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霓裳帳暖 by 施黛
2024-1-16 19:48
自那日慌張從將軍帳中遮掩離開,之後五日,兩人幾乎是沒怎麽打過照面的。
施霓暗自思忖,將軍與她行止荒唐時,多半是神智不清。
他體內陰毒作祟,發作之時自是想找人疏解,偏她就在近前……
可待頭腦清醒之後,他想起兩人身份懸阻,所以才會覺尷尬地想要避著人。
這樣想著,她倒覺幾分輕松。
兩人已那般貼體親近過,如今若再叫她用尋常心去相待,她也實在做不到了,既如此,互相避著不見倒是最好。
又過去壹日,部隊停在外城止溪營區,此地相距上京不過十裏。
馮昭就是在此處離了營,走前,她依舊擺著個不服氣的臭臉,仰著下巴覷看施霓,而後大搖大擺地上了長公主派來相迎的馬車,算是最後揚了揚她身為尚官的威風勁。
而施霓,也很快便要在此處和軍隊相離。
女眷、外臣不同路。
將士們在城外主營駐留,待主帥入宮呈交虎符,詳述戰情後,便可得賞歸家,而她則會被皇後娘娘派來的轎輦接進宮內暫住,之後便要由聖上親自過目。
規則殘酷又無情,進宮後,按照尊卑貴賤之分,她要依次被皇帝,皇子,親王擇選。
想著自己暫不可蔔的命運,施霓微微生嘆。
關於這些,她其實來前全都想過,原本早該麻木的,可現在,她驚詫自己內心居然還會生出痛感。
大概,是有人將她枯竭的心短暫潤活過來,可她同時又清醒地明白,那條線,是不可觸及的禁忌。
眼下將軍既已及時止了損,她也該快些釋然得好。
……
宮中傳來口諭,皇後娘娘將於酉時派來華輦,特接西涼女進宮。
於是阿絳煞有其事的,早早便將兩人的行李收整好,而後又留心地將兩個裝珠釵金鈿和粉黛胭脂的匣盒放置外在,以便及時補妝。
對鏡梳畫,阿絳在其身後,精心為施霓理著發髻,看著她眉心不舒顯然帶著心事,阿絳故意揚聲開口,想岔開她的註意力。
“姑娘的烏絲長得黑亮如泓瀑,怎麽綰髻都精絕漂亮,不如今日,阿絳就給姑娘梳壹個百合髻,再用珊瑚梅簪點翠,保準嬌嬈惹眼,縱是對比大梁後宮的三千佳麗,姑娘也必然不會遜色。”
“都好。”施霓知道阿絳的用心,於是斂了愁目,淺淺映了個笑容,“阿絳的手藝的確愈發精巧了。”
聞言,阿絳松了口氣,立刻開懷回說:“都是姑娘教的好!”
花鈿點飾,妝容精致,就連著身衣裙,她都被阿絳伺候著換上了最顯風情的那套嫣紅百蝶薄紗羽裙。
衣領稍敞,鎖骨隱現,裙尾曳地微蕩,眼波含情好比瑤池仙女。
這副絕麗美人軀,當不負雲娘娘十余年裏,各種稀貴奢侈藥草的潤養。
娘娘初步棋局之時,大概也不會想到,最後這天大的便宜,竟是叫大梁人占了。
只是宮內轎輦遲遲未到,施霓等得發困,於是半倚著手臂昏昏欲睡。
半睡半醒間,她迷迷糊糊只覺得身子輕飄飄的,意識漸回攏,她緩慢睜開眼,卻霎時僵住身子。
此刻,她竟正被霍厭打橫抱著,快步進了他的主帥營帳。
她慌忙僵了僵身,待確認周遭無人時,她這才緩出了壹口氣。
好幾日不見,他突如其來的親昵舉動自是引得施霓心驚,可他動作實在太過熟稔,抱著她時,面上竟是未顯現出絲毫的不自在。
可施霓卻因這份挨近,悄悄紅了紅臉,她今日穿的衣衫很薄,他卻抱得這樣實……
短暫驚詫過後,施霓擡眼間忽的註意到,霍厭的下巴處正冒著壹層淡淡的青渣,仔細再看,便能發覺他此時模樣的不修邊幅,仿佛風塵仆仆,剛從外匆忙趕回。
施霓困惑眨了眨眼,之前也不曾聽說將軍離營了啊。
“這幾日我不在營中,妳可有想我?”
沈啞的問言,叫施霓聽完微微怔然,她原以為他是在刻意回避自己,卻不想他竟是私下出了營。
她當即有些窘迫,不知該怎麽回話,於是只好輕輕問道:“那將軍是去了何處?”
“上京。不提前做些打點,我不敢就這麽把妳送進宮。”
他說得模模糊糊,話落,又抱著人幾步上前撩開帷幔,把施霓安安穩穩放在榻上。
施霓想起身回話,可腳踝擡起時不慎在朱漆臺階上壹絆,腳上的白玉流蘇繡花鞋跟著被蹭掉壹只,模樣著實狼狽。
她面色訕訕著:“……將軍,可否先容我起來。”
霍厭稍顯不滿,垂目打量片刻,將施霓今日所穿的這身幾乎露著半個肩頭的衣服看個徹底,目光灼著,簡直恨不得在上面直接盯出個洞來。
他不在營中,她就穿成這般?
霍厭瞇起眸,擰眉威厲道:“打扮成這樣,是不是就等著宮裏來接人的華輦?妳跟我說說看,又想將誰收作妳裙下之臣?”
又?施霓含羞顫了下睫。
當下見他這般濃眉橫著,仿佛帶惱的模樣,施霓實覺無法應對,於是無措地搖了下頭,聲音也細弱,“沒……沒想別人。”
霍厭覆過來,健碩的身形將其從上籠罩,擡手輕輕捏擡起她的下巴,開口道,“本將軍願為妳之臣。”
施霓錯愕,心驚。
可很快,他的聲音又再次響起,口吻也漸生霸道,言道:“如此,妳便不許再想別人。”
吐息招拂,他聲音又實在太蠱了,施霓簡直抗拒不了,帳幃往下垂墜,她終是半推半就地被他擁摟住。
宮裏派來接她的華輦應是馬上便到,她身為西涼降禮,壹個註定要被送進皇城的女人,此刻竟被大梁的外臣將軍壓著身親熱。
驚懼同時,她卻又覺隱隱的暢快。
自己活的這十余年裏,慣覺悶堵窒息,當真從未有過如今這樣身屬自由,情皆我願的舒暢感。
此番行舉違逆,她亦覺得是自己第壹次嘗試打破枷鎖困束,所以,她根本抗拒不了霍厭。
途中發生的所有密事,她皆將其當作壹場不可言說的夢。
等進了上京,夢便該醒。
至於此刻,她只貪心地想將這場夢,能再做得美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