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韓灝之死3

　　埋伏在阿華車裏的人正是韓灝，他的手指正搭在手槍扳機上，冷笑著說道：“我受傷了，就算跑出去也沒有用，倒不如留下來和妳作個了斷——妳讓他們都退後，如果有壹個人走進這輛車五米之內的範圍，我就開槍！”
　　韓灝後半句話是針對車外人說的，阿華上車後的異常狀況已經引起了便衣和黑衣手下的註意，他們正詫異地向著汽車圍攏過來。因為韓灝事先便調整好了後視鏡和側視鏡的角度，所以他藏在車後座的時候，可以看到車外各個方向的情形，而車外人卻看不到他。
　　“妳們別過來，韓灝在車裏！他有槍，我被他劫持了！”阿華搖下前駕駛室的車窗，大聲地喊道，“所有人退到五米之外！”
　　已經接近汽車的人連忙停下了腳步，而遠處的羅飛等人則快步趕來，眾人圍著汽車形成了壹個圓圈，他們都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愕不已。
　　“很好。”韓灝陰森森地贊了壹句，“妳如果早這麽識相的話，也不至於落到現在的境地。”
　　羅飛在車外喊話道：“韓灝！請妳馬上放下武器，舉起雙手走出汽車，這是妳唯壹的出路！妳也是警察，應該清楚，妳就是劫持再多的人質，警方也不可能對妳妥協的。”
　　羅飛的話語坦承而又嚴厲，刺得韓灝頗不自在地挪了挪身體。他肋下的傷口因此而受到牽拉，疼得他輕輕地“嘶”了壹聲。
　　“妳傷得不輕啊。”阿華“嘿嘿”地幹笑了兩聲，“看來我的手下還不算太過膿包。”
　　“妳敢出賣我？！”韓灝恨恨地說道，“任何壹個出賣我的人，我都要讓他知道代價！”
　　阿華卻“哼”了壹聲：“我們之間談不上出賣不出賣吧？妳應該清楚計劃失敗的後果，況且妳還開槍打死了鄧總，我有足夠的理由殺了妳。妳還活著，算是我沒有把事情做好而已！”
　　韓灝微微壹楞，倒也認同了阿華的說法。他緊接著說道：“既然這樣的話，妳也別怪我心狠了。我要殺妳的理由同樣充分。”說話間，他的手腕更加發力，冷冰冰的槍管把死亡的氣息直壓到了阿華的腦袋裏，
　　阿華卻並不慌張：“妳沒有直接開槍打死我——說明妳還想談判。既然這樣的話，就痛快點提出妳的條件吧。”
　　“談判？”韓灝冷笑起來，“妳真是太小看我了。我還沒有開槍，是因為妳尚未充分體驗到死亡的痛苦。我會給妳壹點時間，讓妳去回憶妳的家人，回憶妳生命中那些美好的東西。當妳覺得舍不得離開的時候，我才會送妳離開！”
　　聽著這樣冰冷刺骨的話語，阿華亦不禁有些愕然了：“這就是妳的目的？妳放棄了逃跑的機會，被警方重重包圍，就是要讓我飽嘗臨死前的痛苦嗎？”
　　“是的。”韓灝咬著牙說道，“這就是妳冒犯我的下場。”
　　阿華苦笑了壹下：“那我們真是不壹樣。我也殺過人，可那只是壹種解決問題的手段，我殺人的目的從來不是要讓對方痛苦。”
　　“這是我的風格，妳可以不習慣，但是妳必須承受！”韓灝再次冷笑，他似乎已經品味到了壹絲復仇的快感。
　　阿華輕嘆了壹聲，然後他沈默著，不知在想些什麽。
　　車外的羅飛見韓灝並不回復他的喊話，便開始安排疏散無關群眾，同時布置包圍的警力。到了這個局面上，韓灝已經是甕中之鱉，絕對沒有再逃脫的可能了。
　　杜明強亦在警戒圈外關註著事態變化，他壹臉興奮的表情，仿佛已經看到自己的新聞稿再次成為網絡關註的焦點。
　　眾人就在這樣的氣氛中僵持了片刻。而韓灝知道自己不能等太久，如果特警隊的狙擊手趕到現場，他在這輛小小的汽車內不管怎麽躲藏都是無濟於事的。
　　“妳的美好回憶該結束了。”他壹邊對阿華說著，壹邊繃緊了握槍手指上的肌肉。
　　“那妳的回憶呢？”阿華忽然淡淡地應了壹句，“妳就從來不想嗎？”
　　韓灝略微壹楞：“妳什麽意思？”
　　“妳的妻子和兒子，妳好像已經忘了他們。不過我可沒有忘，這幾天都是我在幫妳照顧他們。”阿華的語氣很平和，像是在和對方拉家常壹樣。
　　韓灝的心卻劇烈地翻湧起來，他手腕發力，恨不能要把槍管戳到對方腦袋裏，同時低吼道：“他媽的，妳想耍我嗎？！”
　　阿華並不和韓灝爭辯什麽，只是自顧自地說道：“東東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只可惜他年紀太小，還不能保護自己。所以這幾天我特意派了幾個兄弟，壹直在暗中照料著他。”說到這裏，阿華的口氣略略壹凜，“不過如果我死了，兄弟們沒人看管，還能不能那麽盡力保護貴公子的安全，這可就說不好了。”
　　對方話語中的威脅意味昭然若揭，而攻擊的目標又是韓灝心中最薄弱的環節。韓灝只覺得胸口壹痛，像是被人用重拳擊在了柔嫩的心尖上。壹種無法抵抗的虛弱感在瞬間漫遍了他的全身，把他先前那種強硬的優勢擊得粉碎。良久之後，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澀然將這口苦水咽進肚子裏，然後嘶啞著嗓子問道：“妳……妳想怎麽樣？”
　　阿華輕輕地嘆了壹口氣：“我說過，我不喜歡傷害別人。所以單從情感上來說，我也絕對不願去傷害妳的兒子。但是有些時候，我必須采取某種手段來完成壹些事情，現在就是這樣：我安排好了壹切，看妳自己怎麽選擇。”
　　韓灝臉上浮現出壹種如死灰般的黯然表情。他壹生自視甚高，好強爭勝，性格也極為暴烈，屬於吃不得壹點虧的角色。然而最近卻連遭挫折，先是被Eumenides設計陷害，後來又屢屢敗在羅飛手上，心中的憤懣實在是無以復加。今天在落難時遭到阿華的暗算，終於把他的滿腔怒火燃燒到了頂點，所以他才不顧壹切地要來找阿華報仇。其實他也知道，阿華和自己本就是相互利用的關系，又何談什麽出賣不出賣？只是他的火暴情緒已經到了必須發泄的地步，所以才抓住阿華這個目標不放。可他卻不曾想到，阿華竟也把自己算計得死死的。這壹大圈兜下來，他只能輸了個壹敗塗地，連與對手魚死網破的機會都沒有！
　　想到此處，他的憤怒和仇恨全都轉化成了冰徹全身的悲涼，兩行淚水不自禁地從眼角處滑落下來。如此獨自神傷片刻，他似乎拿定了什麽主意，轉頭在椅背上擦幹淚水，然後又搖下後座的車窗，向著車外大聲喊道：“警察在哪裏？我要和妳們談判！”
　　羅飛向前走上壹步：“我在這裏，妳有什麽想法就和我說吧。”
　　可韓灝卻拒絕了他：“不，我只和尹劍談判，妳讓他上車來。”
　　羅飛皺起眉頭，壹時揣不透對方的用意。而此刻尹劍已經主動搶到了他的身前，請求道：“羅隊，妳讓我去吧！”
　　羅飛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被助手眼中熱切的求戰欲望所打動。“去吧。”他伸手在小夥子肩上拍了拍，又壓低聲音說道，“把槍帶好，我現在授權妳，可以采取任何緊急措施。”
　　尹劍微微壹楞。他很明白“任何”兩個字意味著什麽。由於此前犯過錯誤，他壹直盼望著能有機會重新證明自己。可他畢竟也和韓灝有著多年亦師亦友的深情，現在陡然到了這壹步，他的心中難免有些悵然。
　　不過任務既已接下，於法於理，他都再無其他選擇。尹劍很快便回過神來，他鄭重地回答了壹聲：“是！”轉身向著圈子中心的那輛汽車走去。
　　到了車邊時才看清裏面的情形：正駕駛室的坐椅被放倒，阿華仰面躺著；韓灝則半臥在後排座位上，左手緊摟著阿華的脖子，右手則拿槍抵著對方的腦門。看到尹劍之後，韓灝便沖著副駕駛的位置努了努嘴，說了聲：“進來。”
　　尹劍繞到了副駕室這邊，打開門側身坐進了車內。他的右手看似自然地搭在腰間，其實正悄悄地握住了手槍的槍柄。
　　他的這個小動作沒能逃過韓灝的目光，後者“哼”了壹聲，冷冷地說道：“妳就大大方方把槍掏出來吧，藏來藏去的有什麽意思？”
　　尹劍咬咬嘴唇，掏出槍瞄準了韓灝的腦袋：“韓隊，對不住了。妳最好現在就放下槍跟我出去，免得讓我為難。”
　　韓灝嚴厲地瞪了尹劍壹眼：“妳在執行妳的任務，有什麽對不住的？！應該是我對不住妳！”
　　尹劍怔了怔，沒想到對方會說出這樣的話語。
　　“上次我從刑警隊逃走，肯定給妳留下不少麻煩。今天我還給妳壹個機會，妳開槍吧！”
　　“不——”尹劍斷然搖搖頭，“我不會這麽做的，我只想把妳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