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第九十 二章 染血的靈石
　　在小鎮幾百裏外的壹個地方，童山濯濯，人畜絕跡，正是礦洞所在張凡等人不過片刻飛行，便到了此處。
　　落到地上，放眼望去，盡是枯藤老樹，零落殘枝，壹派蕭條。
　　幾丈之外，壹個黑幽幽的洞口大張的，仿佛幾百條人命仍然填不飽它，依舊擇人欲噬，更有不絕的陰風從中傳出，颼颼的讓人直涼到了心底。
　　略略了觀察了下，張凡當先壹步，攜著眾人踏入礦洞。
　　甫壹入內，便被無邊的黑暗籠罩，微微瞇了下眼睛，方才適應過來，舉目張望起四周的環境來。
　　醜陋猙獰的四壁，撐頂的巨木，起伏不定、時不時有尖石磕腳的地面，壹切都與普通粗糙的礦洞無異。
　　但是，只要將視線放到三十丈開外的地方，便知道它絕不是普通的礦洞，而是壹個血淋淋的殺戮場。
　　那裏，數十具屍體橫呈，或成匍匐狀，在身後遺下長長血道；或抱頭蜷曲，周圍盡是翻滾的痕跡；或貼於墻上，徒然留下深淺不壹的帶血劃痕……血成黑褐如墨，身體幹硬而不腐，顯然皆是死去已久。
　　他們自然便是兩家所雇請的礦工了，可憐的是離洞口不過區區三十丈，平常不過擡步的距離，在最後的時刻，卻成壹道殘酷的巨門，隔絕了陰陽。
　　姜濤等五人是早已見過，張凡則目光閃爍，著眼盡在各個細微之處。只有林森壹人，臉上露出了再明顯不過的不忍之色，黯然壹嘆，走到屍體近前，似乎想將他們掩埋。
　　“咦？”他忽然驚疑壹聲，猶豫了下道：“他們，怎麽看起來都像是修士？”
　　雖然是疑問之句，但語氣卻無比的肯定。很明顯，四周散落的低階法器，或是壹些勉強能承受靈力沖擊的世俗刀劍，都證明了他們的身份。
　　聞聽此言，姜家兄弟顯得有些尷尬，好似不知道怎麽開口，而金封的臉上則明顯地露出了不屑之色。
　　都是修士啊！張凡暗嘆壹聲，卻不是為了眼前的死者們，而是想起了自家的老爺子，曾經，為了自己能在宗門內過得好壹些，他不顧八十老齡，也同這些死者壹般，到過礦洞中掙命。
　　的確可以用“掙命”二字來形容。
　　自古，每壹塊靈石之上，都染滿了鮮血，其中有凡人之淚，也不乏修士之血。
　　或許是因為純凈的靈氣盡數在礦脈形成之時，便已被靈石吸盡，故而凡靈石礦脈之內，必然靈氣混雜躁動，凡人在內往往不過壹時半刻，便會四肢乏力，無法勞作，甚至猝死的也不罕見。
　　因此往往開礦之時，礦主都會雇傭大量的落魄散修，將他們雜入到凡人礦工之中，由他們負責開采，凡人們則只負責運輸等稍稍輕巧的工作，也提高效率。
　　這些落魄修士們，為了幾塊靈石的酬勞，在躁動的靈氣籠罩之下，持久地運轉功訣消耗靈力，也不是完全沒有風險的。
　　所有的靈石礦脈中，幾乎每年都會發生那麽幾起，消耗過大的修士出現靈力失控，繼而爆體而亡的慘劇。
　　可說，在天平的兩端，壹是靈石，二為人命。
　　不想，他們兩家竟然這麽心急，使用的盡數都是修仙之人，如此開采的效率自然大大提高，卻也使得這次事變之時，死傷也格外慘重。
　　無怪他們急著尋求宗門的幫助了，有五百余名修仙者死傷，無論是為了家族的名聲著想，還是為了日後還能召到人手，他們都需要安撫死者的家屬，這便是壹筆巨大的花費了。
　　若再加上前期開礦所需，只怕以傾家蕩產來形容也不為過，如果不能早點解決礦洞問題，從而繼續開采，怕是家族本身就要無以為繼了。
　　略略對林森解釋了壹遍其中的貓膩，眾人循著這條幾乎是由屍體鋪就的道路，繼續往礦洞的深處行去。
　　壹路上，王心玲壹直在嬰寧的耳旁與她低聲交流著，時不時擡起頭來，指引下道路。
　　壹開始，張凡還在懷疑，這王心玲是如何與嬰寧交流的。
　　從頭到尾，她便只發出過“嬰寧嬰寧”的呢喃聲，再沒有其它的內容。到了此時，才終於明白了過來，雖然呢喃聲的內容，從頭到尾都沒有變化，但是語氣上卻多有不同。
　　有上揚有低伏，或婉轉或淒厲，長短不壹，高低不平，顯然正是通過對這些語調語氣的判斷，讓王心玲能理解她的意思。
　　明白了這壹點，張凡才真正相信她有能力從礦洞中逃生，單單能在短時間內，弄清楚那些似乎壹層不變的呢喃聲中蘊涵的意義，便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
　　這個小女子，只怕並不只是表面上那麽簡單。
　　壹路無話，除卻時斷時續，由少變多的屍體之外，便再也沒有其它的事情發生了，整個礦洞，死壹般的沈寂。
　　就在這漆黑的環境下，不知道行了多久，這好像連時間的流逝都能改變的黑暗，更似沒有盡頭壹樣。
　　就這麽單調沈默地前進著，少頃，走在最前面的張凡，忽然步子壹頓，緊接著，壹聲奇怪的聲音從他的腳下響起。
　　“哢沙沙”的，仿佛蛋殼碎裂，又似巖石風化，聽起來詭異無比。
　　低頭壹看，張凡才發覺，昏暗之下他竟壹腳踩入了壹個頭骨中，直沒至腳踝處，看上去就像是穿了只白骨靴子壹般。
　　只是這個頭骨似乎並不如何堅硬，反而有些類似聚沙而成的感覺，否則也不會如此輕易地被他踩穿。
　　“這是……”
　　林森就走在張凡的身旁，自然將它看得壹清二楚，發出疑問的同時，俯身查看了起來。
　　這時，壹點火光，從張凡的手心燃起，瞬間將周圍的壹切照得透亮。
　　之前由於眾人修為不弱，多少都有些夜視的能力，為了不提前引來陰魂的窺視，便未曾照明。此時似乎已經進入到了礦洞的深處，連零星半點的光亮皆無，哪怕到了虛室生白的地步，也漸漸的有些看不清楚了。
　　借著火光，眾人明白地見得，壹個孤零零地人頭在張凡的腳下被踩穿，而配套的屍骨，卻在十丈開外的地方。
　　那裏有殘破的骸骨，散落壹地的類似鶴嘴鋤、十字鎬形狀的采礦工具，甚至還靈石、法器等等。
　　不過這些已經都成了廢品，否則也不會保留到現在了。
　　靈石暗淡無光，顯然早已靈氣盡失，即便是那些法器，看上去也壹絲靈氣皆無，與凡鐵無異。
　　能使靈石無華，法器化凡，這需要多長的歲月侵蝕啊？林森壹時好奇，上前撿起了壹件筆形的法器。不料手剛剛將其握緊，提起不過壹寸，便陡然間壹輕，再看時，掌心處哪還有法器的影子，只有如風沙壹樣的碎末殘留。
　　“至少有幾萬年了！”林森搖頭嘆息，起身道：“他們應該就是上古時期的礦工了，張師兄，看來我們已經進到了古礦脈的位置，要小心了。”
　　“嗯。”張凡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他的看法，正待說些什麽，卻忽然間頓住，隨即臉上變色。
　　猛然低頭壹看，只見壹個陰暗的臉龐突然從地底冒出，壹張巨口張得幾乎占據了大半張臉，就這麽從下而上，將他整個小腿壹齊吞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