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1章 選擇的力量

　　米彩並沒有針對嚴卓美這番站在道德制高點的話而有所表態，她表情凝重的沈默著，這種沈默卻終於成為了我的負擔，我知道這些話多少對她是起了些作用的，否則她不會有這樣的變化……我不敢去設想，當嚴卓美說起我那些荒唐的過去時，她是否還有意誌去對抗，又是否會再次遷怒於我……？
　　這些年，我體會最深的便是人性的不可捉摸，這個世界上更沒有誰是壹成不變不可動搖的，我看得到自己和米彩之間由來已久的隱患，雖然這種隱患在越來越深的感情中漸漸被淡化，但是並沒有被根除，其壹旦被催化，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於是，獨自擔憂，獨自黯然的我，更沒有開口再說些什麽，就這麽在沈默中將車子開到了蘇州城內……我將車子停在了本市最為高檔的壹座酒店門口，等車子停穩後，米彩對嚴卓美說道：“嚴總，今天的午宴我們就不參加了，我覺得該溝通的都已經溝通了，所以下午我打算和昭陽回徐州，我們都因為等妳回來，耽誤了不少手頭上的工作……希望嚴總不要再打擾我們，我會對自己今天的選擇負責！”
　　我以為嚴卓美會拒絕，卻不想她只是笑了笑回道：“妳回徐州沒有問題，但是今天晚上我想單獨和妳們吃個飯，妳們明天再回去也不遲。”
　　我和米彩壹時不知道她打的是什麽主意，誰都沒有作答，她又說道：“就這麽說定了……晚上我們壹起吃個飯，如果連這個要求也不能答應我，我想下午，我會和妳們壹起去徐州的，順便看看在徐州的老朋友！”
　　米彩表情陰晴不定的看著嚴卓美，卻又無計可施……終於說道：“好，既然妳晚上要和我們壹起吃飯，那我們就在老屋子招待妳，不知道嚴總妳是不是了解，這間老屋子已經在我剛回國的時候重新買回來了……歡迎妳來做客，我和昭陽會做好飯菜等妳的。”
　　嚴卓美那處變不驚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的波動，她的眼神閃躲了壹下，壹陣沈默之後，才言語復雜地回道：“好，那就晚上不見不散。”她說著打開了車門，向正在雨中等待著的米仲德等人走去，我下意識的看了看在落雨中矗立的酒店，隨後才踩了油門，載著米彩駛離了這個並不屬於我們地方……
　　……
　　回到老屋子，我和米彩只是簡單的吃了壹些午飯，中間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似乎從見到嚴卓美的那壹刻起，我們就被壹種不知名的力量給束縛了，我們沒有辦法像往常那樣談笑自若……而窗外那死活不肯停歇的雨水恰如我們現在的心情，我們壹點點被它的“滴答”聲所洞穿……
　　吃完了飯，我在廚房洗刷碗筷，米彩則站在陽臺邊，將那些我們沒有能帶走的盆景擺放整齊，之後便蹲在那裏看著……直到我將碗筷洗漱完畢，她還停在那裏壹動不動，我出於好奇便來到了她身後，卻發現她什麽也沒有做，只是看著壹株已經枯萎了的花莖……
　　我終於向她問道：“妳是在悟道嗎？……都蹲在這裏看半天了！”
　　米彩拉著我，讓我和她壹起蹲了下來，向我問道：“昭陽，這盆花還會發芽，盛開嗎？”
　　“當然會，冬天枯萎，春天發芽，這是亙古不變的規律，除非它的根壞了，死了……”
　　米彩擡頭看著我，問道：“是不是只要根不壞，就依然有生長的希望？”
　　“當然……經過壹個冬天的煎熬，等明年春天來了，只要記得給它澆水，它會比以前盛開的更燦爛。”
　　“嗯……如果我們的愛情也有根的話，妳會讓這個根也像外表壹樣枯萎掉嗎？”
　　我終於知道了米彩的言外之意，也知道她從剛剛至現在到底想了些什麽，這個冬天於我們而言真的太糟糕了，它似乎用它的寒冷枯萎了我們身邊的壹切，這種枯萎讓我們感到無力和仿徨，所以我們壹直在做著的事情，便是努力保護根的周全，雖然在勉力支撐、痛苦不堪，但春天也快要來了，我們只要保住這最後的氣息，便能等到重新生長的那壹天……
　　我終於對米彩說道：“我們的根是不會枯萎的……因為我們都壹直很努力地在護著它，讓它深埋著泥土下，只要我們堅忍著不暴露，別人揮起的斧子永遠也砍不到它的命脈……所以，我們千萬不要在冬天快要結束的時候功虧壹簣，好嗎？”
　　米彩或許是因為蹲的太久，她的腿有些麻，便直接坐在了地上，壹邊捶著自己的腿，壹邊對我說道：“妳要記得自己今天給了我多麽大的希望……如果我是壹朵花的話，這輩子我只想栽在妳這只盆裏。”
　　我仰起頭重重的呼出壹口氣……於是，心中的那壹塊石頭也終於落了地，我真的很恐懼米彩會有所動搖，怕她抵禦不住嚴卓美的壹再相逼！
　　如果她真的隨嚴卓美去了美國，我的人生壹定會蛻變成灰色的，因為，只要想起她和別的男人生活，組建家庭，生孩子，我就有壹種窒息的感覺，她已經在潛移默化中成為了我活下去的氧氣！
　　……
　　下午，雨還在下著，我和米彩壹起去附近的超市買了些食材，用於晚上招待嚴卓美，回到家後，兩人又壹起將菜洗幹凈，放進了冰箱裏，之後便坐在沙發上，等待著夜晚的降臨，等待著屋門被敲響的那壹刻。
　　米彩仰躺在沙發上，她習慣性的將腿放在了我的身上，我怕她的腳冷，便將其揣進了我的毛衣裏，又將空調的溫度調高了壹些，讓屋子裏與室外對比，仿佛是壹個充滿溫暖的小天堂，那停不下來的雨，完全與我們沒有關系……因為當夜晚快要來臨時，那亮起的燈，就是我們的太陽……
　　我點上了壹支煙，吸了壹口之後，重重吐出，終於對米彩說道：“……我覺得自己應該做出壹些改變了！”
　　“嗯？怎麽改變？”
　　我又吸了壹口煙，正色回道：“其實壹直以來，我知道自己身上有那些缺陷……也許，是自己從小生活的環境過於寬松，又過於叛逆，我壹直感覺不到這個世界的惡意和壓迫……直到離開學校後，才發現自己這樣的人放在社會的潮流中完全就是格格不入的，可我卻並沒有積極地去尋求改變，這種偏執給我帶來了很多不好的後果……我應該去嘗試融入這個世界了，因為我成不了羅本和夏凡野那樣的藝術家，特立獨行、抗拒和排斥，並不會給我這個普通人帶來什麽……我真的該奮鬥了……先在徐州做出壹番事業，在圖謀更大的發展，我要做壹個能讓妳擡起頭去面對任何人的男人……那些世俗的嘲諷絕對不可以再發生在我們的身上！而這也是我想給妳的安全感……！”
　　米彩看著我，終於回道：“這對妳來說很難！”
　　“妳說說看，為什麽會這麽認為？”
　　“因為妳的身上並沒有奮鬥的基因……有些念頭已經根深蒂固的占據了妳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我點頭：“妳說得對，我是沒有這樣的基因……但是我願意為了妳去改變，還有我們未來的家庭，我不想我們的孩子輸在起跑線上，我希望在他的眼裏，他的爸爸是壹個可以被崇拜的人，這也是我必須要去奮鬥的動力……我不會做的比任何人差的，我已經想好了，這次回到徐州後，我便開始組建自己的團隊，然後正正經經的選壹個有發展空間的項目去運營！”
　　“還是像路酷那麽理想化嗎？”
　　我搖頭，回道：“當然不是……其實，我壹直都很明白，路酷如果不是有強大的資源在背後做支撐，基本上是沒有生存空間的，而這些資源如果用在別的項目上，所得到的收益恐怕要遠遠高於路酷！……現在的我，沒有條件帶著理想主義讓市場去迎合我的創業夢想！”
　　女人的思維實在很難捉摸，米彩沈默了很久之後，完全脫離了原來的話題，問道：“簡薇為妳付出了這麽多，最後卻這樣收場……而妳困在我身邊，什麽也不能為她去做，妳會很不舒服嗎？”
　　連米彩也認可了簡薇對我的付出時，我的心在痛苦中壹陣亂顫，我無法忘記，路酷成立那天，簡薇端著酒杯在眾人面前豪言壯語的樣子，那時候的她，是那麽的自信，那麽的不可壹世……而現在，她只能看著自己嘔心瀝血經營的壹切慢慢倒塌，卻無人相救，只能自己咬著牙在痛苦的邊緣沈淪著……
　　我終於對米彩說道：“我能說實話嗎？”
　　“妳說不說我都了解……有時候，我也在想，到底妳身上有什麽特質，讓我們如此放不下呢？……說來矛盾，讓我放不下的是妳的情義……可是給不了我安全感的同樣是妳的情義……昭陽，我真的希望妳能將自己的情義用在最正確的地方，那我們的未來就是壹帆風順的……妳知道嗎？壹個男人如果掌握不住情義的尺度，那就是濫情，同時會給女人釋放很多曖昧的信號……我想：如果我是當初的樂瑤，在妳選擇放棄徐州的壹切回蘇州幫她經營瀕臨倒閉的酒吧，且幫助她償還並不在自己能力範圍內的債務時，我也會想將自己的壹生捆綁在妳的身上……然後便發生了那麽多的看似曖昧又不似曖昧的錯誤！”
　　“難道在妳看來，我當初為了樂瑤從徐州回到蘇州就是壹場錯誤嗎？”
　　“是錯誤……可是卻歪打正著，將我們的壹生捆綁在了壹起……！”
　　當離開徐州的事情被再次說起時，我徹底啞然了……我再次看到了選擇的力量，如果我沒有回到蘇州，我現在的妻子便是李小允，方圓也不會有機會結識米瀾，米彩可能已經是蔚然的妻子，幫助蔚然經營好家族的產業，並攜手牢牢控制住卓美，而壹旦我結了婚，也就不會有簡薇的掙紮，她多半也已經安心去做向晨的女人……
　　可是我偏偏做出了這個選擇……這是命運的使然，還是抉擇的偶然？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讓此時的我無限唏噓，我的心仿佛在壹點點的衰老著……我畏懼人生中再有類似的選擇！……而米彩似乎在用她的智慧，讓我回頭審視，然後擡頭看見更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