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二十七载 by Rongke
2023-5-11 22:00
建立分站?!
为洛佩斯等人举办一个正式的仪式,让他们成为国际平等联盟的一员,这完全没有问题。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已经完成了对洛佩斯等人的考验,认可了他们的革命信念,认可了他们有资格正式成为一名国际平等联盟的同志,成为这个为世界变得更美丽而艰苦斗争的组织的一份子。
但分站建立的复杂程度要比加入联盟的条件多十倍百倍。
“这能行么……”墨菲没急着把维拉克的话翻译给洛佩斯他们听。
“你是说建立分站的事情吧。”维拉克好似早有预料,平静地解释道,“这不是一个突然的决定。在我提出之前,我已经为此考虑了几个小时。没错,蒙勒哥非常混乱,致使我们始终未能将革命的思想播撒过来,不过我也没有想过靠他们五个担负起分站全部的职能。”
“只是像插上旗帜一样?”墨菲和维拉克有着某种默契。
“对,现在建立分站更像是先插上平等的旗帜。”维拉克很喜欢这个形容,他知道墨菲完全理解了自己的用意,“另外,也是我们与他们加强联系的一种象征。谁都不知道我们多久才能回来,比我们心里更没底的是他们。”
“能让他们心安一些,对么?”
“对。”维拉克缓缓地收起地图,“把情况说给他们吧,同时向总站拍发电报,汇报分站的建立、与蒙勒哥城卫队兵团的口头约定、我们返程等事。”
墨菲照做。
得知维拉克他们出发前要在这里将国际平等联盟蒙勒哥分站建立起来,并由他们担任分站首批成员时,洛佩斯等人惴惴不安的心真正得到了安抚。
他们知道,自己彻底地融入到了这个伟大的组织中,而维拉克等人,也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回来,和他们继续为蒙勒哥的美丽新世界努力奋斗。
总站那边批准了维拉克的一切安排,除此之外,基汀并未做任何备注。
以维拉克和基汀的熟悉程度,他不难猜出这是基汀不想给他附加任何的压力,尊重他的一切决定。
从某种意义上来,默许也代表着总站真的需要帮助,只是基汀没有主动提出来。
至于他们三个回去能提供什么帮助,这不得而知。
可就算是一个精神依仗,彼此之间有个依靠,共同去面对那些生死危机,这趟也值得。
吃过午饭,维拉克为洛佩斯、德、奥夫拉多尔、亚涅斯、穆斯基斯五人举行了正式的入盟仪式,以国际平等联盟副联盟主席的身份批准了五人成为国际平等联盟的一员。
随后又主持了简陋的国际平等联盟蒙勒哥分站的建站仪式,任命了五人为分站的首批成员,由洛佩斯暂任分站的副站长。
余下的时间,维拉克规划了五人未来几个月里的工作,墨菲简单教授了学东西最快的德如何接收电报、拍发电报。
具体如何翻译电码,不是能一蹴而就的,就连墨菲本人翻译,也需要借助国际平等联盟分站之间专用的电码对照本,德想真正掌握这项技能,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把杂七杂八的工作安排、交接完,已经是下午四点钟的时候了。
维拉克、墨菲、康妮收拾好了为数不多的行李,在五人的相送下,来到了外城火车站前。
“好了,你们回去吧。”买到最早前往蒙勒哥最西边的火车票后,墨菲向五人道。
“我们看着你们进去。”洛佩斯等人没有转身离开。
“走吧。”该叮嘱的都已叮嘱完,维拉克没磨蹭,像分担重任一样,挨个拍了拍五人的肩膀,“黎明再见。”
“我们等总站的好消息。”洛佩斯道。
“蒙勒哥语的‘我们终将胜利’怎么说?”正准备转身的维拉克顿住,叫墨菲帮着翻译,听完墨菲的蒙勒哥语,他有模有样地用蒙勒哥语道,“我们终将胜利。”
“我们终将胜利!”
“我们终将胜利!”
“再见。”
“再见!”
登上火车,真正开始返程时,维拉克才第一次算了下这次自己离开了莱泽因多久。
如果把接下来的路程也算上的话,他这次出来了不到五个月。
五个月,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要短得多。
他夸张地想过自己很多很多年以后才能重返莱泽因,不过预想中的结果并没有什么偏移——莱泽因、布列西又变了副模样。
火车发动,窗外的景象争先恐后地向后抛去。
凝视外面的维拉克忽然感觉这一切都像个梦。
自己的这趟远行究竟做了些什么?好像做了些事,又好像什么都没做。
莱泽因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不止彻底地改变了他的人生,还永远地牵绊着他,让他不管去往多远,都能在不长不短的斗转星移后归来。
……
十七天后
十一月十一日
在同志们的秘密接应下,横跨敦曼合众国回到布列西的维拉克、墨菲、康妮,直接乘着车子进入到了国际平等联盟的控制区域,又坐火车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莱泽因——一座几日前开始弥漫战争气息的国际大都市。
这十七天里,世界再度爆发了强震。
国外,普鲁曼帝国在卡伦海步步紧逼,元气大伤的威尔兰王国为了保全力量,更因为担心再次输掉战争,进一步丧失国际影响力,便一再忍让,迟迟不愿与之爆发大规模冲突。
但普鲁曼帝国并没有见好就收,在卡伦海不断拓展的同时,以闪电般的速度奇袭了西边的邻居,伦巴特帝国。
短短的两周,伦巴特帝国五分之三的国土沦陷。
巴什帝国也趁势有所动作,加大了对尼罗帝国的掌控,不顾国际谴责,直接干涉尼罗帝国内政,将这一古老的文明打造成了自己的‘资源工厂’,同时,舰队向威尔兰王国控制的海域挺进。
不久前才打破威尔兰王国海军不败神话的两方,如镰刀一般,从两面持续压缩威尔兰王国的忍耐度,肉眼可见的想‘肢解’世界霸主,重塑世界格局。
他们之外,蒙勒哥由于迎来了十几年难遇的严寒,军阀之间的攻势减缓,进入了宝贵的稳定期。斯德尔王国则再度向充满争议的马西地区纠集兵力,与卡斯特利亚帝国重归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局面。
而布列西,国际平等联盟与政府军的战况急转直下。
伯因、莫莱斯接连离世的消息,无疑对国际平等联盟造成了沉重的打击。政府军提前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暗中转移主力也让前线的平等军措手不及。
之后,尽管约瑟夫从容调派兵力付出巨大的牺牲夺回了失陷的防线,可仍然没有扭转局面,仅仅是为后方争取到了半个月或转移、或找出解决办法的时间。
再然后,就在几天前,迫于惨重的损失以及防线的多段被攻破,政府军已经长驱直入,经过慎重的商议后,由新任国际平等联盟联盟主席基汀颁发了命令,要求平等军后撤,收缩防线。
国际平等联盟全面陷入了被动,最近的政府军距离莱泽因只有三百公里。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一点维拉克在回莱泽因的最后一段路上想明白了。
国际平等联盟不再身处暗处,也就有了和政府军相同的弱点。
他们以往善于运用渗透、刺杀的战术,以最小的成本,获取最大的收获,造成最大的伤害。
现在,政府军同样学会了这招,并比国际平等联盟做得更出色。
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国际平等联盟多位理事级别的同志遭到刺杀,亦有数量不亚于牺牲数的人背叛了革命,也可以说,这些人从未真正投入到革命中。
总而言之,在刺杀和背叛的双重打击下,前线摇摇欲坠,后方风声鹤唳。
渐渐的,维拉克意识到自己错了。
他在蒙勒哥和赌场老板冈萨雷斯进行最后谈判时说过,这次的危机排不进他们革命史危急事件的前三位。
现在看来,这毫无争议,是国际平等联盟遭遇的最大危机,是快速增长,成为可以有效震慑政府军的庞然大物后,不可避免的被放大的弱点。
出火车站,眺望了一番莱泽因的景象,维拉克不禁叹了口气。
如今的莱泽因,竟然比他们刚刚推翻布列西政府的时候还要低迷些。战争气息早早地飘了过来,融入空气,被所有人吸入身体,像病毒一样蔓延,最终致使人们变得郁郁寡欢,丧失了生气。
“维拉克同志,请上车。”负责接维拉克三人前往平等大楼的,正是前段时间接送莫莱斯的治安官西里尔。
“他们都在那边吗?”回到这片熟悉的地方,维拉克升不起一丁点的喜悦。
政府军势不可挡地逼近着。
昔日的领导者伯因、莫莱斯接连离世。
这块土地有点冰冷和陌生了。
“是的,都在等您。”西里尔道,“不过……基汀主席有特别叮嘱说,如果您想先去看望伯因同志、莫莱斯同志,也是可以的。”
不愧是把自己培养到今天这个地步的老师。
基汀精准地考虑到了维拉克回来后想做什么。
维拉克想说先去平等大楼和大家一起商议对策,但挣扎了一会儿,话到嘴边变成了“走吧,去看看伯因和莫莱斯”。
“还有一件事,也是基汀主席特别叮嘱,要我第一时间告知给您。”上车前,西里尔又道,“您的挚友,在平等军第四步兵师担任连长的诺德同志,于一周前的撤退行动中牺牲。”
正想开车门的维拉克,将手最终撑在了车身上:“……他是……怎么牺牲的?”
西里尔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的军医非常少,根本无法妥善地处理大量的伤员。诺德同志为了把有限的医疗资源让给自己连里的同志,就一直隐瞒着自己的伤势,直到倒下,没有了呼吸……”
维拉克很想说“他就没有考虑过自己吗?!他自己明明也是伤员!他的妻子还怀了孕!”,可理智告诉他,这种话是对诺德行为最大的侮辱,依然是挣扎了一会儿,话到嘴边只剩下了半句:“凯瑟琳同志的情况你知道吗?”
“基汀主席让我一并转告你,他本想让凯瑟琳同志好好休养的,但被拒绝了,目前凯瑟琳同志被安顿在了相对安全的战地医院中工作。”
“诺——”
“诺德同志的遗体被送了回来,和伯因同志、莫莱斯同志一样,被安葬在了革命陵园。”治安官好似从基汀那里获知了所有维拉克想问的问题的答案。
“维拉克。”墨菲作为最早和维拉克、诺德打交道的人之一,深知诺德牺牲,带给维拉克的冲击可能要比伯因、莫莱斯的牺牲多得多。
那是维拉克最好的兄弟。
他说过,懵懂无知时期的他有两个挚友。一个叫诺德,一个叫邓普斯。
诺德羡慕权贵的生活,邓普斯则对之不屑一顾。
后来,他们一同从穷僻的茨沃德市来到了莱泽因,邓普斯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就被物欲侵蚀,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嘴上常憧憬贵族生活的诺德却坚守住了人性与友情。
就是自那时起,维拉克开始清醒。
差一点被权势拉入欲望漩涡的他,明白了有些东西比财富、地位更重要——这其中就包括了友情,也就是诺德。
再后来,被诺德拉了一把的维拉克从监狱重生,重返莱泽因的他也拉了诺德一把。
两个兄弟就这样互相看着彼此真正活着,有了值得为之奋斗一生的伟大事业。
诺德还拥有了自己的幸福,他结了婚,还即将成为一名父亲。
美丽新世界正等待他这样的人前往。
治安官西里尔、墨菲、康妮的关心变得模糊,像是从水下发出,也可能其实是维拉克沉入了水里。
他想起了离开莱泽因前的那晚,也是诺德结婚前的那晚,他与诺德的促膝长谈。
他们聊了很多。
仿佛那时诺德就知道了自己离牺牲只有一步之遥,所以掏心窝子地把话都说给了维拉克。
维拉克也的确知道那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活着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