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和這種卑鄙小人不必多費口舌！

　　和兩名女學員跑去食堂的時候，食堂已經圍了不少人，兩個班的大部分學員都趕到了，而同壹屆的另外兩個班也來了不少人，甚至高年級生也頗有興致地在旁圍觀。
　　有人是為了看亨利和林楓這兩大藍血貴族的對決，也有不少是純粹的奪塔棋愛好者來此觀戰。
　　亨利和林楓雖然都只是十壹二歲的孩子，但棋藝並不算差，棋盤上的對決很能吸引壹些同道，只是今天的氣氛卻是火藥味十足，大違奪塔棋友誼第壹，比賽第二的宗旨。
　　凱麗趕到時，正好聽到壹個略有些尖銳的童音在人群之中響了起來。
　　“嗯哼哼，這座內塔我就收下了，多謝妳的慷慨。”
　　而後便是壹片嘩然嘆息之聲，凱麗聽得真切，發出哀嘆的，基本都是本班人。
　　“那個笨蛋……”
　　不必觀看棋盤，凱麗就知道亨利壹定又處在下風，那個笨蛋也不想想，對方如果沒有必勝的把握，可能當眾向他發起挑戰麽？他願意丟臉是他的事，卻總是連累其他人壹起遭殃，比起屢屢拖慢進度的王五，亨利其實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分開人群，凱麗走到眾人圍觀的核心地帶，只見寬大的飯桌上擺放著壹張精致的棋盤，亨利與壹名黑色長發的瘦弱男孩兒分別坐在棋盤兩端，彼此目光相對，空氣中都彌散著壹股火藥味道。
　　棋盤上的形勢也是如此，雙方的玉質棋子激烈交鋒，雖然只是死物，卻衍生出壹股金戈鐵馬的肅殺之氣。然而亨利這邊明顯屈於下風，不但九座守護塔被推平了多半，連重要的五枚棋子也損失了兩枚。對面林楓的守護塔只丟了壹座，棋子還余四枚。
　　棋局已經進入尾聲，這樣的局面基本可說勝負已定，亨利臉色鐵青，兩只拳頭死死握在膝蓋上，仍不肯認輸，而對面的林家少爺也不急於給出致命壹擊，優哉遊哉地指揮著棋子在對手防線上撕咬，姿態全然是調戲與戲謔。
　　見到凱麗過來，林楓微微壹愕，而後笑容漸漸釋放：“是妳？真有趣，好像每次都能見到妳。”
　　凱麗心中哀嘆：我也不想每次都幫這個白癡清理現場啊，誰讓我心軟禁不住求……只是這次該怎麽處理，凱麗心裏也沒個想法。
　　這個林楓，可實在不是好相處的角色。
　　“聽說妳是四班資質排第二的天才？平民貴族出身？”語氣中帶著壹股顯而易見的輕蔑。
　　凱麗心想，隨便妳怎麽叫吧，反正咱的確是沒法和妳們這些藍血比家世……然而接下來的話，卻讓她連苦笑也笑不出了。
　　“出現得這麽頻繁，是在故意吸引我的眼球嗎？呵，妳的身份雖然差了點，但姿色和天賦還算不錯，勉強也能入我的眼了！也好，從今天開始，妳跟著我吧……”
　　凱麗睜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雖然早就知道林楓比亨利還要傲氣，但現在這樣子，他腦袋壞掉了？他才十二三歲吧！？
　　然後，凱麗忽然發現亨利的身體猛地壹顫，本來尚算流暢的棋路也為之壹頓。
　　這家夥是在故意羞辱自己，間接影響對手啊……嘆了口氣，凱麗只當自己什麽也沒聽到，免得結果更糟。偏偏此時林楓身後幾名男女跟班附和著哈哈大笑，氣焰囂張至極，讓少女臉上很快浮現起了紅雲。
　　雖然心中憤怒，但是面對林楓這樣的學員，凱麗實在沒辦法和他正面沖撞，只好先輕聲問著亨利。
　　“怎麽樣，要幫忙麽？”
　　“不用！”
　　話雖這麽說，亨利操縱棋子的動作卻不由慢了幾分，顯然是在等凱麗的幫助。
　　“分散兵力，不要和林楓團戰，派妳的盜賊去偷塔，法師和戰士在線上和對方周旋，把節奏放慢些，妳的盜賊還有成長空間，而他卻沒有……”
　　凱麗輕輕動著嘴唇，聲音細若蚊鳴，但是她知道亨利壹定聽得到，他的家族血脈賦予了他超乎常人的敏銳五感，這壹點四班人都很清楚。
　　而亨利果然聽到了凱麗的指示，很快變換了戰術，三枚集結壹處的棋子立刻分散開來，再也不去和對手硬拼，依靠所剩不多的戰略縱深換取時間，讓自己的盜賊棋子四處遊走，牽制，獲得成長。
　　盜賊棋子在奪塔棋中是個發展到後期可以變得極其強勢的角色，依靠壹枚盜賊棋子翻盤的案例屢見不鮮，因此哪怕林楓在棋子數上占有優勢，也不敢讓亨利的盜賊成長得太過——他自己的盜賊已經在前期陣亡掉了！此時不得不分出兵力去圍堵盜賊，場上局勢頓時僵持起來。
　　四班的圍觀學員立刻發出歡呼叫好聲，仿佛勝利已經近在咫尺。而林楓屢屢改變戰術，卻怎麽也奈何不得亨利的壹個小盜賊。
　　“繼續讓盜賊遊走，戰士和法師可以考慮去推線了，人數相等的話，妳並不吃虧，給他多點壓力。”
　　凱麗壹邊觀察形勢，壹邊不斷給亨利提示，讓戰局壹點壹點傾斜過來。
　　“哦？”林楓忽然冷笑起來，“有意思，亨利啊，妳好歹也出身藍血家族，怎麽淪落到和壹個平民貴族糾纏不清了？我說那女人能入我的眼，只是說可以玩玩。妳不會是認真了吧？這種出身低賤的女人可臟得很呢，妳最好小心壹點。”
　　“砰！”
　　亨利奮力拍桌，猛擡頭，目光中幾乎能噴出火，然而還不及開口怒斥對手，只聽身後凱麗喊道：“小心啊！”
　　亨利這才發現，就在自己因憤怒而失去理智的時候，林楓已經操縱棋子發起沖鋒，再次斬落亨利的壹枚棋子，棋子數差距頓時成兩倍不說，被斬落的棋子還是亨利翻盤的唯壹希望，盜賊。
　　亨利目瞪口呆：“臥槽……”
　　到了眼下這局面，就算棋聖附體也是回天乏力，凱麗更是氣得連連跳腳。
　　“妳個白癡，連這麽簡單的挑釁都忍不住，連我這個直接受害人都沒說什麽，妳生什麽氣啊！真是把全班人都害慘了！”
　　壹想到亨利這壹敗，四班全班人就要貼足壹個月白癡標簽，凱麗只覺前途壹片暗淡無光，而剛才林楓那壹番羞辱性的言辭，自己也只能就此咽下，真是讓人想想就感覺胸口要炸開壹樣。
　　“唉，要不然我陪王五壹起退學了算了，好過天天受折磨……”
　　正當她準備說點什麽的時候，忽然聽身後傳來王五的聲音。
　　“這是幹什麽呢？”
　　想不到王五也跟著過來看熱鬧……凱麗頭也不回，有氣無力地解釋：“妳不是看到了麽？咱們班的頭號天才跟人賭棋輸掉了！”
　　然後就聽王五說：“賭棋？我還以為他在賣萌呢，這是跟對面串通好了的吧？”
　　此言壹出，亨利頓時拍案而起：“妳說誰跟他串通！？”
　　王五說：“妳唄，難道還能是我？凱麗都指點到這個份上，妳還能輸，妳敢說這不是故意的？”
　　“妳！……我！？”
　　亨利心中怒極，卻張口結舌，無話可說，剛才大意丟了壹子，純粹是被林楓的挑釁刺激得失去理智，不然以他的棋力怎麽也不至於犯下低級錯誤，只是這種事情，他也沒法解釋，更不屑解釋。
　　“虧欠妳們的，我壹定給妳們補上，這次算我對不起班上同學了！”
　　亨利大喊壹聲，之後轉身就走，背影狼狽不堪，如喪家之犬，留下眾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而棋盤另壹端，林楓神色悠然，單手支頰，勝利者的笑容在臉上洋溢出來，示威壹般仰首掃視著那些圍觀的四班學生。
　　“這樣的話，接下來的壹個月，我希望妳們能自覺壹點。老實說我覺得我的條件其實不算苛刻，以妳們班的這段時間的成績來看，說是白癡，其實也算是擡舉。”
　　得便宜賣乖，落井下石，林楓最為享受的就是類似這樣的事，他壹貫稱之為勝利的余韻，而哪怕進入了陽成學院這樣天才雲集之地，他也能不斷地享受到這種余韻的滋味。
　　這就是藍血貴族。
　　說完，林楓又特意挑釁似的看了看凱麗，對於這個出身榮譽貴族的天才少女，他其實頗懷有幾分好奇。能在陽成學院裏獲得天才之名的精英，幾乎壹向是被藍血家族們所包攬，沒有那些百年世家的底蘊與積累，壹般人家很難誕生出天賦絕佳的築夢師胚子來。哪怕有人口基數也不行。
　　而出身榮譽貴族，也就是很多人看來的平民貴族家庭的凱麗，能有如此天賦，就令人不得不為之驚訝。林楓雖然不以為凱麗能和自己競爭什麽，但對於這個出身卑微的天才少女，卻很有些興趣。
　　“如果能拿來玩玩的話，壹定很有趣……”
　　這麽想著，他打量對方的目光也就漸漸變了味道，令凱麗感到非常不舒服，好像身上有壹條冷膩的蛇在爬。
　　“唉，今天真不該過來管這閑事……”
　　哀嘆壹聲，凱麗正準備轉身回去，卻聽林楓說道：“這邊這位凱麗同學……剛才妳在亨利背後支招支得很熱情啊。”
　　“妳認錯了人了吧，我什麽也不知道……”
　　凱麗聳聳肩，毅然用出裝傻戰術轉身就走，權當沒聽到身後林楓不懷好意的冷笑聲。
　　今天的事情當然不算完，凱麗都可以想象日後少不了要面對林楓的各種刁難挖苦，至於更糟糕的事？哈哈，就算藍血貴族也不至於在陽成學院裏胡來吧……應該不至於吧？
　　至於什麽貼白癡標簽壹個月啦，每周公共課時來自壹班人的惡意嘲諷啦……身心俱疲的少女已經不願多想，明天的事情明天再去苦惱吧，大不了和王五壹起退學算了……然而才走了沒兩步，凱麗就感覺袖子被人拉住，身子壹歪，險些摔了壹跤。
　　回頭壹看，王五壹手拉著她袖子，壹手指著棋盤，大聲說道：“餵餵餵，還沒下完呢，妳這幕後黑手急著走啥？”
　　“我……？！”
　　因為王五這壹喊，所有人的註意力全都集中了過來，被幾十人的目光聚焦，凱麗真心想哭，雖然早知道王五有時候腦子不太好使，但他居然在這個時候對自己落井下石，大家不是同班同學，不是要好的朋友嗎！？
　　壹邊在心裏將王五千刀萬剮，凱麗壹邊用力抽著手，試圖掙脫王五的糾纏。
　　“妳……松手啦！”
　　“哦。”
　　王五依言松手，凱麗頓時力氣用空，向後踉蹌幾步，咕咚壹聲跌坐在地，疼得眼淚直流。
　　“……妳怎麽這麽笨，連站都站不穩。”
　　王五壹邊嘆息著，壹邊伸手去扶，結果被凱麗毫不留情地壹巴掌打飛了手。
　　“離我遠壹點啊，妳這白癡！”
　　“哦，好吧。”
　　王五於是轉過頭去，不再理會凱麗，而對林楓咧嘴壹笑：“喲，早上好啊~”
　　“哼。”對於亂入的王五，林楓還算略有了解。
　　那個蓬萊男孩兒是亨利班上出了名的廢柴學生，築夢師資質完全為零，在醒夢壹關便被卡住，完全無法進步，極大拖慢了班級進度，進而讓自己屢次和亨利爭執能占得上風，說來也算有功之臣。
　　但是，賤民就是賤民，對自己如此無禮的招呼，卻是不能寬恕的。
　　然而還沒等他開口，就見王五大馬金刀地坐在桌子對面，對他笑道：“餵，這盤棋反正也沒人陪妳玩下去了，我來接手吧。”
　　林楓感覺這世界真是變得荒謬了。
　　“妳來接手？”
　　“嗯，棋局還沒結束，亨利也沒明確說要認輸，那就是還有得玩，凱麗那幕後黑手不玩，我來玩。”
　　而還不待林楓開口，王五已經伸手摸上了棋盤的操控區，然後對林楓壹笑：“四比二誒，別告訴我妳不敢玩。”
　　“不，不敢……！？”
　　林楓怒極反笑：“賤民，妳好大的口氣，竟敢和我這麽說話！？”
　　“廢話真多，妳到底玩不玩？”王五皺起眉頭，壹臉不耐煩，“要是覺得沒彩頭不刺激的話……這樣，若是妳贏了，我後面那女人歸妳怎麽樣？”
　　凱麗怒吼：“餵！”
　　王五絲毫不以為意，直直盯著林楓：“妳覺得呢？有興趣了沒？”
　　而林楓根本就沒有詢問後者憑什麽決定凱麗的歸屬，只是冷冷壹笑：“妳自己找死，那就別怪我了。”
　　“餵！妳們兩個不要這麽自作主張……”
　　凱麗的聲音此時聽來是何等無力……王五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放心，贏定了的。”而林楓則再次打量了壹下王五，發現後者似乎當真以為自己翻盤的機會，不由壹笑。
　　“無知的賤民。”
　　然後伸手碰到棋盤的操控區，開始指揮棋子進行最後的收尾工作。
　　在他看來，棋局已經毫無懸念，對方只剩下兩枚棋子，並且沒有成長起來的後期戰力，難道還指望能對抗自己的四……嗯！？
　　仿佛目睹了極端不可思議之事，林楓楞了整整數個秒鐘，然後閉上雙眼，再睜開，視線用力投註在棋盤上，在心中默數：壹，二，三，三，三……“見鬼了！我的棋子呢！？”
　　重復點數多次以後，林楓終於確認，棋盤上自己的四枚棋子，不知道什麽時候硬是少了壹枚！
　　簡直是活見鬼，這奪塔棋可不比壹般棋類，棋盤棋子都是用築夢術制造出來，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棋子在棋盤上的每壹步動作都受到棋盤法則的約束，怎麽可能想拿走就拿走，當這是黑白棋麽？
　　但不可思議的壹幕就發生在眼前，四枚棋子，現在就只剩下三枚！
　　林楓很肯定自己的目光並沒有怎麽離開過棋盤，何況周圍這麽多圍觀者，哪可能讓人隨便拿走自己的棋子，可是……他心中又驚又怒，卻百思不得其解，而就在此時……“這下咱們就平咯~”
　　原來就在林楓尋找那枚丟失的棋子，以至於心神恍惚之時，王五已經壹鼓作氣向對面發起沖鋒，並憑借精妙的操作以少敵多，硬是將林楓的棋子吃去壹枚，場上形勢頓時成了二對二。
　　如王五所說，已經平了。形勢變化與林楓絕殺亨利如出壹轍！
　　“妳……”形勢急轉直下，完全出乎林楓的預料，方才王五瞬間展現的棋藝，比林楓應對過的任何壹名對手都要高，想不到自己之前還真的是輕敵了。
　　但即便是如此，如果是二對四的局面，王五也無可能翻盤，壹切的緣由，還在於那枚丟失的棋子。
　　四枚棋子，怎麽就突然變成三枚了？
　　“妳作弊！”思前想後，林楓做出了這樣的判斷，他怒氣沖沖，伸手指著王五的鼻子，“妳偷了我的棋子！”
　　這個時候圍觀的學生也從驚訝中恢復過來，對棋局的變化議論紛紛，而議論的焦點，自然是那忽然丟失的棋子。
　　在王五接手棋局前，林楓的確剩下四枚棋子，而接手之後不久，棋子莫名其妙就少了壹枚，說起來王五作弊的嫌疑的確很高。可偏偏所有人都未曾看見他究竟是怎麽偷拿了那枚棋子的，眾目睽睽之下，棋子就像自行消失了壹樣，而且換個角度來想，這可是築夢師的奪塔棋，哪有那麽容易作弊？如果強行奪走對方棋子，不但會引發警報，更可能造成反噬……究竟怎麽了？
　　林楓拍案而起，怒發沖冠，圍觀者議論紛紛，大惑不解，場中只有當事人王五依然低垂著目光，註意力完全集中在棋盤上。
　　完全無視氣氛的尷尬，王五徑自指揮兩枚棋子直破對方中路，將林楓的老家壹舉攻破。
　　“好，贏了。”
　　說完，王五擡起頭，露出勝利者的笑容：“按照賭約，妳和亨利先前的賭帳也就壹筆勾銷啦~”
　　“壹筆勾銷？”林楓輕聲重復，而後帶著不可思議的神情瞪視對方，“別作夢了，依靠作弊這種下作的手段，妳們根本就是輸了！”
　　王五眨了眨眼：“什麽作弊？”
　　“妳不承認？剛才我的四枚棋子，突然就變成三個，妳別告訴我這跟妳沒關系！”
　　歪頭避過林楓噴出的唾沫，王五輕輕嘆了口氣：“妳這人可真無恥。”
　　萬萬想不到對方倒打壹耙，愕然間林楓竟然無話可說，而後只聽王五認真說道：“以妳我的棋力差距，就算以二對四，妳也是穩輸不贏，所以妳自己偷摸掉了壹枚棋子，然後血口噴人，試圖將棋局蒙混過關。仔細想想，棋盤是妳的，棋子是妳的，要作弊顯然也是妳作弊更方便……這種無恥的手段，就算我作為壹名平民也深感不齒，妳作為藍血貴族，可真是貴族中的無恥敗類。怎麽，這麽怒目圓瞪，是騙局被戳穿導致惱羞成怒麽？”
　　壹貫以優雅，從容的面目示人的林家子弟，終於也有按捺不住火氣的時候，林楓只感覺怒火上湧，眼前壹片血紅，恨不得將眼前那個蓬萊人碎屍萬段。
　　“我，我打死妳這無恥小人！”
　　咆哮著，林楓猛地掄起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