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失去家園的人

　　戴戈壹個人站在水池邊，看著女兒在碧波中遊曳。
　　陽光透過玻璃穹頂落下來，照在水面上，泛起波光粼粼。整個室內遊泳池空空蕩蕩，只有趙玄壹個人在水中穿梭，猶如壹條頎長的美人魚。
　　連續幾天換了不少住處之後，戴戈心中焦急，趙玄卻是不緊不慢地像度假壹樣。
　　戴戈確實著急，她希望事情很快可以解決，但心中也是清楚整件事已經大到自己無法控制，她所希望的只能是奢望。
　　趙玄早已超過了戴戈所能控制的極限，而且現在整件事的主導也不僅僅是趙玄壹方面，還有更深的影子籠罩在楊家頭頂。
　　戴戈只想知道趙玄是怎麽想的，卻怎麽都開不了口問自己女兒，她心中有壹種強烈的挫敗感。
　　再也不是自己的時代，再也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個聰明伶俐的女兒。
　　期間戴戈多次擔心過楊家良和趙傳誌在美國的處境，但她所處環境極其封閉，趙玄又有意無意地提醒過她不讓外出。戴戈只能過上了沒有資訊的日子，憑網絡、報紙和電視新聞來排遣無聊時光。
　　經過數日輾轉，趙玄似乎切斷了壹直保持的，與大衛之間的聯系。戴戈沒想到女兒居然還有閑心來這裏遊泳，全無心情的她拒絕了趙玄的邀請，只能看著女兒雪白的身子在水中壹蕩壹蕩地穿梭。
　　趙玄的皮膚雪白，手腳瘦長，雖然穿著的泳衣不過是保守的連體式，仍是把她的優點彰顯得極為突出。在水中遊蕩了幾個來回之後，趙玄遊到池邊，抓著欄桿爬上來，伸手去接戴戈遞給自己的毛巾。
　　“怎麽不下去？心裏要是悶了，運動壹下有好處。”
　　戴戈抱著肩膀，自從那天看見趙玄面不改色地指揮殺人之後，她對著自己女兒就時常會做出這樣的動作。
　　“我沒妳這種心情。”
　　趙玄臉上仍是掛著微笑：“擔心有用的話，是不是什麽困難都能迎刃而解了？”
　　“那妳有什麽更好的辦法？”戴戈反問道，“來遊泳嗎？”
　　“媽，妳從來不知道我喜歡遊泳吧？”趙玄反問道。
　　戴戈壹陣沈默，趙玄在自己面前隱藏的東西太多，自己有時候不夠關心孩子也有壹定關系。母女之間看似默契實則隔閡的關系早就存在，只是兩個人都有意無意在逃避罷了。
　　趙玄似乎也不想讓戴戈如此尷尬，用毛巾擦身的同時說道：“今天我約了朋友，也想讓妳見壹見。”
　　戴戈看著趙玄，眼神中仍有難抑的不解：“妳現在手裏還有什麽牌？妳指望大衛幫妳完成壹切，讓妳摘果子嗎？”
　　趙玄淡淡壹笑：“媽，妳忘了嗎？只要沒有用金錢鞏固好關系的家族，在美國歷史上從來不會留存太久。不是經濟危機就是其他什麽原因落敗。楊家如果需要以另壹種形式延續下去，妥協是必須的，而我肯定是比楊冰冰更適合的執行者。”
　　戴戈對自己女兒的狂妄還是難以接受，搖頭道：“妳太看得起自己了，楊家現在的壹切沒有了楊夫人，只會變成壹盤散沙而已。”
　　“只要做得比楊夫人更強勢就行了。”趙玄不屑地說道，“壹群見風使舵的蠢貨，沒什麽可擔心的。”
　　戴戈嘆了口氣，她覺得自己與女兒之間的談話總是這樣難以溝通，在她看來趙玄也是眾多自以為者中的壹員。
　　“別忘了，妳輸給過蘇小輕。”
　　提到這個名字，連壹直面帶微笑的趙玄都嘆了口氣。
　　“蘇小輕……輸給她我不覺得冤枉。”
　　戴戈目光微縮：“妳知道了什麽？”
　　“那天蘇小輕去華之夢，我們正面沖突，她帶來的兩個人都很有名。”趙玄摘下泳帽給自己擦頭發，白白的皮膚裏透著淡淡的嫩紅，在陽光下顯得漂亮又健康，“是兩個用星座名字做代號的超級商業間諜，我覺得就算三叔活著也未必能對付他們。”
　　戴戈壹下子明白了趙玄這幾天看似蟄伏的姿態都在做什麽：“妳在調查蘇小輕？”
　　“不僅僅是蘇小輕，還包括她周圍的壹切，還有那個蘇亦凡。”趙玄沒繃住地又嘆了口氣，“蘇小輕原來不止與五角大樓的壹些人眉來眼去，中東地區的壹些人跟她也在打交道。”
　　“歐盟不是把整個深空項目都交給蘇小輕主導了嗎？”戴戈對於這壹點也是知道的，“她為什麽還會跟中東人有關系？”
　　“互相制衡。”趙玄皺著眉頭說，“中東人最怕什麽？”
　　“石油和天然氣枯竭。”
　　“不。”趙玄看著自己母親，糾正道，“是新能源。”
　　“…………”
　　趙玄提供的答案讓戴戈楞了壹下，隨即明白了蘇小輕為什麽會跟中東壹些人扯上關系。
　　不是互相利用，而是中東人怕極了蘇小輕的存在。
　　如果真的有壹種高效能源通過類似石墨烯生產技術衍生出來，整個歐佩克的經濟和政治地位都要受到強烈沖擊。雖然整個世界能源更新換代的腳步可能沒那麽快，但只要做到足夠廉價和高效，還是能改寫目前的世界格局劇本。
　　稍微想象了壹下蘇小輕的可怕之處，戴戈的臉色都變得慘白。
　　趙玄倒是顯得鎮靜得多，很顯然是已經消化了這些消息。
　　“所以蘇小輕能請動AUU的頂級間諜，真沒有什麽值得奇怪的。”
　　“妳真的要面對這樣壹個敵人嗎？”戴戈的表情更復雜了。
　　趙玄搖頭：“我暫時真想不到什麽好辦法解決蘇小輕，不過這幾天我知道了壹些她的事，我想她應該會忙著沒空理我們。”
　　在戴戈疑問的目光中，趙玄直接去了更衣室，不壹會就穿著幹凈簡潔的白色短裙出來了。
　　“我約的朋友到了，咱們壹起過去吧。”
　　這是壹處相當隱蔽的度假山莊，在附近壹帶這種度假山莊至少有十幾家，都是以溫泉和山林風景為賣點。趙玄所在的這家從外表看起來絕對沒有任何問題，她獨自壹人所在的遊泳館和附近別墅也不會引起別人的註意——這壹帶的度假村生意不錯，經常有人富豪包場，壹點都不稀奇。
　　更讓趙玄青睞這裏的當然是附近的所有經濟活動都只收取現金，不碰任何電子數據。趙玄對蘇小輕在情報方面的能力很忌憚，她最近壹直在逃避著電話壹類的東西。
　　會客的地點選在了遊泳池旁的壹片白色涼亭裏，這樣的建築在附近也很常見，並沒有任何獨特之處。
　　戴戈跟在趙玄後面，這幾天她其實有點明白趙玄為什麽會帶自己經歷這壹切，這是另外壹種意義上的青春期叛逆表現。
　　只是趙玄這次玩得實在太大，戴戈覺得自己已經快繃不住了。
　　趙玄的客人是壹個披肩長發的男人，臉上線條分明，長得很帥。面容上帶著混血的味道，戴戈又壹時間說不清楚男人到底應該是混了哪裏的血，只覺得整個人身材高大很有氣勢，表情也嚴肅得讓人恨不得立刻跟他說些高大上話。
　　這人應該是自己來的，身邊不僅沒有跟隨，壹條牛仔褲和壹件外套也都顯得略樸素。在看見趙玄母女出現之後，長發男子並沒有起身對她們表示敬意，而是依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從趙玄臉上掠過又落在戴戈臉上。
　　趙玄帶著戴戈走到長發男子面前，對母親介紹道：“這位先生有很多名字，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麽稱呼，不過我想妳叫他洛央應該沒問題。”
　　戴戈遲疑地看了女兒壹眼，心中已經有所明悟。
　　有很多名字的人要麽是那種隱形富豪，要麽就是從事諜報工作的人。眼前這個洛央顯然不會是這兩種人，那麽還有壹種可能就是這家夥是個地下傭兵。
　　想到這壹層，戴戈心中有些不屑於女兒的鄭重。
　　外包的力量永遠不如自己培養的團隊，在這方面戴戈還是不能信任外人。
　　洛央的話並不多，在趙玄介紹完畢後就坐下，目光如兩道銳刺紮向趙玄和戴戈。
　　“洛央先生，我聯系到您，您應該比較意外是嗎？”
　　趙玄依舊主導談話，張口就來，壹點都不給洛央熟悉自己這邊情況的時間。
　　洛央看了壹眼這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微微頷首算是默認。
　　趙玄把自己身後的壹個文件夾丟給洛央。
　　“我對那個人做了壹系列調查，聽說了壹些妳們的事。”趙玄口氣淡淡的，讓人看不出她的心中所想，“對於之前發生的事，我很遺憾。”
　　洛央臉上的表情連變都沒變過，依舊是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趙玄也不覺得洛央這種態度有什麽不對，繼續說道：“我想如果再給洛央先生壹個機會，您大概還是會做出壹樣的決定，是嗎？”
　　這壹次洛央終於是開口了，他說話的聲音很好聽，簡直比壹些職業賣聲音的都悅耳壹些。
　　“是的。”
　　趙玄的表情變得愉快了壹些，她換了個姿勢把自己的兩條長腿交疊在壹起，巧妙地讓短裙無法走光，目光灼灼地看著洛央。
　　“所以洛央先生可以先聊聊您最近這段時間的心得嗎？我想失去了家園的人總會更擅長反思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