹林。就算他們勉強走到森林的另壹邊，東方的出口也依舊離孤山的南方還有很長的距離，他們還必須往北經歷壹段十分艱辛的路程，才能夠到達孤山。至於幽暗密林的北邊疆界，靠近卡洛克的區域也十分靠近大河；雖然迷霧山脈也相當靠近這個地方，但比翁建議他們可以走這條路，因為從這邊往北騎幾天，就會來到幽暗密林中壹條鮮為人知的道路入口，那條道路穿越森林，幾乎直接來到孤山山腳下。

“至於那些半獸人，”比翁說：“則不敢越過大河在卡拉克北邊數百哩的區域，也更不敢靠近我的住所──這裏在晚間可是警備森嚴！不過，如果是我的話，我會盡快策馬前進，因為如果他們很快發動總攻擊，那麽他們將會從南方過河，席卷森林中所有的村莊，將妳們包圍；而且，座狼也比妳們的小馬快多了。雖然表面看起來好像是自投羅網，但事實上，越往北走，妳們就越安全；因為那裏也是他們最不設防的地方，他們也必須要走比較遠的路才能夠抓到妳們。快點出發吧！”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才會沈默地不停趕路，只要道路平坦，他們就會策馬飛奔。黑沈的山脈壹直在他們的左手邊，遠方的河流不停地逼近。當他們出發的時候，太陽才往西方移去，現在太陽已經落往西邊，灑出萬道金光，他們很難想像身後有半獸人窮追不舍。當他們遠離比翁的居所數十哩之後，眾人就開始大聲談笑和歌唱，完全忘記了眼前還有森林中黑暗的道路。等到夜色降臨，山峰上反射著金光時，他們就開始紮營，並且安排了輪班守夜；即使如此，大多數人的夢中還是有半獸人的尖叫和座狼的狂嚎聲。

第二天早晨依舊是陽光普照的美麗日子。地面上有種像是秋天露重時的霧氣飄移著，溫度也稍稍低了壹些，但很快的，火紅的太陽從東方升起，薄霧就跟著消失了。他們就這樣騎了整整兩天，眼中所見的只有稀疏的樹木和草地、花朵和飛鳥，偶爾還有壹小群壹小群的野鹿在荒野中漫步，或是在河流邊飲水。有時，比爾博可以看見灌木叢中伸出公鹿美麗的鹿角來，壹開始，他這個土包子還以為這是幹枯的樹枝哩！到了第三天的傍晚，他們急著趕路，因為比翁說他們第四天壹早，應該就可以抵達森林的入口處；這天他們馬不停蹄的趕路，直到月亮探出頭來為止。當月光減弱的時候，比爾博覺得在四周的樹林中似乎看見了大熊出沒的蹤影。但是如果他鼓起勇氣詢問甘道夫這件事，巫師只會說：“噓！不要多說！”

雖然趕路到很晚，但第二天他們還是天亮之前就出發了。等到太陽剛從地平線上探出頭來，他們就可以看見森林無聲無息地迎了上來，像是座黑沈沈的高墻壹樣等待著他們。飛鳥開始變得沈默，野鹿也都跟著消失了，連兔子都溜得無影無蹤。到了下午的時候，他們已經抵達了幽暗密林的邊緣，休息的時候幾乎就是在它外緣的樹木正下方歇腳。這些樹木的枝幹十分的粗大，上面長滿了樹瘤，枝丫相當的扭曲，樹葉則是暗綠色的，無名的爬藤生長在樹幹上，壹路低垂到地面。

“好啦，這就是幽暗密林了！”甘道夫說：“北方世界中最廣大的森林。我希望妳們喜歡眼前的景象，現在妳們得送回借來的這些小馬了！”

矮人們似乎正準備開始抱怨，但巫師警告他們不要做傻事。“比翁比妳想像的還要靠近，妳們最好不要失信，和他為敵可不是明智之舉。巴金斯先生的視力比妳們要好很多，妳們沒看見，他每天晚上可都註意到有壹頭大熊跟著我們，或是在月光下遠遠地守護著我們的營地。他不只是為了保護妳們、指引妳們，也是為了留心他的小馬們。妳們不明白，比翁肯讓矮人們騎這麽快是多麽的慷慨；妳們最好不要冒險嘗試把小馬帶進森林裏面，否則後果是難以想像的。”

“那妳騎的馬呢？”索林說：“妳怎麽沒提到要把它送回去？”

“我當然沒提到，因為我不準備把他送回去。”

“那妳答應人家的事情又該怎麽辦？”

“我自然會處理的，我不把馬送回去的原因是我還要騎！”

這時，他們才知道甘道夫準備在幽暗密林邊和他們分手，壹行人心情落到了谷底。不過，不管他們好說歹說，都無法改變他的心意。

“我們之前在卡洛克那個地方就已經討論過了，”他說：“再吵也沒有意義。如同我之前所說過的，我在南方有些更急迫的事情要去忙；我為了照顧妳們，事實上已經遲了壹段時間。在壹切都結束以前，或許我們還會見面，也有可能就此無緣再見。關鍵在於妳們的運氣和勇氣，以及妳們的判斷力，而且，我也會派巴金斯先生和妳們壹起去。我老早就跟妳們說過，人不可貌相，妳們在不久之後就會明白的。比爾博，高興起來，不要臭著壹張臉！索林和夥伴也打起精神吧！畢竟這是妳們的冒險。想想看最後可以獲得多少財寶，忘記這森林、忘記惡龍，至少好好休息到明天早上吧！”

等到了明天早上，他依然這麽說。因此，他們別無選擇，只能在森林入口前的小溪裝滿水，把小馬背上的行李都卸下來。他們將行李盡可能地平均分攤，不過比爾博還是覺得這行李重了些，他壹點也不喜歡未來要背著這沈重的負擔，在森林裏跋涉的景象。

“不要擔心！”索林說：“它很快就會變輕的。當我們的食物開始短缺的時候，相信妳會寧願當初背得更重壹些。”

最後，他們終於向小馬道別，讓它們轉頭回家。它們高興地邁步，看來似乎對於能夠把幽暗密林拋在腦後感到相當興奮。當它們離開的時候，比爾博發誓他看見了壹只大熊跟著它們狂奔離開。

最後，輪到甘道夫道別了。比爾博坐在地上，覺得悶悶不樂，心中暗自希望自己是坐在巫師的駿馬上。他在吃完早餐之後（相當的寒酸），曾經冒險進入森林中壹探。發現白天的森林似乎也是和晚上沒什麽兩樣，而且有種極為隱密的感覺──“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暗中觀察和等待！”他自言自語道。

甘道夫對索林說：“也和各位道別了，再會！妳們應該直直穿過森林。千萬不要離開道路！如果妳們違背了我的叮嚀，那妳們大概有壹千比壹的機會會找不到路出來。萬壹發生了這種狀況，我想不管是我或是其他人，恐怕都再也看不到妳們了！”

“我們真的壹定要過去嗎？”哈比人哀嚎道。

“是的，妳們壹定要！”巫師說：“如果妳們想要到森林的另壹邊去，就得要這樣做，不然妳們就必須放棄這次的任務。巴金斯先生，我可不準備讓妳臨陣退縮，光是想到這點子就讓我替妳覺得丟臉，妳得要替我照顧這些矮人啊！”他笑著說。

“不！不！”比爾博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有別的路可以繞過去嗎？”

“是有，如果妳想要往北走上兩百哩，然後再往南走上兩倍的距離，那倒是另壹個方法啦。即使妳願意繞遠路，那也不會安全到哪裏去，在這壹帶根本沒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記得，妳們已經越過了野地的邊緣，不管去到哪裏，都會好戲連篇的。在妳能夠從北邊繞過幽暗密林之前，妳會遇到各式各樣兇狠殘暴的地精啦、大地精和半獸人；在妳從南邊繞過幽暗密林之前，妳們將會踏入死靈法師的領土。比爾博，即使是妳，也不需要我來描述這個邪惡妖術師的故事。我建議妳們最好不要靠近任何受到他力量監管的地方！乖乖地走在森林中的道路上，抖擻精神，抱著最好的希望，只要妳們運氣夠好，將來壹定有天能夠踏上森林另壹邊的土地。在那之後，孤山就在妳們的東邊，史矛革也住在那邊，希望他不會預料到妳們的出現。”

“妳可真會安慰人哪，”索林低吼道：“再會了！既然妳不跟我們來，那就麻煩妳不要再多說了！”

“那就再會啦，這次可是真的告別了！”甘道夫扭轉馬頭，朝向西奔馳而去。但是，他實在忍不住要說最後幾句話。在他離開眾人的視線之前，他轉回頭，雙手攏成杯狀大吼著。他們可以依稀聽見他的聲音傳送過來：“再會！要安分守己，好好照顧自己──千萬不要離開道路！”

然後他就策馬急馳，很快地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喔，再會啦，快走啦！”矮人嘀咕著，因為他們真的很不願意失去他，所以才都積了壹肚子氣。現在開始，就是這段旅程最危險的部分了。每個人都肩起沈重的背包，和裝著飲水的皮囊，離開外界的光明，壹頭鉆進黑暗的森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