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十章
　　東京郊外
　　周巖下車，打量了下周圍秀麗的環境，看著走上來的手下。那人上前低聲說：「巖少，我們檢查過了，沒有什麽情況。」
　　周巖點點頭，輕吐了壹口氣。回頭對跟著她下車的忠叔說：「我帶劉明致和周遠進去，妳和其他人在這裏等著。」
　　「巖少，多帶些人進去吧，這裏有我和小朱就可以了。」忠叔不放心地說。
　　「沒事。今天是東亞幾個大武器商每年的例行會議，伊勢家應該不會這麽膽大，生出什麽事。」周巖知道從小就帶她的忠叔對她牽掛很多，而很早就失去父母的她也挺喜歡這種家人的感覺。她看著忠叔愁眉苦臉的樣子，微微笑起來。
　　「可聽說老伊勢死了，小的做事咄咄逼人的，根本不講什麽道義。」
　　「真有什麽事，我帶壹堆人進去也沒用，反而叫人笑話。我叫人事先勘查過了，沒有什麽異樣。妳們在外面小心點，看著點情況。」周巖揮揮手，制止住忠叔想再說的話。
　　李東寧對這壹切恍若未聞，壹下車就隨手給自己點了根煙。
　　周巖轉過身來，視線落在悶頭抽煙的李東寧身上，立刻露出寵愛的笑容，「少抽點，對身體不好。」抽走李東寧手裏的煙，周巖順勢在她嘴上偷了個吻，愉快地看著她的臉如她所預料的壹樣紅了起來，眼神也帶著薄怒。
　　周巖吃吃地笑著：「乖乖在外面等我，我會在妳嘴上被我親吻的感覺未消前，再回來親妳的。」
　　李東寧使勁轉過頭去，恨聲道：「妳這個變態、瘋子，快走！」
　　看著周巖的背景沒入那間小屋，李東寧又陸續看到幾個帶著手下的人也步入其中，有幾個她在警局裏的資料上看到過，都是有武器走私有關的人。她現在才知道，他們每年都會在日本開個見面會，劃分壹下勢力範圍，調解糾紛。
　　若是能在裏面裝個竊聽器，倒是可以壹網打盡……不過，看樣子，伊勢家的安全設置搞得還很嚴密，到處都是他們的人。
　　小屋立在壹個草地的中間，高低起伏的草地外沿的壹側是壹個小小的樹林，另外三面是流著涓涓清流的小河和平緩的草坡地。
　　李東寧她們站在稍遠處的樹林裏，可以看到整個小屋和周圍的全貌。她壹直靠在樹邊看著那個正在開著會議的小屋，仔細地打量著各位武器走私商帶來的手下，盡量把他們的形象記在心裏。
　　風涼涼地吹過，黃色的葉子緩緩飄落在仍是青綠的草地上。秋高氣爽的天氣，蔚藍的天萬裏無雲，雖然周圍站著不少人，但仍是靜得只聽得到風吹的聲音。
　　壹片的詳和………
　　李東寧站直身子，往前走了兩步，又快速打量了壹下周圍……那些被帶來的手下仍是靜靜地等著裏面開會的人，伊勢家的人在踱著步來回走著，連咳嗽的聲音也沒有……頭上的樹葉發出沙沙地輕響……她眉頭皺了起來，什麽地方不對勁！
　　壹定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伊勢家的人在不露痕跡地增多，站立的位置正好可以控制住其它人的手下，銳利的視線，空氣中浮動著不易察覺的殺氣……好幾個人都在不約而同地看表，表情僵硬地頻頻看著那間房門緊閉的屋子……
　　李東寧把手裏的煙掐滅，轉身向忠叔說：「我到壹邊走走。」
　　忠叔猶豫了壹下。
　　李東寧帶著點嘲笑地口吻說：「前面壹片空闊，我走不出妳的視線的。若我拔腿狂奔而去，妳只要壹槍打在我腿上就成了。」
　　她也不理忠叔的回答，就從樹林的邊上走出去。
　　樹林邊有個小土堆，擋在小屋和樹林之間。
　　這裏是防衛的最外緣。
　　車子是不許停在屋子周圍，許多人的手下都在盡量離屋近的地方等待著，但周巖卻把人和車都留在這個不起眼的小樹林裏。小樹林地勢稍高，視線隱蔽，和屋子之間有幾塊半人高的石頭。
　　李東寧欣賞周巖的這個布置。這裏容易接應從屋子裏出來的人，但不易被人掌控，也方便了她的行動。
　　最外緣是防守最薄弱的地方，林子的這壹頭就只有兩個伊勢家的人成壹組守衛著。那兩人並不是很專心，想必他們也認為自己這裏不會有什麽問題………
　　避開監視的人的註意，李東寧悄然無聲地靠近，借著土堆的遮掩接近這兩個人。
　　她忽地立起，在壹人還反應不過來時，壹拳打在他下頜，直接把他打暈在地。
　　另壹人聽到聲音，剛壹回頭，還沒看清出了什麽事，手裏的槍就被人奪去。
　　壹雙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喉嚨，整個人被壓在地上無法動彈。
　　「妳叫我就掐斷妳的脖子！」冷酷的聲音讓人相信這話的真實性，那個伊勢家的人頻頻點頭。手稍稍松了點，但仍卡在喉結上，伊勢家的人看著這個面容冷酷的女人，猜想到了是周家的人。
　　「妳們的計劃是怎麽安排的，說出來饒妳不死！」手上的勁稍稍加重，再松開讓下面的人能發出聲音。
　　那人聽到這話，臉色壹變，支支吾吾地不願說。李東寧陰森森地笑了下：「妳要不要我立刻擰碎妳的喉結，然後去問那個人？我想他看到妳的屍體，壹定會很願意講出全部的事情來。」
　　「不、不。我說，妳別殺我！」那人清楚這個女人壹定說做說到，抖抖嗦嗦地講出伊勢新主人想把幾個主要武器商全殲於屋內，獨攬全局的計劃。
　　李東寧靜靜地聽完，壹揮掌，那人哼也沒哼就暈了過去。
　　做完這壹切，她沒有動，仍伏在地上擡頭看向周圍。她看到周巖的壹個手下悄然立在林邊，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強將手下無弱兵。這是李東寧腦子裏閃過的念頭。
　　她比了個手勢，那人立刻借著樹木的遮掩，避過監視他的視線，來到李東寧的身邊。
　　「電話。」低低的聲音。
　　小方問也不問，立刻掏出手機交給李東寧。
　　「周巖，伊勢家搞鬼，妳馬上出來！」李東寧把手機還給小方，拿起槍，慢慢起身，不露痕跡地向屋子走去。
　　小方伏在地上，對著林子裏的同伴打著手語，也緊跟著李東寧走了過來。
　　不壹會，就看到周巖帶著兩人大步走了出來。
　　門口伊勢家的人驚愕地看著這突來的變化，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反應，眼看著周巖離開他們的防守中心。
　　看到這壹情況，別人的保鏢也露出了警戒的表情，開始向屋子移動。
　　李東寧加快腳步。
　　這時，屋門口出現了伊勢家新主的身影。他急速地跑出來，向外面的手下作出壹個手勢。
　　李東寧壹見，立刻飛奔向周巖，猛地把她撲倒在地。
　　幾乎同時，槍聲大作，空氣中激蕩著被子彈穿破的氣流，屋裏的人紛紛搶了出來。
　　由於事出突然，大部份人還沒出屋就被打死在裏面，沖出來的人在保鏢的保護下竭力逃生。壹時間，裏面外面，各方的保鏢混戰成壹團，預先做過布置的伊勢家占盡上風。
　　人不斷地倒下，子彈的炸裂聲、人臨死前絕望地叫聲、受傷倒地的慘嚎，青綠地染上鮮紅的血色、血的氣味充斥在空氣中………剛才還洋溢著祥和氣息的原野，壹下就變成了殺戮的煉獄…
　　在外面別的武器商的保鏢被監視她們的對手打得個猝不及防，立刻倒下壹大片，余下的人借著汽車的遮擋勉強還擊；剛沖出屋的人又成了槍靶，壹時沒找到躲避處的人立刻被打成了馬蜂窩。
　　最早出來的周巖被李東寧推倒，馬上抱著翻了幾滾，躲在壹個緩坡下，壹齊向對方還擊。林子裏的忠叔等人，在槍壹響時先發制人，幹掉身邊伊勢家的手下，全部沖出來要搶到周巖身邊，卻壹時被掃射來的子彈阻住。他們只好原地開槍，幫周巖等人牽引部份的火力。
　　在外面的劉明致等三個人擋在周巖的前面，開槍擊斃四周的敵人，李東寧掩護著周巖往樹林的方向移動。離目的地還有壹段距離，過大的火力就把她們阻住，兩人同時撲倒在地，壹時擡不起頭來。
　　眼見其它的人被殺得差不多了，伊勢家的槍口漸漸都轉向周巖這個方向，還有人開始從邊上包抄而來，形勢變得危急起來。
　　林子裏的人看著她們五個人被猛烈的子彈壓得動彈不得，全急紅了眼。李東寧把周巖拖到壹個石頭的後面，向林子裏的人大喊：「車！開車過來！」
　　周巖的司機朱峰猛地被提醒，轉身沖上車，開著車象自殺似的沖了出去。他在槍林彈雨中壹路沖到最前面，把車原地壹打轉，橫在周巖的面前，擋住了大部份射來的子彈。
　　周巖、李東寧立刻上車。
　　車開動，周巖沖外面的三人大叫：「快，快上車！」
　　劉明致在最後掩護，保護著兩個兄弟成功上車。
　　他正準備返身跑向車子時，壹顆子彈飛射而來，直穿他的胸膛而過，他狠狠地跌倒在地上。他努力地想爬起身，但過重的傷讓他失敗。露出壹絲苦笑，他用無力的手揮了揮，叫周巖她們走，自己伏在地上用僅余的力量開著槍。
　　周巖壹見劉明致倒下無法再起來，立刻命令停車，人就要往車下跳。
　　李東寧死命拉住她，喊：「妳瘋了！快走！」
　　周巖二話不說，壹拳打在李東寧臉上，直把李東寧打得猛撞向車門。擺脫了李東寧的阻攔，周巖紅著眼大叫：「掩護我！」，就往車下跳，連翻幾滾到劉明致身邊，把他往後拖。
　　朱峰和小方拿起車上帶來的沖鋒槍，用強大的火力把對方壹時壓制住。周雲也迅速滾到他們身邊，和周巖壹起把劉明致拉上了車人剛上車，車子就如箭般沖出包圍圈。
　　在林中牽制對方火力的人也隨後上車，幾輛車壹起快速沖出這個死亡之地。
　　車上，重傷的劉明致血流如註，失神的眸子呆看著車窗外。
　　周雲、小方急忙拿出急救箱，為他進行簡單的止血包紮。周巖打電話聯系她們在日本有關系的壹家私人醫院，讓他們準備急救。放下電話，周巖緊握著劉明致的手，用自己溫暖的手撫摸劉明致滲著冷汗的臉，低聲安慰她：「馬上就到醫院了，妳會沒事的，堅持住！」
　　漸漸陷入昏迷的劉明致喃喃的叫著：「好冷，我好冷！倩…毛毛……」
　　周巖脫下自己的外套，用它把劉明致失溫的身體包住，緊緊把他抱在懷裏，哽咽著說：「妳沒事的，沒事的，妳馬上就會好的，曉倩和毛毛會來看妳的。」
　　朱峰煞白著臉開著車，以最快的速度壹路狂飈到醫院。
　　早就在門口守候的醫生立即把劉明致擡下車，直接送入急救室進行搶救。
　　急救室的紅燈亮著，外面的人茫然地等著醫生最後的宣判。
　　朱峰想抽支煙鎮定壹下自己，但哆嗦的手怎麽也拿不住煙；周雲癱坐在地上，用手抱著自己發抖的身體，木視著急救室的門。其他的人僵立在過道裏，呆坐在車上，焦急地等待著自己兄弟的命運宣判…
　　時間壹分分過去，三個多小時了，門裏面仍是壹無動靜。
　　硬自鎮定的周巖也支持不住了，她緊張地張開染滿劉明致鮮血的手，又神經質地握起，再張開，看著它抖得越來越厲害。
　　坐在壹邊的李東寧靜靜地看著這壹幕，心裏五味雜陳的，說不出的感覺。縱橫雖說是個犯罪組織，但他們之間親如兄妹般的感情卻讓人無法不感動。
　　周巖，資料上顯示的壹個心如蛇蠍的黑道女人，卻是對自己的兄弟如此的義重情深。她居然為救壹個手下，不顧自己的性命，真是不可想像。
　　李東寧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臉頰，被周巖重擊的部位隱隱作痛下手真重，毫不留情的壹拳，她現在的臉壹定是很夠看。
　　以這段時間來看，以周巖的舉動來看，她是竭力地想讓我愛上她，那樣的小心呵護。今天為了她的手下，不僅下重手打了我，甚至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看我壹眼……
　　李東寧瞟了眼在緊張得冒汗的周巖。
　　她之所以要救周巖，是不想讓她就這樣死掉，她還需要利用她毀掉整個縱橫。
　　她也要讓她知道自己的厲害，讓她為那樣對待自己而付出代價。
　　可現在她的心裏卻對周巖產生了壹種敬佩的感情。士為知已者死，為了這樣的人犧牲自己的性命絕對是值得的，對於她的手下來說，壹定是這樣的。
　　她真是個人物！可以說是壹個裊雄吧……我鬥得過這種人嗎？李東寧第壹次有信心不足的感覺。
　　門開了。
　　周巖猛地從椅子上跳起，沖到門口，首先看到醫生走了出來。
　　「沒事了，還好送來的及時，已經脫離危險期了。」醫生微笑著說。
　　周巖呆了壹下，隨即大喜地向醫生鞠了壹躬：「謝謝，謝謝，改天壹定專程到府上致謝。」四周壹下響起壹片的歡呼聲。
　　車推了出來，所有人都擠了上去。周巖俯身向已經有些清醒的劉明致，輕聲說：「妳好好養傷。我會派人把曉倩和毛毛接過來的，妳放心休息，壹覺醒來就可以看到她們了。」劉明致聽了，嘴角露出壹絲微笑，看了看周圍歡天喜地的兄弟們，滿足地閉上了眼。
　　李東寧沒有動，遠遠地看著她們，看著她們興奮地笑著。壹股暖流緩緩流入她的心底，她不自覺地微笑起來，那種快樂的情緒也感染了她。
　　看到被圍在中間的周巖轉過頭看她，李東寧立刻把笑容收住，換成壹副不是很自然的漠然表情。她看著周巖大步向她走來，停在她面前低頭看著她。
　　周巖真的是很特別的壹個人，李東寧從上往上看著她，心裏突然深刻地覺得。
　　她原來從來沒有真正地感受到周巖身上散發出來的王者氣息，而現在她覺得周巖就是壹個王，壹個天生的領導者。
　　她的霸道、強橫、溫柔、重感情……構成了她強烈的個人魅力，讓眾人傾倒，連我也……我亂想到哪裏去了！神經有問題！
　　她是個罪犯，罪犯！我是警察！我是警察！我是警察………李東寧有點慌亂地低下頭。
　　周巖蹲下來，輕輕擡起她的頭，滿臉歉意地摸著李東寧被打得青腫了的臉：「對不起，我當時急壞了，下手太重了。」她把自己的唇湊上李東寧的臉。
　　臉上傳來的痛讓李東寧輕皺了壹下眉，周巖立即停住，把嘴轉向李東寧的唇，輕輕地親吻著。
　　周巖這種向來不看場合的行為，讓李東寧又窘迫起來，她微紅著臉偏過頭，避開了周巖的輕吻。
　　周巖怔怔地看著她，半晌，長嘆了壹口氣，「寧……」她猛地把李東寧拉起，把她緊緊地摟進自己的懷裏。
　　她低下頭，不由分說地擒住那柔軟的嘴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李東寧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反抗。
　　兩個女人在擁吻、這裏是公共場合、她的臉很痛……可是現在她的心裏就是願意被周巖這樣的親著，被周巖這樣的抱在懷裏……她完全沈醉在周巖的氣息中，任她張狂地肆虐著自己的唇，舌頭伸進自己的嘴裏糾纏。
　　吻象是永不停止般進行著。李東寧整個人被親得發軟，意識壹片混沌地癱倒在周巖的懷裏，她只能靠周巖的支撐，才不至於跌到地上去。
　　不知過了多久，周巖才松開李東寧的唇，扶著她那幾乎要癱軟的身子。她那黑亮銳利的眼睛透過那遮蓋住她銳氣的眼鏡，正目不轉睛地註視著李東寧，用清晰得能讓所有人都聽得到的聲音說：「妳救了我！妳救了我們所有的人！謝謝妳，寧，謝謝妳！」
　　她如此鄭重的態度，讓李東寧有點不好意思，她避開周巖的眼睛，轉頭看向其她人。她看到，所有人都在用感激、佩服的眼光看著她。她得到了縱橫所有人的信任，天賜良機，她成功了，她成功地打入了縱橫的內部核心！
　　只是，本應是極為開心、得意的事，為什麽她卻感到難過和……內疚？她竟不敢去正視那些誠摯、信任的眼光，「我是警察呀，他們是罪犯，我內疚什麽？」
　　李東寧心裏邊恨恨地罵自己，可仍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睛……
　　「我愛妳，寧，妳不知道我有多愛妳！」周巖再次把李東寧抱進懷裏，壹直在她耳邊輕輕地說道。
　　「我的寶貝……我壹生都愛妳！」
　　李東寧感到她的心隱隱痛了起來……
　　字數：34389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