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二章 百兵

　　春回大地。
　　萬物復蘇。
　　紫氣殿內，盧通盤坐在榻上，道：“秦殿主，傳妳過來是有壹件要事商議。”
　　“國主請吩咐。”
　　秦宗盤坐在蒲團上。
　　盧通道：“不日將有大戰，必須提前備足法寶、糧草等，我準備召集各個商會籌些錢款。”
　　“國主，近年風調雨順，國庫十分充盈，不必再臨時籌措。”
　　“兵事兇險，準備再多也不嫌多。”
　　盧通取出提前備下的冊子，遞過去道：“知道妳憐惜商賈，不過這次和上次不壹樣，先看過再說。”
　　秦宗小心接過冊子，看了片刻，提起的眉頭迅速放下。
　　“國主仁厚！公布‘百兵圖’，惠及百姓。減少賦稅，惠及眾商，此乃仁和之政。”
　　盧通笑著搖了搖頭。
　　步家的三方八部百兵圖，內含法器、法寶上百種，十分契合良妖正國的《非人非妖經》。
　　大戰將至，百姓越強越好。
　　他準備拿出這道法門，連同商賈壹起讓利，讓國中百姓全都買得起法器、法寶。
　　商人取利、百姓取寶，而良妖正國同時兼得二者。
　　“章殿主覺得，這樁生意應該分給大商會，還是小商戶？”
　　“國主，這些法器中必然有些難以祭煉。我認為，復雜的法器以及法寶，分派給各大商會，確保質量無憂。簡單的法器，可以傳授給小商戶。”
　　“可以，盡快安排妥當。”
　　“是！”
　　……
　　半個月後，大小事宜陸續定下。
　　黃昏時分，幾艘車輦駛向婉音水榭，途中壹艘車輦朝其他幾個靠近過去。
　　“狐河老弟！”
　　穆飛陽坐在雲輦上，驅散身邊雲霧，道：“狐河老弟，妳也收到了國主的邀請？”
　　狐河瞥了壹眼，沒有理睬，朝前面趕車的半妖道：“快點！”
　　“駕！”
　　車夫抽出壹鞭，六匹鱗馬加快奔跑，迅速甩開雲輦。
　　“小心眼。”
　　穆飛陽搖了搖頭，知道狐河仍然嫉恨上次沒有幫他壹把。
　　雲輦繼續靠向壹艘飛舟。
　　穆飛陽道：“邊老哥，妳也收到請柬了？”
　　邊俊苦笑著點了點頭。
　　“哎。”
　　穆飛陽嘆了口氣，道：“不知道國主又有什麽吩咐。”
　　很快，壹行人進入水榭。
　　妙華臺，水榭內的壹方石臺，背靠雲霧、面朝玉湖，兩旁綠蔭映襯，景色十分雅致。
　　穆飛陽、狐河等壹行三十多人陸續趕到，三三兩兩地湊在壹起攀談。
　　“侯老爺，您老有沒有聽到什麽風聲？”
　　“風聲倒是有，可是和預想的不太壹樣。”
　　“哦，請侯老爺提點。”
　　“前幾日受了秦殿主的傳喚，說是有壹樁好生意要賞給我們，正在府裏恭候時，不想卻等來了國主的請柬。”
　　眾人互相對視壹番，不約而同地搖頭苦笑。
　　“叮！”
　　壹聲輕響，臺邊走出兩排侍女。
　　眾人會意，立即斂起神色，靜靜等候。
　　盧通從綠蔭內走出，登上石臺。
　　眾人壹起拱手道：“拜見國主！”
　　盧通走到正上方，環視壹周，挨個記住每個人的相貌。
　　立國數百年，除了早年的四大商會外，又接連湧現出了數十家大商會，涉及水運、鍛造、煉器、草藥等各個行當。
　　“坐。”
　　“謝國主！”
　　盧通坐在長幾後，眾人跟著陸續坐下。
　　侍女們奉上酒水、瓜果等。
　　盧通道：“聽說前些年與其他國家的商貿全部減少，甚至交易近乎斷絕，這些年可有起色？”
　　“托國主洪福，壹切都好。”
　　“國主廣傳諸法，造就了眾多牛馬，我等借助牛馬之力，四方遊走，足跡遍布金池湖、陽墟沙漠，乃至白夜冰原，生意已經恢復如初。”
　　“正是！”
　　“我等謝過國主！”
　　眾人壹起舉杯。
　　盧通微微頷首，端起酒杯與眾人壹起飲下。
　　《天地妖典》中，涵蓋了幾十種牛馬變化，其中有的擅長力氣、有的擅水、有的耐力驚人等等。借助這些牛馬變化，眾多商賈才得以用極低的本錢，把東西賣去各個地方。
　　盧通道：“我們與濟國、小兆國的爭鬥，是否影響了各位？”
　　“並無大礙。”
　　“水路不能走，我們還有陸路。與水牛走不成，還有銅蹄大鱗馬，現在誰也擋不住我們。”
　　盧通頷首道：“那就好。”
　　客套了壹番後，他擡手示意，旁邊走出來壹隊侍女，捧著托盤，挨個走近過去，給每人遞過壹本冊子。
　　眾人心頭壹緊，有人甚至摸出了提前備下的錢袋子。
　　“這些是我四處搜尋來的法器、法寶，正適宜國中的眾多妖獸變化，妳們先且看看。”
　　盧通端起壹杯酒自飲。
　　下方眾人看過後，有人察覺出了幾分，眉眼中浮出喜色，也有人仍舊疑惑。
　　穆飛陽問道：“敢問國主，這些法器、法寶，是否有煉制之法？”
　　“有。”
　　穆飛陽立即站起，拱手道：“國主，飛陽商會願以重金求購冊中的煉器之法！”
　　旁邊人這才後知後覺。
　　“國主，金峰商會最擅長鍛造法器，也想求購幾道煉器之法。”
　　“霍山商會……”
　　盧通靜靜等候，等到沒有人開口了才問道：“穆掌櫃，妳想要哪道法門？”
　　穆飛陽腦筋急轉，眼前閃過壹個個法器圖案、名字。
　　“回國主，我想求‘喚水寶劍’。”
　　良妖正國北是截水湖，東是溢河，國中又是河流密布，水類法器最受人們喜愛。
　　盧通道：“喚水寶劍以水精祭煉而成，可以斬水、禦水，妳若得了法門，準備以什麽價格出售？”
　　“國主稍等。”
　　穆飛陽重新拿起冊子，迅速翻看後，計算了壹番，道：“臨時粗算，未必屬實。”
　　“無妨，妳說便是。”
　　“尋常水精十至十五符壹兩，壹柄劍最少需要壹斤，再算上其余材料，單材料的成本不會低於兩百五十符。此外還有煉器師、小廝、掌櫃等各種費用，以目前的估算，售價不會低於四百張血符。”
　　盧通垂下眼神。
　　算多了。
　　他對這些法器十分熟悉，喚水寶劍除了水精外，其余東西需要的很少，成本最多不會高於二百。
　　他沒有揭破，繼續看向下壹人，問道：“妳想要什麽法器？”
　　“無棱金顱錘！”
　　“說說妳的價碼。”
　　“是！此錘使用金精鍛造，我準備選用太鋒山最多的斷紋銅作為材料……”
　　盧通挨個問過，最後沈吟了壹番，道：“不瞞諸位，大戰將近，我準備惠及百姓，所以才取出這道不傳之秘。”
　　“國主慈悲！”
　　“我等也願意為國盡力！”
　　他掃過眾人，道：“可是百姓貧苦，沒有太多銀錢，因此只好優中取‘貧’，妳們回去商議，想要哪些法器、法寶，定個售價，派人送給秦殿主。”
　　“敢問國主，每家可以選幾種法器？”
　　“貪多嚼不爛，最多不許超過五種。”
　　“國主，五行之精，優劣不齊，其中差異極大，我們如何參考定價？”
　　“呈上價格時，把煉器之物壹起呈上，否則作廢。”
　　眾人互相對視。
　　盧通最後問道：“還有什麽疑問？”
　　“國主，每道法門的售價多少？”
　　盧通看了那人壹眼，沒有回答，徑直起身朝外面走去。
　　“回去準備吧。”
　　“恭送國主！”
　　……
　　又是壹個月後。
　　紫氣殿內，秦宗呈上壹本冊子，道：“國主，壹共三十九家商會，所有法器、法寶全部有人出價，價格都在這裏。”
　　盧通翻開冊子，壹邊翻看，壹邊問道：“秦殿主有什麽看法？”
　　“我認為，價格只能略作參考。每家商會應該最少賜下壹道法門，另外再根據各個商會的擅長事宜，分配剩下的法門。”
　　“嗯。”
　　這壹次的報價更加真實，而且利潤大多在壹成左右。
　　盧通翻過壹遍，道：“小商戶的法器篩選出來了？”
　　“壹共選出了十七件，金木水火土各占其二，剩余的幾道是風、雷、陽等法器。”
　　秦宗又呈上壹本冊子。
　　盧通看過之後，挨個挑選出法器、商會，道：“還有壹件事。商會們並不知道法門是賞賜之物，妳借此由頭，把售價再砍低些。”
　　“是。”
　　“還有，減免賦稅之事也沒有告訴他們。定下最終的價格後，妳算出其中包含多少稅錢，再在售價中扣去。”
　　“明白。”
　　秦宗有些佩服。
　　步步緊逼。
　　國主似乎很清楚商賈的各種手段，每壹步都在堤防。
　　盧通把挑選過去的冊子還回去，道：“去吧，盡快開始，時間不多了。”
　　“是！”
　　……
　　三個月後，各種法器陸續開始出售。
　　燦花金刀、喚水劍、蕩煙鞭、纏山藤槍、鼓風袋、三火赤焰戟……無論水獸、火獸，牛獸、鶴妖，所有妖形都可以找到最適宜的法器。
　　第壹批法器上市後，短短兩天就銷售壹空。
　　壹個個商鋪的售罄告示，好似火上澆油，把本就繁榮的市場變得更加火熱。
　　紫氣殿。
　　盧通看過街面上傳回的消息，思索了壹番，喊道：“苗蕊、嶽金枝。”
　　兩只六青鳥飛入殿內，變作貌美女修，壹人模樣乖巧、壹人稍顯畏縮。
　　“拜見國主。”
　　盧通取出兩柄蓮錘神器，分別交給二人，道：“妳們各帶兩條銀蛟，去巡查眾商會、商鋪，查驗他們是否如實煉制法器、是否照價出售。”
　　“是……”
　　二人不知道話裏什麽意思，對視壹眼後不敢應下，又不敢不應，壹時間左右為難。
　　盧通心頭輕嘆。
　　步涉鋒太過小心了。
　　讓他挑選兩個身家清白的，步涉鋒不敢選自家人，不敢選大戶人家的，仔細挑了兩個普通人家的女兒。
　　苗蕊、嶽金枝沒有見過大場面，也沒有見過大人物，來了後壹直小心翼翼。
　　這些年除了修為漲了，其他地方沒有大長進。
　　“有不懂的盡管去問小青鳥。”
　　“是。”
　　二人捧著蓮錘，壹起退出殿外。
　　殿宇周圍，壹條條銀冠蛟或是纏著柱子、或是匍匐在殿上、或是掛在殿角，或是在半空中騰飛。
　　銀冠蛟，金蛟之壹，頭頂鹿角，鱗片十分細密，像是長了角的銀泥鰍。
　　苗蕊、嶽金枝看了幾眼，不敢吱聲，對視著猶豫了壹番，攜起手壹起去找小青鳥請教。
　　……
　　“喝！”
　　“好法器！”
　　路口，壹頭黃彪虎擰肩、甩臀，尾巴如鞭子壹般甩出，尾巴末端挽著壹柄短錘，揮出時金光大方，打出壹道直徑數尺的巨大金錘。
　　“看力道起碼幾千斤！”
　　“不止，虎尾力大，本就不下千斤，加上這壹個無棱金顱錘，少說也有萬斤！”
　　“好威猛……”
　　黃彪虎聽著稱贊聲，氣血越發火熱，縱起身子飛撲、狂跳，碩大金錘甩成壹大片，逼得眾人紛紛退後。
　　“那黃虎，妳這法器多少符買的？”
　　壹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
　　黃彪虎停下動作，回頭看了壹眼，起身化作壹個披著斑斕花袍的大漢。
　　“這位師妹，敢問是哪位大人府上的？”
　　“哪家也不是。”
　　大漢看著閃爍寶光的衣裳，收起調笑心思，道：“我這寶錘是九百五十張符錢買的。”
　　“不對，我聽說無棱金顱錘只要五百張符錢。”
　　“哈哈！”
　　大漢突然大笑。
　　周圍也響起幾聲輕笑。
　　苗蕊臉色迅速泛紅，心裏生出壹些退意，不過想起小青鳥又不敢這麽回去，道：“妳笑什麽。”
　　“師妹，妳去打聽打聽，現在哪兒還有這個價錢。”
　　“妳從哪裏買的。”
　　漢子生出壹些狐疑，問道：“妳問這個幹什麽？”
　　苗蕊心頭壹跳，立馬心虛了壹些，小聲道：“我想買。”
　　漢子沒有開口。
　　旁邊有人道：“妹子，妳要買無棱金顱錘？”
　　“對。”
　　“我有，就是價錢可不便宜。”
　　“多少？”
　　“壹千三。”
　　苗蕊逐漸冷靜下來，道：“太貴了，金峰商會才賣五百符錢。”
　　那人還要開口，虎皮漢子立即打斷，道：“師妹，別聽這些人的，金峰商會買不到，只能找鐵翎商會，統壹價九百五十張符錢。”
　　“鐵翎商會？”
　　“嗯，多的不便再說，妳自己去打聽吧。”
　　……
　　苗蕊打聽了五天。
　　壹次次出門詢問，又壹次次找小青鳥請教，費了好壹番功夫終於查清了壹樁事情。
　　“國主，金峰商會只把極少壹部分無棱金顱錘放進商鋪，剩下的全部交給鐵翎商會，再由鐵翎商會加價出售。有人說，鐵翎、金峰是壹家的。”
　　苗蕊站在下方。
　　盧通坐在蒲團上，神色平靜，道：“可有證據？”
　　苗蕊取出壹個金顱錘、壹張購買憑證，道：“這是從鐵翎商會買的。”
　　盧通擡手接過，看向旁邊，道：“嶽金枝，妳查出了什麽？”
　　嶽金枝跪在地下，取出壹疊血符、壹枚寸許大的寶珠，道：“國主，這是飛陽商會給的，我不要，可是那人丟下東西就跑了。我送回去，剛把東西放下，那人就跪下求我，說不收會害死他的。”
　　盧通笑著搖了搖頭，道：“他們的法器如何？”
　　“價格壹樣，就是供應不足，每天僅有壹百余件。有人在街頭加價轉售，我跟蹤了三人，都是普通閑漢，和飛陽商會沒有關系。”
　　“嗯，起來吧。”
　　嶽金枝舉著血符、寶珠不知所措。
　　盧通擺了下手，道：“收下吧，壹些禮物而已。記住了，只要把事情辦妥，其他的都由妳們。”
　　“是。”
　　“去吧，接著查，順路把鐵翎商會的事情轉告給秦宗殿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