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遊廊的盡頭， 沈六公子沈慶靜靜立在那兒，壹身?月白衣袍，斯文秀氣， 幹凈出塵， 渾身?散發著淡淡的書卷之氣。
　　二?人隔著壹道長廊遙遙相望著，如同第壹次初遇那般。
　　這還是自那日發生意外後?， 二?人的第壹次相見， 不過短短兩月，竟覺得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這兩個月發生太多太多的事情了，先是她與沈六公子的婚事作罷， 後?來沈六公子納白鶯兒為妾，再後來她與沈瑯暗中勾搭在壹起， 又經歷暗殺墜崖從鬼門?關裏?轉了壹圈回來，如今， 她的腹中……卻又與沈五爺議了婚事。
　　兜兜轉轉， 如今重新回到了這裏?。
　　像是回到了初來沈家那段時?日似的。
　　不過兩月未見，只覺得沈六公子成長?了許多， 還是那身?衣袍， 還是那般斯文儒雅，不過秀氣的眉眼中已隱隱有了幾分深邃和剛毅的氣質，像是在風雨中飄搖的嫩竹，在風吹雨打中漸漸支起了身?姿，變得挺拔而青翠。
　　兩人靜靜相望著。
　　壹時?， 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 只見沈慶冷不丁伏下了身?去， 朝著遊廊盡頭的柳鶯鶯屈身?作了壹揖，他彎下腰， 傾下身?去，整個上半身?都伏了下去，許久許久不曾起身?。
　　柳鶯鶯見狀忽而眼微微壹熱，不多時?，亦是微微側腰，朝著對方福了福身?子，亦是遙遙壹拜。
　　起身?時?，二?人相視壹笑，均是沖著對方淺淺笑了壹笑。
　　而後?深深對視壹眼，壹個向左，壹個往右，錯身?而過。
　　而方壹下遊廊，還不待柳鶯鶯緩過神來，便見廊下不遠處，壹道玉白身?影正?在通往月湖的必經之地的月洞門?外賞花，察覺到柳鶯鶯壹行人過來，便見那道身?影搖著扇子悠哉遊哉地轉過身?來，笑吟吟地朝著柳鶯鶯這個方位看著，這人赫然正?是沈五爺沈戎是也。
　　看到沈戎在此，柳鶯鶯亦是有些驚訝。
　　忽而感概命運的迂回，就是這般神奇。
　　昔日第壹次遇到沈六公子便是在遊廊之上，而遇到沈戎在同壹日，亦是在此處此地，彼時?她路徑此地，壹陣風將手中的帕子吹走了，帕子掛在了樹梢上，她踮腳去撿時?，身?後?壹人先壹步幫她將帕子撿走了。
　　那日的沈五爺沈戎壹身?粉袍，紈絝風流，隱隱還將柳鶯鶯調戲了壹遭，那時?的柳鶯鶯百般嫌棄，萬萬沒想到她的最終歸宿竟會是他。
　　“拜見五老爺。”
　　柳鶯鶯與姚玉蘭齊齊朝著沈五爺行禮。
　　“起來吧，不必多禮。”
　　沈五爺朝著她們提了提扇子叫起，話壹落，定定看著柳鶯鶯笑了笑，而後?掃了壹旁的姚玉蘭壹眼，沖她淡淡道：“我與柳家這丫頭有些話要說，妳先去吧。”
　　竟也毫不避諱，當場攆人。
　　姚玉蘭見狀心中微微吃驚，下意識偏頭看了柳鶯鶯壹眼，而後?又看向沈戎。
　　她跟這位沈五爺並無任何相交，他是長?輩，在府中多年，隱隱知這位爺的秉性?，是個風流好色，又說壹不二?的，當即心中飛快琢磨著這二?位的關系來，面上卻絲毫不顯，也並不敢過多關心耽擱，立馬笑著道：“那蘭兒先告退壹步了。”
　　又沖著柳鶯鶯道：“我去宴上看看還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說著緩緩離開，壹直走到小徑的盡頭，還忍不住扭頭朝著二?人方向看了壹眼。
　　壹直待姚玉蘭徹底消失在了視線中，才?見沈戎笑著看向柳鶯鶯道：不喜歡她吧，爺都替妳將她給轟走了，怎麽感謝爺。”
　　沈戎似笑非笑的看著柳鶯鶯，話裏?話外有種袒護和邀功之意。
　　柳鶯鶯壹驚，卻故作不解的看著沈戎道：“您怎知我不喜歡她。”
　　沈戎將扇子壹收，朝著掌心中敲了敲，斜眼瞅著柳鶯鶯道：“妳當初看到爺時?不也是像這樣板著張小臉，愛答不理的麽？”
　　沈戎似笑非笑的說著。
　　柳鶯鶯聞言楞了壹下，驚訝這位沈五爺的敏銳至於，不多時?，只有些忍俊不禁了起來，淡淡笑著道：“有麽？”
　　她沒想到自己表演竟這般拙劣，她還以為自己在沈家這幾個月表演得還行了。
　　又或者，是這位沈五爺獨具慧眼？
　　沈戎見她笑了，亦是跟著笑了起來，片刻後?，忽又細細盯著柳鶯鶯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的掃視了壹圈，最終回到了柳鶯鶯臉上定定看著，微微皺眉道：“怎麽瘦了？”
　　說著，微微擰了擰眉道：“怎麽瘦得都沒幾兩好肉了。”
　　頓了頓，又低低嘀咕了壹聲?：“爺還是喜歡妳有些肉的樣子。”
　　話剛壹落，卻見柳鶯鶯衣袍壹揚，翻了個白眼，轉身?便朝著前方走去，沈戎便立馬搖頭笑了笑道：“小丫頭片子。”
　　又連聲?道：“得了，爺不貧了，給——”
　　說話間，幾步越過了柳鶯鶯，長?臂壹欄，攔住了柳鶯鶯的去路，而後?將掌心慢慢打開，赫然見沈戎的手掌之中靜靜躺著壹顆東珠。
　　鴿子蛋大小。
　　圓滾滾的壹顆，碩大飽滿，圓潤晶瑩，又白又潤，在陽光的照射下，隱隱發出五彩斑斕的光芒。
　　險些閃到了柳鶯鶯的眼。
　　柳鶯鶯神色壹楞。
　　她從未見過這樣大的珍珠，平常看到的皆是拇指蓋大小，品相和色澤與眼前這個比，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這個大小，這個色澤，這個品相，雖柳鶯鶯出身?尋常，卻也知，這個品相的東珠世間怕是都沒幾顆，價值無可估量。
　　“您……您這是作甚？”
　　柳鶯鶯驚了片刻，淡淡問著。
　　沈戎道：“生辰禮啊！”
　　柳鶯鶯雖早已猜出來了，卻依然微微吃驚，連聲?搖頭道：“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便見沈戎將眉頭壹挑，頗不著調道：“那便當作聘禮吧，不過是提前收下而已。”
　　話剛壹落，還不待柳鶯鶯回話，便又見沈戎滿不在乎，道：“這算什麽，往後?爺的全是妳的，是吧，鈺兒。”
　　沈戎忽而幽幽喚著。
　　話壹落，才?見不遠處的山石旁，沈鈺壹身?紫色小袍，與身?後?那塊紫色山石融為壹體，令她們壹時?沒有發覺出來。
　　得到沈戎的“召喚”，便見蹲在地上捧著小玉臉的沈鈺神色懨懨道：“小爺我都要曬暈了，到底好沒好？”
　　沈鈺壹臉不耐煩的催促著。
　　話壹落，漫不經心的爬了起來，壹晃壹蕩的朝著柳鶯鶯走了過來，隨即將懷中的禮盒朝著柳鶯鶯跟前壹甩道：“爹爹說，女人都愛金釵，給，賞妳了。”
　　沈鈺壹臉別?扭又傲嬌的將禮盒甩到了柳鶯鶯手裏?。
　　柳鶯鶯壹楞，將禮盒接過來壹打開，赫然見裏?頭靜靜的躺著壹支五彩紅寶石大鳳釵，看著這枚奢侈又暴發戶的釵子，又看向沈鈺那張傲嬌又別?扭的小臉，不知為何，柳鶯鶯心中壹時?暖暖的。
　　忽然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這門?親事，或許沒有想象中那樣糟糕。
　　這時?沈戎亦是再度將那顆東珠朝著柳鶯鶯手中壹遞道：“當兒子的禮總不能越過老子的去吧？”
　　便不由分說的將那顆東珠塞到了柳鶯鶯手心。
　　定定的看著這支鳳釵和這顆東珠，柳鶯鶯心中劃過壹絲異樣之色，良久良久，忽而擡起頭來看向沈戎道：“若有壹日，老爺若是發現我是個不堪的，當如何？”
　　柳鶯鶯這話問得沒頭沒尾，卻又壹臉正?色。
　　沈戎似乎有些驚訝，瞇著眼定定凝視柳鶯鶯半晌，良久良久，忽而將眉頭壹挑，似笑非笑道：“能不堪過爺麽？”
　　柳鶯鶯卻並沒有躲開他的視線，反倒是繼續道：“若萬壹呢？”
　　柳鶯鶯繼續壹臉認真?的問著。
　　便見沈戎也壹臉認真?的想了想，方頗不著調的笑了笑，道：“那便是爺自作自受了，誰叫爺風流好色呢，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叫什麽，這大約就叫作壹報還壹報吧。”
　　“走吧，宴要開始了，今兒個可是妳的大禮——”
　　沈戎壹邊說著，壹邊搖著扇子慢悠悠的而去。
　　柳鶯鶯目送沈戎的身?影優哉遊哉走遠，不多時?，淡淡笑了笑，而後?穩了穩心神，領著兩個小不點?緩緩跟了上去。
　　等到壹行四人趕去月湖時?，人已然全部到齊了，看到他們四人同行，所有人大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