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接著奏樂，接著舞

　　掌櫃白胖的臉上頓然色變。
　　方才還談得好好的。
　　他不知為何江南突然就改了主意。
　　“客官，您是讀書人，也應當通達明理，這邱大少爺乃是邱縣尉長子，您怎就不明白民不與官鬥之理啊？”
　　江南指著正被人扶起來送去醫館的小二，
　　“掌櫃的，正因在下是讀書人，才明白凡事都大不過壹個理字兒。”
　　“方才答應妳，只因不願招惹是非，與人方便而已。”
　　“可妳口中那邱公子，如此蠻橫霸道動輒傷人，這是何道理？”
　　他語氣堅決：“今日，這房間在下便不退了，看他奈何？”
　　事實上，那被打的小二他也不認識。
　　不過壹面之緣。
　　但人家為了壹口生計，兢兢業業，恭順有禮。
　　老老實實打工人。
　　就因為把壹間本就空置的房間給了自個兒。
　　就要被什麽邱公子毒打。
　　憑什麽？
　　江南心頭就不樂意。
　　恰好，如今的他，也有些不樂意的資本。
　　“您糊塗啊！客官！”掌櫃的嘆息壹聲。
　　他看江南像是讀書人，不禁嘆息。
　　大夏有兩種人不受待見，小人與讀書人。
　　小人陰損難測，惡招百出；讀書人則心比天高，認死理兒，不懂屈伸。
　　“您說您何苦跟官家弟子較勁兒呢？”
　　掌櫃的再勸，“咱們平頭老百姓，別死活都認個理啊！”
　　江南卻擺手以拒，往桌旁壹坐，招呼道：
　　“掌櫃的，江某餓了，還請上些酒肉。”
　　掌櫃的見勸不住此人，暗自搖頭，也不再多說。
　　這是個沒挨過毒打的主。
　　便趕緊退下，招呼後廚上菜。
　　不久，壹盤盤佳肴上桌，江南大快朵頤。
　　比起旬陽縣清香馥郁的淡口，秀水的菜卻是熱辣辛香，那味道撲進鼻尖兒，讓人忍不住唇齒生津。
　　江南在這兒吃得香，卻也引得周遭食客頻頻回首，暗自嘀咕。
　　其大意不過是暗暗嘲諷這破書生不懂變通，偏要往刀口上撞。
　　其中壹些不羈的江湖客，也對這牛壹樣犟的書生多看了幾眼。
　　酒樓內大堂高臺上，琴瑟和鳴，絲竹悠揚，舞姬婉轉而動，歌舞升平。
　　看似熱鬧非凡。
　　不過眾人都知曉，待那二樓用食的邱大少爺下來，必有壹番鬥爭。
　　半個時辰過去。
　　樓上傳來爭吵聲。
　　許是掌櫃告知江南不肯讓出房間兒，出了岔子。
　　不時，便看到壹錦衣公子噔噔噔走下樓，掌櫃的欲要規勸，卻被壹腳踢開。
　　錦衣公子身材瘦弱，戴高冠，腰間別玲瓏玉佩，可謂是壹副皮囊卓爾不凡。
　　但臉上卻布滿怒意，欲擇人而噬。
　　周遭食客趕緊避之，唯恐惹火上身。
　　只見錦衣公子直奔江南而來，身後跟著四個魁梧仆從。
　　“不知死活的東西！”
　　“見本少爺的房間兒都敢住？”
　　“妳有幾條命夠使？”
　　說罷，他已然來到江南身前。
　　直接掄圓了巴掌，朝其臉上扇來。
　　周遭食客心中不禁嘆息。
　　看來這小書生俊秀的小臉兒，今兒怕是保不住了。
　　哪知，江南伸手壹擋，便將邱少爺的手鉗住，再向旁壹帶。
　　那邱公子便狼狽地摔在壹旁。
　　邱公子從地上爬起來，臉色陰沈，聲冷如冰：
　　“妳還敢躲？”
　　卻見江南甩甩手，徐徐而道：“妳便是那邱公子？妳可知按大夏律法，尋釁滋事蓄意傷人，當杖責五十？”
　　“律法？”
　　邱公子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嘲諷出聲：“那妳可知我爹便是縣尉，執掌整個秀水安治捕盜，妳跟我談律法？”
　　“狠狠地打！讓這窮書生後悔生到世上！”
　　最後壹句是對身後的仆從說的。
　　於是，四個魁梧的仆從，仗著邱公子之意，獰笑著朝江南走去。
　　如四座大山般，充滿沈重壓迫力。
　　——對於普通人而言，是如此。
　　但江南恰好不是普通人。
　　身負三十年道行，江南的軀殼也被潛移默化，其血氣如江海，筋骨似鐵胚。
　　雖然未修體術，比不得品階武者。
　　但這幾個凡人仆從，在他眼裏，卻只是土雞瓦狗。
　　只見惡仆中兩人掄拳，兩人出腿，帶起勁風朝襲來！
　　砰砰砰砰！
　　四聲肢體碰撞的沈悶之音，砸在江南身上。
　　後者卻面不改色。
　　四仆從心驚，欲退！
　　卻見江南掄起拳頭，壹拳壹個，毫無拖泥帶水。
　　雖毫無章法和技巧，卻耐不住蠻象般的力道和風馳電掣的極速。
　　幾個仆從壹擊未成，還未反應過來，便倒在地上呻吟。
　　邱公子眼見幾個仆從頃刻間倒成壹片，有些震驚，但更多是憤怒。
　　“妳……敢打我的人？”
　　“妳找死！”
　　江南揉了揉拳頭，不由心中感嘆。
　　比起驅使黃巾力士，還是自個兒壹拳壹個小朋友，要暢快些。
　　他朝邱公子走去，又發問，“妳既然打得酒樓小二，江某為何打不得妳的仆從？”
　　“妳意欲何為？本少爺可是縣尉之子……本少爺……”
　　見江南便這邊走來，幾個仆從又無再戰之力。
　　身嬌體弱的邱公子心頭終於是發怵了。
　　“意欲何為？在下今日不僅要打惡仆，還要打妳！”
　　說罷，江南拎起邱公子的衣領，壹頓劈裏啪啦左右開弓！
　　啪啪啪啪啪啪……
　　壹巴掌接著壹巴掌！
　　掌掌到肉！
　　壹個時辰前，邱公子打那小二時也是這般。
　　哪兒料到，壹個時辰後，被打得便成了他自個兒！
　　幾個回合下來。
　　五官俊郎的邱公子，臉上皮開肉綻，青紫相交。
　　已然站立不穩，只顧趴在地上喘氣兒。
　　食客們不由倒吸壹口冷氣。
　　他們算是看出來了，這書生哪兒是什麽正經書生！
　　這是位血氣方剛的江湖客！
　　痛快！
　　只是邱公子乃是縣尉之子。
　　縣尉，且先不論本身實力。
　　其官職便是有品階在身，而江湖中人與廟堂的關系本就微妙。
　　俠以武犯禁，大夏對這種事壹直深惡痛絕。
　　這血氣方剛的書生，若是得罪了朝廷，怕是吃不了兜著走！
　　“好，妳很好！”
　　眾人感嘆期間，邱大少爺強撐著爬起來。
　　涕淚橫流，晃晃悠悠朝著門口走去。
　　行到門口時，轉過身惡狠狠朝著江南道：“有種！等著別走！”
　　江南卻不理會他，坐下來繼續吃菜，飲酒。
　　邱公子離去後，大堂的聲音方才多了起來，絮絮叨叨。
　　多是討論方才之事。
　　只是，離江南最近那幾桌，卻無壹人敢坐。
　　怕殃及池魚。
　　這時候，胖臉煞白的掌櫃，氣喘籲籲跑向江南。
　　“客官！客官！您快別吃了！快走吧！”
　　他壹副無奈之色，連連嘆息：“邱公子這是去叫人去了！他爹可是秀水縣尉，九品武者！您再呆下去怕是有性命之危啊！”
　　江南深深看了他壹眼。
　　這胖掌櫃心還不錯。
　　他道謝壹聲，又道：“掌櫃的，江某是讀書人。讀書人行遍天下，講的便是壹個理字兒，求得便是心安理得。”
　　“今日誰是誰非，諸位心頭自有定數，那縣尉來了又如何？”
　　“我便在此地，等他來！”
　　“唉！”
　　掌櫃的嘆息壹聲，該說的該做的他盡力了。
　　這書生不聽勸，他也沒法。
　　就準備轉身離去。
　　“掌櫃的。”
　　這時，江南卻叫住了他。
　　指著高臺，那兒原本有樂師彈奏，歌姬起舞。
　　卻因為剛才那檔子事，都停了下來。
　　只聽見江南接著說道，
　　“煩請掌櫃的，讓姑娘們接著奏樂，接著舞。”
　　“莫要壞了大夥兒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