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十四天

　　路邊，不知在什麽時候多了壹些落葉。
　　秋天悄然來臨，似乎又要悄然離去。
　　天氣有些涼了。
　　葉傾城聽到冉菲的話，轉頭看來。
　　月色和路燈之下，冉菲顯得那樣恬靜，耳垂上兩顆耳釘發射著淡淡的光，襯托出壹絲柔美。嘴唇輕輕抿在壹起，眼神中有壹些緊張和期盼。似乎幾次想說話，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葉傾城眨了兩下眼睛，忽然淺淺的笑了。“想親就親吧，反正也被妳親過好幾次了。”
　　“呃……”冉菲臉上顯出壹絲驚喜，只是笑容還沒來得及徹底表現出來，就看到了葉傾城眼神中的那絲對生命的眷戀。
　　十五天……
　　確切的說，是十四天。
　　生命要走到盡頭了嗎？
　　冉菲不知道，不能確定。但是，此時此刻，冉菲覺得葉傾城同意自己親吻她，更像是壹種施舍。
　　施舍也罷！
　　冉菲有些沖動。如果能在僅剩的生命中，親吻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兒，大概也是壹種幸福吧。冉菲忽然壹把抱住葉傾城，嘴唇壓了上去。
　　葉傾城身子微微後仰了壹下，嘴唇便被冉菲含住。感覺到壹只濕熱的舌頭正在頂著自己的牙齒，猶豫了壹下，張開了嘴巴。
　　兩條小舌攪在壹起，極盡纏綿。
　　冉菲久經人事，對於接吻，自然很有壹套。不消片刻，就把葉傾城這樣的菜鳥吻得渾身發軟了。
　　路上稀稀落落的行人看到路燈下這壹幕，壹個個目瞪口呆。
　　兩個美女當街熱吻，即便是堅定的異性戀者，也不禁心猿意馬、神思飄忽了。
　　冉菲抱著葉傾城，壹只手在葉傾城背上撫摸，壹只手慢慢下滑，停在葉傾城的屁股上，順著葉傾城的屁股縫溜了下去。
　　葉傾城悶哼了壹聲，不自覺的夾緊了屁股，身子往前頂了壹下，壹只手背過去，捉住了冉菲的手。“不……唔。不要！”
　　推開冉菲，葉傾城給了她壹個白眼。“神經，大街上亂搞什麽。”說著抹了壹下嘴巴，氣道：“都是妳的口水。”
　　冉菲笑了笑，意猶未盡，還要湊上來親吻，卻被葉傾城推開。
　　“晚上我去妳那好不好？”冉菲問。
　　“去！蹬鼻子上臉的家夥。”葉傾城啐了壹口，說道：“給妳親就不錯了。”
　　“我不會對妳怎麽樣的，只是想抱著妳睡。”
　　“妳當我是屁也不懂的小女孩，會信妳這壹套？”葉傾城鄙視著冉菲，朝前快步走著。
　　冉菲趕緊追上去，壹而再再而三的保證自己只是純潔的想抱著她睡覺。可惜葉傾城顯然是個死心眼兒，認定了冉菲居心不良，義正詞嚴的拒絕了她。
　　好不容易把冉菲給甩掉，葉傾城回到住處，換了衣服，解放了胸部。休息了壹會兒，剛要去洗澡，忽然想到了沈卓文那個可憐的家夥。
　　因為壹個毫不美麗的誤會，而導致了壹個性取向正常的男人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葉傾城覺得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還是把事情跟沈卓文講清楚吧。
　　打定了主意，葉傾城走出房間，敲了敲沈卓文的房門。
　　很快，沈卓文就打開了房門，看到葉傾城，沈卓文臉色壹紅，什麽也沒說，就閃開了身子。自從下了夜自習，沈卓文就開始等葉傾城，壹直不見她回來，還以為葉傾城放了自己鴿子呢。
　　葉傾城猶豫了壹下，走了進去。
　　沈卓文關上門，反鎖了。
　　葉傾城四下裏打量房間的時候，沈卓文支支吾吾地問道：“喝點……喝點什麽？”
　　“不用了。”葉傾城有些想笑，沈卓文房間裏除了開水，似乎什麽也沒有，他竟然還問自己“喝點什麽”，真是沒話找話。轉身看著沈卓文，葉傾城想要把事情說清楚，卻又忽然發現自己太沖動了，怎麽竟然也沒想好該怎麽跟他說起這件事才好就敲他的門呢？
　　況且安小環那小子說什麽是務實的寫手，純屬扯淡。能把自己做好事的情節給跳過去，也保不準會在關於沈卓文的事情上胡編亂造的蒙騙讀者。所以，要謹慎壹些。
　　如果沈卓文根本沒有誤會，也根本沒有用苦瓜爆菊花，自己要是提那種事，反而會讓自己陷入尷尬境地了。
　　“妳……喝酒了？”沈卓文問道。
　　“啊？啊！是啊。”葉傾城心不在焉的回了壹句，還在想著該怎麽跟沈卓文說起，或者說先暗示壹下？怎麽暗示才好呢？
　　“坐……坐吧。”沈卓文說道。
　　“……”葉傾城壹楞，心說看來安小環沒有亂寫，不然沈卓文不可能這麽直接的讓自己“做吧”。
　　沈卓文自己先在床沿上坐下來，又說道：“先坐下吧。”
　　葉傾城又是壹楞，總算明白自己誤會了，臉色壹紅——她本來就喝了酒，臉色紅撲撲的，再紅壹些，也看不出來。有些尷尬的在床沿上坐下，葉傾城張嘴想說話，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幹脆閉上嘴巴，等沈卓文說話。
　　沈卓文也沒有說話，低著頭，雙腳並攏，像個乖巧的小媳婦。臉漲得通紅，雙手放在襠部，遮掩著什麽。沈卓文覺得這個時候，應該是“小攻”主動才對。
　　足足過了三分鐘，兩人誰也沒說壹句話。
　　沈卓文急了，偷眼看了葉傾城壹眼，琢磨著難道還要自己主動？沈卓文從下夜自習等到現在，又幹坐了三分鐘，實在有些心急了，渾身火燎壹般。沖動的想要主動，卻又拉不下臉來。可事到如今，要是“行百裏半九十”，就有些遺憾了吧？自己總歸都已經主動暗示他了，幹脆就再主動壹些吧。沈卓文幹咳了壹聲，決定豁出去了。“開……開始吧？”
　　“啊……”葉傾城琢磨著這句“開始吧”是不是能證明安小環在《變身潛規則》裏寫的如實呢？她不敢輕易下結論，畢竟這種事若是誤會，比較讓人尷尬。而且她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經常誤會別人，所以這時候，她決定再看看，“好……好吧。”
　　沈卓文臉色更紅了。說了要開始，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始。先接吻？算了吧。想想跟壹個男人接吻，沈卓文就惡心的想吐。先愛撫？也算了吧。想想壹個男人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或者自己去摸壹個男人的身體，沈卓文就不自在。
　　猶豫了壹下，壹咬牙，沈卓文腦袋壹熱，決定壹不做二不休，幹脆直接壹點。解開了褲子腰帶，直接脫了褲子，連內褲都壹並褪至膝蓋，趴在了床上，拿被子捂住了臉。屁股微微翹起，四肢緊繃。
　　葉傾城被沈卓文突然的沖動行為嚇了壹大跳，不自覺的往後閃了壹下身子，大張著嘴巴，盯著沈卓文的屁股，楞在當場。
　　事已至此，已經沒什麽可懷疑的了。
　　很明顯，安小環寫的是事實，沈卓文確實因為自己而變成了壹個性取向不正常的家夥。
　　“那個……”葉傾城剛想把事情說明，忽然心中又是壹個激靈。
　　此情此景，自己要是跟沈卓文把事情說清楚，他豈不是會無地自容？萬壹壹個想不開，尋了短見，自己可就是罪大惡極了。
　　推己及人。如果換做是自己的話，在這種處境得知其實是誤會，壹定會羞憤自殺的！
　　當然，就算不自殺，也壹定會給自己將來的人生留下巨大的陰影的。
　　怎麽辦？！
　　葉傾城猶豫了。
　　沈卓文動了壹下屁股，臉捂在被子裏，催促道：“快點兒！”沈卓文不敢把臉從被子裏擡出來，他已經感覺到自己實在是做了壹件愚蠢的事情。壹個大男人，怎麽能這麽下賤的撅起屁股給人搞呢？！可是，沈卓文內心深處又迫切的希望葉傾城趕緊有所行動。如此“下賤”的姿勢，反而讓沈卓文更覺興奮。
　　期盼、羞愧、急切、懊悔……
　　沈卓文立時無地自容，恨不得壹輩子都埋在被子裏不見人了。
　　葉傾城腦子裏亂成了壹鍋粥，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發現似乎不管自己怎麽做，都會對沈卓文造成不小的影響。
　　考慮了很久，葉傾城終於決定把真相和盤托出。
　　“咳咳，沈卓文，我……有件事跟妳說。”
　　沈卓文楞了壹下，沒有動。
　　“妳先穿上褲子。”葉傾城說道。
　　沈卓文猶豫了壹下，沒有起身，背過手來，拉起褲子，才紅著臉坐起來，壹邊系腰帶，壹邊不解的看著葉傾城。
　　“咳，其實吧，我們之間有個誤會。”葉傾城說道：“上回李軒傑請客的那天……”
　　提起那天，沈卓文的臉色更紅了，嘴唇動了兩下，沒吱聲。
　　葉傾城也不想太多了，直接壹口氣說完：“那天我在妳的房間裏，我喝多了，趴在桌上不知不覺的睡著了。也不小心把妳的這個小泥人弄壞了。”葉傾城拿起桌上的那個小泥人，繼續道：“我就用膠水粘。地上的紙是我擦膠水……”葉傾城雖然說得有些亂，但到底還是把那天的事情說了個清楚。
　　沈卓文越聽臉色越難堪，到了最後，緊緊握了握拳頭，羞憤難當的低吼道：“不想玩就算了！不用編這麽可笑的謊言！”說著，沈卓文憤怒的站起來，打開了門，下了逐客令，“出去！”
　　葉傾城急了，“我說的是真的。”
　　“傻子才會信！妳當是寫小說嗎？！這麽巧的？！”沈卓文已經氣瘋掉了，他不想跟葉傾城廢話，壹把拉過葉傾城的肩膀，把她給推出去，猛的帶上了門。
　　深吸壹口氣，沈卓文撲在床上，揮起拳頭狠狠的砸著床板。又抱著被子，捂著臉在床上蜷縮了起來。不大會兒，嗚嗚的哭聲便從被窩裏傳出來。
　　葉傾城害了自己，然後又用那種荒唐的謊言甩掉自己……
　　沈卓文覺得自己的人生遭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
　　葉傾城第二天醒來，去衛生間洗漱的時候，看到了門口地上的壹封被人從門縫裏塞進來的紙條。楞了壹下，撿起來打開，葉傾城看到紙條上只有壹行字：葉傾城！我恨妳！！！！
　　用的還是咆哮體。
　　誰會如此恨自己呢？
　　珍妮？沈卓文？
　　葉傾城覺得是沈卓文的可能性最大。
　　想到昨晚的尷尬，葉傾城想著要不要去跟沈卓文再解釋壹下，轉念壹想，又幹脆作罷。她還有正事要辦。
　　先去學校請了假，又回到住處，猶豫了壹下，葉傾城解掉絲襪，換上了壹身女裝，然後搭乘公交去了南街市場。
　　……
　　正在上課的林鴻接到了姑姑林秋的電話。
　　說了兩句話，林鴻就請了假，趕回了家裏。
　　家裏只有林秋壹個人。大林去上班了，白璐和安小環老早就出去了，也不知上哪鬼混去了。
　　“坐下吧。”林秋看著有些氣喘籲籲的林鴻，淺淺壹笑。
　　林鴻上樓時跑得太急，現在還在喘著粗氣，在林秋對面坐下，看著林秋的眼睛，問：“真的要回家嗎？”
　　“是啊。”林秋笑道，“以後可能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怎麽會。”林鴻急切地說道：“我會回家看妳的。”
　　林秋淡淡的壹笑，說道：“姑姑可能會……出國。以後不會再回來了。”林秋知道，那個“很遠很遠的地方”的說法，只能騙騙小孩子。她不知道這是不是最後的訣別，自然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那妳去哪？我們可以電話聯系啊。”林鴻鼻子壹酸，忍著情緒說道：“等我畢業了，就去找妳。”
　　“傻孩子。”林秋有些欣慰，“等妳畢業了，就該找對象結婚了，到時候哪有時間去找我。”
　　“壹定會有時間的。”林鴻抽了壹下鼻子，說道：“為什麽非要離開呢？在這裏不是挺好嗎？”
　　林秋深吸壹口氣，也有些黯然神傷。“姑姑也是要成家的嘛。姑姑喜歡上了壹個男人，要跟他出國。他是個很好的男人，有錢，又帥。呵呵，對我也很好……”林秋勾勒了壹個美好的未來，想讓侄子林鴻寬心。
　　林鴻怔住了，眼淚無聲滑落。
　　“妳該為姑姑高興啊。”林秋說道。
　　“我高興不起來。”林鴻說著，忽然站起，來到林秋身邊坐下，壹把抱住了林秋。
　　林秋楞了壹下，微微壹笑，輕輕的抱住林鴻，柔聲道：“乖孩子，要是有機會……有機會的話……”林秋哽咽了，“姑姑會回來看妳的。”
　　林鴻忽然松開林秋，看著林秋的眼睛中淚光閃動，出其不意的吻在了林秋唇上。
　　“嗚……”林秋瞬間呆滯，漂亮的眼睛睜得很大，滿是驚疑和震撼。
　　林鴻的吻技顯然很拙劣，只是拼命的對著林秋的嘴巴亂拱，雙手也緊緊的抱著她不肯松開。
　　林秋有些喘不過氣，終於反應過來，想要推開林鴻，卻根本沒有他的力氣大。
　　年輕的青春期少年失去了理智，竟然把自己的姑姑摁倒在沙發上，壹只手朝著林秋胸部摸去。
　　林秋大吃壹驚，壹把抓住林鴻肆意妄為的手，拼盡了全力，才把林鴻推開，之後甩手狠狠的給了林鴻壹個嘴巴。
　　氣氛立時緊張起來，只有林秋呼呼的喘氣聲。
　　林鴻臉上帶著淚，怔怔的看著林秋，沒有躲閃那壹巴掌，也沒有伸手捂臉。
　　“我怎麽教妳的！”林秋憤怒不已，渾身都顫抖不止，“妳這個畜生！我是親叔叔！”激動莫名的林秋，又把自己定位成了“叔叔”。
　　“我喜歡妳！從小就喜歡妳！”林鴻忽然聲嘶力竭的吼了出來，“不要離開我，求妳了。我不想再失去妳了。不想……”林鴻的聲音漸漸低沈，最後變成了夢囈般的呢喃。眼淚啪嗒啪嗒落下來，止也止不住。“為什麽……為什麽妳要變成女人……如果妳是男人……我……我還是會喜歡妳吧……媽媽走了，爸爸很忙，只有妳對我最好……妳忘了嗎？妳曾經對我說，‘如果哪天妳愛上了壹個女孩兒，就要全力以赴。所有當時以為的阻礙，等到妳失去她的時候，才會明白，那些阻礙，只是心魔。’妳忘了嗎？我沒有，壹刻都沒有忘。”
　　林秋錯愕無語。
　　……
　　張翠蓮幫著葉傾城跟學校請了長假。
　　葉傾城買了壹張回家的火車票，晚上十點的車，到了家，正好早上。
　　臨走之前，葉傾城覺得自己應該跟壹些朋友道個別。
　　葉傾城先去找了貝貝。
　　貝貝正戴著高倍數的眼鏡埋頭學習，聽說葉傾城要請假回老家，貝貝有些詫異，“怎麽忽然要回家？”
　　“想家了。”葉傾城盡量保持的平靜壹些。
　　貝貝推了推眼鏡，看了葉傾城壹眼，笑道：“小孩子。”說著，又低下頭開始演算復雜的題目，壹邊做題壹邊說道：“常回家看看也好，妳爺爺奶奶年紀大了。子欲養而親不待是最可悲的。”
　　“嗯，是啊。”葉傾城看著貝貝認真的神態，抿了抿嘴唇。“那……妳忙吧，我走了。”
　　“再玩會兒吧。”貝貝隨口說道。
　　“不了，不打擾妳了。”葉傾城站起身，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壹眼送她出門的貝貝表姐，鼻子壹酸，急忙轉身，快步下樓。
　　葉傾城發現自己竟然還是個多愁善感的人。
　　面對死亡，大概許多人都會多愁善感起來吧。
　　從來沒想過，死亡，竟然離自己這麽近。
　　忽然想起陳思的壹句話，葉傾城感慨萬千。
　　“人是脆弱的生物，隨時都可能死亡。把每時每刻都當成即將死亡的前壹天，妳的生活，才會了無遺憾。”
　　葉傾城苦笑，抄著手仰著頭，想著自己還應該跟誰道別。
　　她此時才愕然發現，自己在壹高上學這麽久，竟然沒有什麽值得道別的人。周琪琪？許婷？孫淩？宿舍裏的室友？同桌富大海？
　　許多人，似乎又不是那麽重要。他們，也許只是自己生命中的匆匆過客。
　　回到住處，葉傾城開始收拾衣物。
　　男裝女裝都要帶上壹些。回家的時候穿男裝，以免年事已高的爺爺奶奶受刺激，等去貴陽的時候，就穿女裝，省得整天裹胸，難受死。
　　葉傾城收拾了好大壹會兒，才發現自己想帶走的這些衣服都是冉菲送給自己的。
　　想到冉菲，葉傾城不禁嘆了壹口氣。以前是被她強吻，昨天是接受了她的吻。照這樣發展下去，要是自己不在去貴州之後死亡，早晚還不是要被她拿下？
　　抓了壹下頭發，葉傾城苦笑著搖了搖頭。
　　手機響了，葉傾城看了壹眼來電顯示，發現竟然是雨晶打來的。
　　“美女，在上課嗎？”雨晶笑呵呵的問道。
　　“沒有，請假了。”
　　“哦？那現在在哪呢？”
　　“在我租的地方呢。”葉傾城笑問：“怎麽？想我啦？”
　　“是啊，我去找妳，等我啊。”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