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從天而降

　　卡車壹路暢通無阻，但到了最後壹個關卡時，日本兵把卡車攔下了，幾個日本兵上車檢查，發現卡車內有煙土，連忙叫陸昱霖和馮連發下車。
　　“車上有違禁品，我們要扣押。”
　　“這是日中親善協會的山田會長的貨，不信，妳可以打電話問問他。”陸昱霆走下車來，從容不迫地跟哨兵交涉。
　　日本兵聽說是山田的貨物，不敢造次，連忙問身邊的馮連發。
　　“這真的是山田會長的？”
　　“是的，是的。”馮連發邊說，邊擦汗。
　　日本兵連忙撥通了山田的電話。
　　山田聽說馮連發運煙土出廣州，有點納悶。
　　“馮副會長，以前不都是在廣州城內進行交易的嗎？妳怎麽出城了？”
　　“山田先生，是對方壹再堅持要在城外交易，所以我不得不趕著出城。”
　　“原來是這樣，好的，妳速去速回。妳把電話給哨兵，我跟他說。”
　　馮連發把電話交給哨兵，山田命令哨兵放行，陸昱霖呼了壹口氣，重新拉著馮連發上車，到了離九龍峽不到十裏的地方，陸昱霖把馮連發放下。
　　“馮副會長，感謝妳壹路相送，好了，現在妳可以回去了。馮副會長回去後怎麽跟山田交代，要不要我教妳啊？”
　　“不用，我知道怎麽說，我就說是交易煙土的那夥人把貨搶了。”
　　“聰明，只要馮副會長還能把自己當成中國人，能將功補過，我們壹定會不計前嫌，但如果馮副會長還執迷不悟，跟著日本人坑害自己的同胞，那等著妳的將會是什麽，我相信馮副會長心裏壹定清楚。”
　　“清楚，清楚。”
　　“好了，向後轉，開步走。後會有期。”
　　陸昱霖上了車，壹踩油門，卡車絕塵而去。
　　馮連發望著漸漸消失的卡車，長舒壹口氣，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他背著手，低著頭，朝廣州城走去……
　　近日，莎莎總是覺得胃裏難受，壹陣陣泛酸，譚敬廷估計是她以前壹直喝烈酒，把胃給喝傷了，便把家裏所有的白酒都交給桂花給鎖了起來。
　　桂花天天燒點小米粥給莎莎養養胃，可是，喝了壹周的小米粥也沒見好轉，反而吐得更厲害了，常常反胃酸反到快把膽汁給吐出來了。
　　於是，譚敬廷便請個假帶廖莎莎去醫院看病，他給莎莎掛了個腸胃科。
　　“哪裏不舒服？”壹個中年醫生詢問莎莎。
　　“胃難受，老是要反胃酸。”莎莎向醫生陳述病情。
　　“以前有過這種情況嗎？”
　　“沒有，第壹次。”
　　“妳去躺在那張床上。”
　　莎莎躺在病床上，醫生過來給她按了按肚子，邊按邊問：“這兒疼嗎？”
　　莎莎搖搖頭。
　　醫生接著按：“這兒呢？”
　　莎莎依舊搖搖頭。
　　醫生按了幾處都沒發現什麽問題。
　　“妳起來吧，我給妳開個單子，妳去化驗室驗個血。”
　　莎莎拿著化驗單去驗血了，不壹會兒，報告出來了，譚敬廷拿著化驗單，拉著莎莎的手去醫生那裏。
　　醫生接過化驗單，看了看：“沒什麽問題呀，各項血象指標都正常。”
　　“可是醫生，她確實嘔吐得很厲害，都快兩周了，從早吐到晚，什麽也吃不進，這樣下去，人就會垮了。”譚敬廷壹聽沒問題，覺得壹定是醫生搞錯了，莎莎天天如此大的動靜，怎麽可能沒問題呢，於是便補充說明莎莎的癥狀。
　　“要不，我建議妳們去看看婦產科吧。”
　　“婦產科？”譚敬廷感到莫名其妙，但既然醫生這麽建議了，那就去看看吧。
　　婦產科醫生給莎莎開了張尿液化驗單，莎莎再次回到化驗室。沒幾分鐘，報告就出來了，莎莎拿著化驗報告單去找婦產科大夫。
　　婦產科醫生看了壹眼報告單，笑了笑：“妳呀，都快當媽媽了，自己都不知道，還去看什麽腸胃科，還有妳也是，都快當爸爸的人了，還這麽稀裏糊塗的。”
　　莎莎和譚敬廷都異常吃驚，異口同聲問道：“醫生，妳確定？”
　　醫生指著化驗報告單上的字給莎莎和譚敬廷看：“看見了嗎，這幾個字：孕檢呈陽性。”
　　莎莎激動地壹把抱住了譚敬廷：“敬廷大哥，我有孩子了，我快當媽媽了。”
　　“好了好了，大庭廣眾之下就不要摟摟抱抱了，要抱呀，回家抱個夠。我給妳開壹點止吐的藥吧。”醫生笑著望著這對年輕人。
　　與莎莎的興奮形成強烈對比的是，譚敬廷壹臉尷尬，莎莎肚子裏的孩子顯然是萊斯的遺腹子，可現在，他跟莎莎，還有桂花生活在壹起，大家壹定認為這個孩子是他的。就算是渾身長嘴也無法證明他跟莎莎之間是清白的，本來大家就對他跟莎莎之間的這種兄妹關系存疑，如今莎莎壹懷孕，更是讓人覺得他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打自招。
　　如果真如大家夥所想的那樣，這孩子是他跟莎莎的，這對他來說，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天上掉下個孩子，當壹個現成的爹，對有些人來說是上天的恩賜，但對於譚敬廷而言，這種不勞而獲的感覺真他媽的別扭。況且，這個孩子還是個混血兒，將來長成金發碧眼，那自己頭上的這頂綠帽子可真他媽的油光發亮。給壹個洋鬼子當爹，這是譚敬廷八輩子都沒想過的事。
　　譚敬廷壹籌莫展，不知該怎麽辦。把孩子打掉？他說不出口，也決不能這麽做，這是萊斯，壹位幫助中國抗戰的英雄，他唯壹留存於世的骨肉，怎麽能夠因為自己的名節而被扼殺？那就生下來，讓別人誤會去吧。當舅舅也好，當爹也罷，只要能把這孩子拉扯大，也算是他譚敬廷積善行德。
　　主意打定之後，譚敬廷反而釋懷了許多，他在醫院附近買了只老母雞，然後叫了輛黃包車回家了。
　　壹回到家，譚敬廷就把老母雞交給桂花，讓桂花把雞殺了，給莎莎燉湯補身子。
　　“醫生說，莎莎得的是什麽病啊？”桂花邊殺雞邊問。
　　“莎莎沒得什麽病，她……懷孕了。”譚敬廷實言相告。
　　桂花壹聽，手上壹抖，把左手食指給割破了：“哎呦。”
　　譚敬廷見狀，連忙拿了塊毛巾給桂花捂住傷口：“妳怎麽這麽不小心。快，把傷口摁緊了。”
　　譚敬廷把那只在屋子裏亂竄的老母雞捉住，壹刀把雞頭剁了下來。然後去燒開水，開膛破肚，燙雞拔毛，把老母雞放入砂鍋中燉煮。
　　桂花從沒見過譚敬廷做家務，他是個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沒想到居然能夠為莎莎殺雞煲湯。看來，莎莎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十有八九是譚敬廷的。
　　桂花覺得自己真傻，人家好好的兩口子，馬上就要變成三口之家了，自己待在這個屋子裏多別扭，何況各種風言風語傳入耳中，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多余的人。左思右想還是決定離開譚敬廷，這樣，風言風語也就會停止了。
　　吃完晚飯後，桂花把碗洗了，把家務事都料理幹凈了，然後，她走到裏屋，把包袱整理好，放在壹個角落裏。
　　入夜了，桂花等莎莎睡著之後，見譚敬廷的屋子裏沒有動靜了，便從角落裏拿了包袱，悄悄地打開房門，然後輕輕地關上，跑了出去。
　　外面寒風四起，桂花冷得直打哆嗦，她並沒有想好去哪裏，回廣東譚敬廷的老家嗎？那裏的祖宅已經被大水沖走了，回娘家嗎？爹娘都已經過世了，而哥嫂多不待見她，她很久沒有回娘家了，只怕回去了，也是被鄉親們取笑，笑她是個沒有男人要的人。
　　桂花望著天上的那壹彎明月，望著天邊的星星，望著前方那壹片黑暗，她不知道她的路在何方，哪裏才是她的容身之所，哪裏才是她的家。桂花蹲在路邊，抱著包袱，孤孤單單的壹個人哭泣起來。
　　兩個流浪漢走了過來，見壹個女人蹲在地上哭泣，連忙走過去拉拉扯扯起來。
　　“妹子，哭啥呢？告訴哥哥我。”壹個矮個子的流浪漢不懷好意地看著桂花。
　　“長得還不賴，就是不知道還是不是黃花大閨女。要不，讓哥哥給妳驗驗身。”壹個壯實的流浪漢臉上露著淫蕩的笑容，向桂**近。
　　桂花嚇得連連後退，已經退到墻角了，無路可退：“妳們要幹什麽，幹什麽？”
　　“幹什麽？幹了妳就知道了。”那個壯實的流浪漢想要來摸桂花的臉，桂花嚇得尖叫起來。
　　忽然有個黑影沖了過來，朝那個壯實的流浪漢的臉上就是壹記重拳，那個流浪漢被打得牙齒崩落。那人豈能罷休，從地上爬起來，跟黑影打鬥起來，那個矮個子也沖上來幫忙，那個黑影的腹部中了兩拳，但依舊身手矯捷，不壹會兒就把兩人打趴下了，兩個流浪漢見勢不妙，連忙連滾帶爬溜走了。
　　桂花不敢看發生了什麽事，躲在角落裏索索發抖。
　　那個黑影走到桂花面前，把手伸出來：“桂花，跟我回家去。”
　　桂花擡起頭，這才發現原來是譚敬廷，他頭發被風吹亂了，嘴角還流著血，肯定是剛才打鬥時留下的。
　　原來譚敬廷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為莎莎懷孕的事情而煩惱，聽見房門有聲響，便豎起耳朵，叫了壹聲“誰。”過了壹會兒又沒聲響了，他以為是哪個小毛賊來光顧，被他喝退了，也就沒多在意。直到莎莎過來告訴他桂花不見了，他這才意識到剛才是桂花開門出去了，連忙抓了壹件衣服出來尋找桂花。
　　“我不回去。”桂花倔強地轉過身去。
　　“除了我這裏，妳還能去哪裏？”
　　桂花不做聲了，是的，她無處可去，天下之大，除了譚敬廷那兒，沒有可容身之處。
　　譚敬廷壹把把桂花摟在懷裏：“桂花，我說過，只要有我譚敬廷壹口吃的，就不會餓著妳桂花，妳別耍性子，跟我回家去。”
　　“妳和莎莎還有妳們的孩子正好是三口之家，我去了算個啥？”桂花掙脫譚敬廷的雙手，扭頭要走。
　　“莎莎肚子裏的孩子不是我的，是那個美國飛行員的。”譚敬廷大聲地喊了壹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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