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通知单

周浩晖

灵异推理

  十八年前,一起离奇的爆炸案,两个本可大有作为的年轻生命就此消亡,只留给死者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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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监舍斗

死亡通知单 by 周浩晖

2018-9-25 18:41

  在这期间,黄管教搬了张椅子坐在车间门口,执行着自己的监管工作。其实他并不需要太过操劳,因为车间内的四个摄像头会把即时情形传递到监控室,所以很少有犯人敢在车间内兴风作怪。
  唯一的监控盲区就是车间内的独立卫生间,出于对犯人隐私权的尊重,这个地方没有安装摄像头。不过那个卫生间几乎是全封闭的,除了通往车间的大门外,连一扇和外界相连的窗户都没有,根本不必担心犯人会经由这个卫生间逃遁到厂房外部。
  班长“大馒头”则背着手在车间内转来转去,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看见有谁闲散了一点,他还会上前呵斥几句。不过他也就只敢挑拣些软柿子捏捏,像平哥这样的人物就算把二郎腿跷到工作台上,大馒头也没胆子说些什么的。
  到了中午十一点半,黄管教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掏出只哨子嘟地长吹了一声。
  车间内响起一阵欢呼,劳作了一个上午的犯人们摇头伸脚,放松着自己疲劳的肌肉和神经。对他们来说,这哨声比美妙的音乐还要动听,因为它的响起意味着午饭时间终于到了。
  “得瑟什么?都给我安静,收拾好自己的工具,排队出门!”大馒头一边嚷嚷着,一边赶到车间门口,在门前摆出了四个大箱子,却是分别用来回收木尺、剪刀、铅笔和卷笔刀的。
  犯人们乱哄哄地排着队,其间黄管教、大馒头抑或是监舍大哥们此起彼伏地呵斥几句,秩序才渐渐地平定下来。
  杜明强本想和杭文治一块交还工具,但动作稍微慢了一点,便被几个心急吃饭的犯人插在了队伍中间。于是只好随着队伍耐心地往前挪动着。眼看着前面的杭文治终于排到了队首,正把手中的工具分别放入那几个大箱子中。
  忽听得大馒头厉声喝道:“你的铅笔怎么回事?!”
  杜明强忧虑地皱起眉头,他特意地强调过杭文治保管好铅笔的重要性,难道对方还是出了什么差错吗?
  而杭文治则勉力在解释什么,声音胆怯而窘迫:“我只是习惯了,没事喜欢把铅笔咬在嘴里……”
  杜明强把上身探出队伍向前方张望,只见大馒头手里攥着杭文治刚刚丢下的铅笔,一脸厌恶的样子。而造成他厌恶的原因也很明显:那支铅笔的尾部牙痕累累,已经被咬得稀烂不堪。
  “好好的一支新铅笔,还没怎么用就被你咬成这样,你他妈的恶心不恶心?”大馒头用铅笔屁股戳着杭文治的脸骂道。
  杭文治知道自己理亏,红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以前用铅笔什么时候想过还要送还?所以养成了用嘴咬铅笔屁股的习惯,现在这笔被咬成这样,对别人来说确实是没法用了。
  “这笔我们可不想碰。大馒头,你得把这笔留在一边,下午还给他自己用。”杜明强这时接着话茬儿说道。他表面上是在抱怨,实际上却是提出了一个可行的解决方案,算是给杭文治解了个围。
  黄管教听到杜明强这话,便在一旁点了点头,冲大馒头说道:“就这么办吧。”只要工具没有遗失,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事他也懒得多管。
  既然管教发了话,大馒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只好把那支铅笔单独甩在箱子的一个角落里,同时又瞪了杭文治一眼,嘀咕道:“你小子属狗的啊?干着活还要磨牙?”
  杭文治也不和对方争执什么,只是认错似的赔着笑,然后又转过头来冲杜明强略点一点下颌,以示谢意。
  第一次出工,虽犯了点小差错,但总算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一干犯人交还完劳动工具之后,又在管教们的押送下来到集体食堂享用午餐。
  饭菜虽然简单,但经过一上午的劳作,犯人们早已是饥肠辘辘,一个个都大口吞咽,吃得分外香甜。
  午饭的时间留得比较长。吃完饭之后,犯人们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闲坐着聊天。杜明强便又找到杭文治,给对方讲了些监狱中日常的生活规矩。
  原来监狱里也和外面一样,实行每周五天工作制。周一到周五犯人们都要进行劳动改造,一日三餐便在食堂里服用。周六和周天是休息日,这两天大部分的管教都不上班,食堂也放假。所以犯人们便只能整天待在监舍中,所吃的饭菜也是提前准备好的。
  杭文治想起自己前天刚到监区的时候,犯人们都在宿舍里无所事事,晚饭也是有人推着餐车送到宿舍的,原来却是休息日的缘故。
  到了十二点五十分左右,管教一声哨响,宣布了午休时间结束。犯人们便又排队来到厂房小楼,开始下午的劳作生活。
  黑子给自己分配的任务最少,加上平哥有时候实在穷极无聊了,也会搭手帮他做上一两个,所以他那边的任务是最先完成的。不过按照规矩,每个小队要等四百五十个纸袋全部做完之后,由质检员检验合格,才能或许离开车间,提前回监舍休息。
  阿山不久之后也做完了他那八十个,就和黑子、平哥坐在一块聊天休息。只剩下杜明强、杭文治和小顺仍在埋头苦干。这三人的工作效率似乎都差不多,一直到下午五点钟出头的时候,整个小队的任务算是全部完成了。
  “行啊,手脚挺麻利的。”黑子用眼睛瞟着杭文治,似乎对他的表现有些惊讶,然后他又踢了小顺一脚,“哎,帮我抱着,咱俩验货去。”
  小顺便弯腰把大家做好的纸袋全都抱起来,跟在黑子的身后向车间门口走去。在门后负责验货的美差当然又是被大馒头把持着。小顺把厚厚的一摞纸袋放在桌子上,大馒头便起身开始检看。
  检验的方法倒也简单,首先看看袋子的黏结、绳扣是否完好,然后拿起一沓纸袋,夹进去一个标准样品,凑成一堆在桌面上墩几下,看看尺寸是否附和要求。大馒头虽然为人讨厌,但干起来这活儿来倒是认真得很,想必也是要在管教面前留下个好表现吧。
  平哥懒懒地靠在工作椅上,斜眼看着门口验货的过程。片刻之后他“嘿”地冷笑了一声,说道:“操,好像没过关啊。”
  他这句话说得声音很大,像是有意要让周围的人听见一样。杜明强和杭文治本来正在闲聊,听见这话便抬起头来,向着车间门口投去关注的目光。
  果然,大馒头正板着脸把一部分纸袋从桌子上摔出来,嘴里还嘟嘟囔囔,虽然听不清说些什么,但肯定是没啥好话。
  黑子也张了张嘴,从口形看应该是骂了句脏话,然后他转身便往回走,小顺则蹲在地把那些摔出来的纸袋一只只地捡起来,看起来有二三十个的样子。
  不一会儿黑子便回到了424监舍的工作区。他用目光扫着杜明强和杭文治,脸色阴沉地说道:“你们俩的活儿不合格,一会儿留下来加班吧!”他的话音刚落,小顺也赶回来了,后者把捡起的纸袋摔在杭文治的桌子上,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杭文治先是一愣,随即便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们俩的不合格?”他做纸袋的时候非常细致,自信应该不会出现次品。
  “你还敢不服?我们队里就你一个新手,除了你还有谁出问题?”黑子瞪着眼睛呵斥了一句,然后他又冲着杜明强骂道,“让带新收是看得起你,你就给老子带成这样?妈的,这些活你们俩一块补上!”
  杭文治只觉得心中一堵,瞬间便憋起一肚子的怨气。只因为自己是新手,就一定会做出次品吗?再说了,既然是大家一起送检的时候出了问题,最次也应该是大家一起来承担责任,怎么可以如此武断地把过错全都推在自己身上?而且因为这个问题还要连累杜明强一起挨罚,这更是让他接受不了。
  “我就是不服!”他终于按捺不住地站了起来,仰着脖子顶撞了一句。
  黑子看着杭文治这副模样,不怒反笑:“嗬,有种啊!觉得有管教给你撑腰了,胆子更肥了是吧?行,我们就看看管教怎么说,小顺,去把管教叫来!”
  小顺立刻向着门口的方向蹿出去,边跑边喊:“报告管教,这里有新收不服管理!”
  黄管教也正在关注着这边的动静,小顺这么一招呼,他立马就提着电棍快步走了过来。大馒头则屁颠屁颠地跟在他的身后。
  平哥和阿山站起身,摆出恭敬的迎候姿势。杜明强则无奈地摇摇头,也站在了杭文治的身边。
  “怎么回事?”干瘦的管教问了一句,态度倒还算平和。
  黑子汇报道:“这个新收做的活儿有次品,我安排他加班返工,他不服气。”
  “哦。你是新来的?”黄管教打量了杭文治几眼,然后用解释的口吻说道,“监狱里面生产也是有任务的,做出了次品,就要返工,这是制度。”
  “可那些次品不一定是我做的,为什么要我一个人承担?”杭文治为自己辩解道,在管教面前,他也不敢把话说得太绝对,只是用了“不一定”这个说法。
  黄管教倒也不和他争辩,只是回头问了大馒头一句:“这个监室多长时间没出过次品了?”
  “有一个多月了吧。”大馒头答道,想了一会儿后,又补充,“以前就算出次品,也就一件两件的,从来没有过今天的情况。”
  黄管教便又转头看着杭文治,目光慢慢地变得严厉起来,透出股不怒自威的气质。
  杭文治心中一沉,有苦难言。管教想表达的意思已非常明显:这个小队已经一个多月没出过次品了,这次却一下出了这么多,而今天恰好又是自己第一次出工,这里头的责任几乎是不言自明。
  就算是杭文治自己也难以对这样的逻辑关系产生质疑。
  “你还有什么说的吗?”黄管教冷冷地反问道。
  杭文治垂着头,黯然无语。
  见对方不再辩驳了,黄管教便满意地哼了一声。然后他又看着黑子说道:“这个事啊,你作为队长也是有责任的。你明知道他是新手,为什么不多带一带他?这样的生产事故,应该消灭在萌芽状态嘛。”
  黑子立刻胸有成竹地给出回复:“报告管教:我已经安排队里技术最好的学员帮助他了,可没想到还是出了这样的问题。”
  “哦?你安排的哪个?”
  黑子指了指杜明强,后者则咧开嘴主动坦白道:“我。”
  “你可不够负责啊。”黄管教透出不满的语气。
  “他就顾着自己赶任务了!”小顺在一旁打起了小报告,“他就给新收作了一次示范,然后就不管了。”
  杜明强苦笑着,他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确实是实话。
  “管教。这可不关我们的事啊,要罚就得罚他们两个。”平哥这时也开口了,说话的态度不疼不痒的。
  “嗯。”黄管教点着头拍板,“就让他们两个人留下加班。”
  黑子应了声“明白”,待管教和大馒头转身离去的时候,他的嘴角才挑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杭文治还戳在那里,有些不甘心的样子。杜明强拉了他一把说:“赶紧开工吧,这些活一小时都补不完呢。”
  杭文治干咽了口唾沫,虽然心里老大的不爽,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愣了片刻之后,只好又老老实实地操起工具,重新忙活起来。
  其他的犯人此刻则纷纷完工,通过检验之后都排着队去食堂吃晚饭了。十来分钟过后,偌大的车间内空空荡荡,只剩下了杜明强和杭文治两个人。
  寂静中忽然出现一串咕咕咕的轻响,杭文治一愣,随即明白这是杜明强的肚子在叫唤。他便用同情而又歉意的目光看着对方。
  “唉!”杜明强长叹一声,“今天晚上可要饿肚子了。”
  “怎么?连晚饭都不让吃了吗?”杭文治不解地问。
  杜明强耸耸肩膀:“食堂可不会等我们,过了点就下班。”
  杭文治想想也觉得有些不妙,忙道:“那我们应该先吃饭啊,吃晚饭再回来加班不行吗?”
  “管教还等着下班呢,你能让他等着我们?”杜明强冲着门口方向歪了歪嘴,老黄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神情已经颇不耐烦。
  杭文治轻轻“哦”了一声,略微理出点头绪。片刻后他又追问:“那我们一直做不完,管教就一直在这里守着啊?”
  杜明强“嘿嘿”一乐:“管教能有那么傻?他最多耗到下班的点,六点钟准时走人。如果我们俩完不成,就要加在明天的工作量上。明天还完不成,晚上接着加班,到时候还是没饭吃!”
  杭文治皱皱鼻子,深刻体会到了形势的严峻,手上的动作越发快捷起来。不过两三个纸袋做完之后,他又有话要忍不住说出来。
  “我还是觉得这事不对?”
  “嗯?”杜明强挑眉看着他,手上动作不停。
  杭文治把铅笔咬在嘴里踌躇了片刻,说道:“这些次品真的不是我做的。”
  杜明强不说话。杭文治摸不透对方的态度,便扒开一个次品纸袋解释说:“你看,这个纸袋完全是按照画好的基准线折出来的。既然尺寸不对,那一定是基准线画得有问题。我第一次上手,要说别的地方出差错倒有可能,但是基准线绝对不会画错。”
  杜明强还是不说话,只是看着对方。
  “你不相信?我画图画了多少年了!”杭文治有些着急了,他把叼在嘴上的铅笔拿下来,刷刷两下,在废弃的纸袋上画出了两个记号,对杜明强道,“你量量吧,这两条线之间的距离是三十厘米,误差不会超过零点五。”
  杜明强还真拿起木尺量了一下,果然是三十厘米,非常精准。
  “你看,我不用尺都能画得这么准,拿着尺还能画错了?!”杭文治急迫地要证明自己。
  杜明强终于说话了,而他开口的同时脸上则挂着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
  “你还真以为今天的事情是有人做出了次品?”
  对方显然话里有话,杭文治愣了一下,摆出努力思索的样子。而杜明强此刻已经继续说道:“这是黑子他们故意栽赃呢。”
  “故意的?”杭文治眨着眼睛,“他们故意做了这些次品,就是想让我们吃不上晚饭?”
  “吃不上晚饭,嘿嘿,那倒无所谓。”杜明强的目光渐渐凝重起来,“只怕后头还有好戏呢。”
  “什……什么意思?”杭文治禁不住有些怯然。
  “你也不想想,昨天他们那么折腾你,结果被我给搅黄了,他们能善罢甘休吗?”
  杭文治愤然反问:“可他们还想怎么样?张管教不是都警告过他们了吗?”
  “就是芥蒂张管教的警告,他们才会搞出这么一场戏吧。”杜明强悠悠地分析道,“今天晚上如果监舍里再起什么冲突,他们大可以给咱俩栽上一个‘不服劳动改造,蓄意挑衅报复’的罪名。”
  是这样!杭文治皱起眉头,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露出又气又怕的神色。杜明强见状便轻拍拍他的肩膀:“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们这次主要是冲着我来的。”
  杭文治抬头看着对方,用目光表达着心中的疑惑。
  “如果只是要整你,何必把我们俩编成一组?现在这个阵势,明显是要对我下手呢。所以你只要别顶撞他们,他们应该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听杜明强这么一说,杭文治心中反倒激起了一分豪气,瞪起了眼睛道:“那我就能看着他们整你?他们也不要欺人太甚了,到时候我大不了跟他们拼命,反正我本来也不想活了!”
  杜明强微微一笑,对杭文治这番有难同当的劲头甚是赞赏。不过他随即又摇头劝道:“为什么不想活?好日子还长着呢!再说了,就是要死,也不值得把命搭在这几个家伙身上啊。”
  “那还能怎么办?”杭文治神色愤然,“还不都是被他们逼的。”
  杜明强仍是微笑,片刻之后他说了一句:“我有办法对付他们。”
  这是极平淡、极普通的一句话,但语气却无比镇定,透出十足的把握。杭文治甚至不需要去询问那到底是什么办法,因为对方的目光正在告诉他:这些都是自己没有必要了解的。
  杭文治那颗慌乱愤慨的心便在这句话语中慢慢地平息下来,然后他真诚地、跃跃欲试地说道:“无论需要我怎么帮忙,我都一定会做到。”
  “我只需要你做到一件事。”杜明强用明亮的眼睛注视着杭文治,缓缓说道,“我要你今天晚上早早上床。随后无论在监舍中发生什么情况,你都要老老实实地坐在你自己的铺位上,不要下床,也不要说一句话。”
  真是奇怪的要求,杭文治不解地咬了咬嘴唇,反问道:“为什么?你是怕有什么事连累到我?如果你这么想,那你就太小看我了!”
  “我真的没有这么想。”杜明强认真地摇着头,“只是你不这么做的话,有可能会破坏我的计划。所以你现在必须回答我,能不能做到?”
  杭文治和对方对视了片刻,终于点头道:“能!”
  经过这番交谈之后,杭文治的心情就很难再平静下来,干活也干得不那么顺溜了。杜明强倒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有时候还调笑杭文治两句,说是早知道会影响工作效率,就不把那些话说给他听了。
  到了下午六点钟,果然像杜明强说的那样,管教开始催促两个人收拾工具回监室。两个人清点一下加班完成的纸袋,正好是20个,剩下的几个明天如果抓紧干的话,应该可以在晚饭前补完。
  无论如何今天的晚饭肯定是错过了,两个人饿着肚子回到监舍,却见平哥等人正凑在里屋,一个个志得意满,看起来惬意得很。
  押送的管教刚一离开,黑子便怪强怪调地嚷嚷起来:“嘿,劳动模范回来了啊,大家鼓掌欢迎。”说完自己先带头噼噼啪啪地拍起来,旁边立刻有人跟着附和,使的劲比他还大,不用看也知道,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肯定是小顺。
  杭文治心里恨得直咬牙,但他记住杜明强关照的话,只管坐回到自己的床上,对黑子等人的挑衅像是没听见一样。
  杜明强还是一副懒散散的样子,他一边舒展着筋骨,一边径直走进了卫生间,看样子是有些内急。
  黑子却没有因为对方的隐忍态度而罢休,他站起来晃悠悠地走到外屋,把胳膊搭在上铺床头,半俯着身子问杭文治:“怎么了?没吃上晚饭有情绪啊?”
  杭文治还是不开口,眼睛也不看着对方。黑子不乐意了,往他腿上踢了一脚:“说话啊,你丫的眼睛不好使,耳朵也聋啦?”
  却听杜明强在卫生间里搭茬儿道:“我们没情绪,肚子有情绪。”
  黑子便龇牙一乐,转头看着卫生间的方向:“谁让你们工作态度不端正呢?就你们俩这小样,明天照样还得有好几十件不合格,到时候不光是没晚饭吃,我还得检举你们蓄意抗拒改造。”
  卫生间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便听得杜明强“嘿”地笑了一声,用抱怨的语气大声说道:“真是奇了怪了,这屋里头也不养畜生,怎么总是有股子臊味?”
  这句话中的羞辱意味清晰无比,听得屋里众人都是一愣。这个杜明强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好像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不太在意是的,今天却突然抛出如此强烈的措辞,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只有杭文治知道杜明强是有备而来,一时间既忐忑又期待,心跳怦怦地加快了许多。
  黑子本来就一直看杜明强不爽,这次更是蓄意要修理对方。此刻听到这样的话语怎么可能还按捺得住?再加上对方正好处于监控盲区,他便恶狠狠地骂了句:“你他妈的想死了吧?!”然后便一头向着卫生间里冲进去。
  杭文治的床铺正对卫生间,他看见杜明强还在面对着便池整理衣裤,而黑子已经冲到了他的身后,高举起右手就要挥拳往他的后脑门上砸。杭文治禁不住大喊一声:“小心!”
  杜明强也不转身,右手突然往后翻出,像长了后眼一样准确地攥住了黑子挥击过来的手腕,然后他顺势一个摆臂,两个人的身体同时一转,等停顿下来时已经变成杜明强站在了黑子身后,而黑子的胳膊还被反拧着,狼狈不已。
  猛然间局势失控,黑子不由得发出一声又怒又骇的怪叫:“我操!”而杜明强则好整以暇,他的左手甚至还在忙活着自己尚未完全打理好的裤腰。
  黑子涨红了脸,使劲挣扎着,可自己的手腕却像被铁钳扣住了一般,丝毫动弹不得。于是他又连声呼喝:“松手,你他妈的给我松手!”一方面给自己壮壮声势,一方面也是向同伴呼叫求援。
  平哥虽然看不到卫生间内的情形,但听声音知道不对。他向两边使了个眼色,阿山和小顺同时起身往卫生间方向赶去。
  他们刚刚走出两步,黑子的呼喊声忽地又戛然而止。寂静中却听到杜明强低声骂了句:“滚吧!”语气轻蔑无比。
  与此同时,黑子就像在配合杜明强的喝骂一样,果真从卫生间里翻滚着摔了出来。他跌倒的位置正好在杭文治的脚下,那姿势就像是抱着脑袋给对方磕了个头一般。
  阿山和小顺一愣,下意识地停住脚步看向黑子。却见黑子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看起来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但神情却沮丧无比。
  杜明强悠悠然踱出了卫生间,对黑子等人看也不看一眼。
  在监狱里犯人之间的斗殴时有发生,最重要的就是要比一个“狠”字。像平哥等人这样已经形成势力的团伙,一个人吃了亏并没有什么,接下来只要众人蜂拥而上,在监舍这么小的空间内,任对方是三头六臂也招架不住。所以阿山和小顺一见这副架势,几乎是同时瞪圆了眼睛就要往上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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