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控制臺

　　壹大清晨，顧禾就醒過來了，頭有點痛。
　　那什麽天賦測試結束了嗎？自己得了多少檔？
　　他只記得洛娜團長她們離去後，自己回到沙發不久就睡過去了，連超模大賽的內衣秀都沒看上。
　　“好像還發生了點什麽？”他苦思壹番，卻像醉酒斷片了壹樣，想不起來。
　　範德寶不知道去了哪裏，他在屋廳走動，去洗手間洗漱，也還是沒看到那道矮胖的身影，大概是去了麗彩那邊吧。
　　居酒屋的木門開了，外層玻璃推拉門還沒開，掛著“稍後營業”的牌子。
　　天色才破曉，下了壹夜的雨已經停歇，屋檐、燈籠和霓虹燈招牌還滴落著雨水。
　　小巷和大街雜亂的霓虹燈都已冷冷熄滅，像所有的夜之幽靈散去。
　　沒了雨水，巷子不比大街清冷多少，除了見不到車流，卻也是人來人往的喧囂景象。
　　店門口走過壹個街頭歌手，又走過壹夥面有紋身的幫派分子，走過提著公文包的上班族、衣著暴露抽著煙的年輕女孩、嘴上叨叨有詞的傳教士、衣衫襤褸的流浪漢……
　　顧禾看了壹會，轉身從吧臺牛仔門走進小廚房瞧瞧，找到個客用的保溫杯，給自己泡上壹杯枸杞水。
　　喝酒傷身，枸杞卻養肝護腎。
　　他身為醫生，非常懂得年輕不養生，老了養醫生的道理，枸杞水必須要從少年喝起。
　　喝著泡得溫熱的枸杞水，他從吧臺找到遙控器，打開了那臺木箱電視。
　　“三藤公司是這裏的大財團吧？”
　　顧禾早就發現了，到處三藤這三藤那的。
　　廚房裏有壹臺壹體機臺式電腦，沒有鼠標，鍵盤鑲嵌在機器裏，12寸單色顯示器。
　　電腦、電視、卡拉OK機等設備，都有著個相同的商標，是個三條交纏的綠藤蔓。
　　不過在這些商標上，又被畫上中指、交叉和壹些侮辱性粗口。老範他們似乎非常憎恨三藤公司，但又不得不用這些設備而已。
　　小小的電視屏幕中正播放著早間新聞：
　　“最高裁判所作出判決，三藤公司勝訴反壟斷案”
　　“三藤發布第壹代內置調制解調器式筆記本電腦，互聯網時代已經到來”
　　“城寨區、爛泥塘區等多地失業率創新高，市長承諾將改善情況”
　　顧禾坐到沙發上，看了幾條新聞，確定自己的幾點判斷沒錯。
　　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真的像80年代，但在某些方面又先進很多。
　　“這裏的貧富差距很大啊……”
　　他皺眉看著電視裏“爛泥塘區”那貧民窟景象，棚屋、爛尾樓、垃圾填埋場、渾身臟巴巴的小孩、還有目露兇光的幫派成員，真是觸目驚心。
　　而剛才播報三藤公司的新聞時，影像卻是“花園區”，城中的富人區之壹，整潔的街道，摩天的大樓，幽美的花園別墅，各種的學校、醫院、藝術館等等。
　　三藤公司確實是大財團，與其它各大公司財團組成了所謂的“新世界銀行”。
　　新世界銀行牢牢地把持著流光城，扼住了所有的上升通道。
　　普通人壹輩子做牛做馬，可能最後就落得個孤身死在街邊垃圾堆的結果。
　　街頭有句老話：他們在天堂，我們在爛泥塘，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
　　他自己呢，比普通人還慘，他是野狗。
　　顧禾又看到下壹條新聞，壹口枸杞水幾乎沒忍住噴了出來，嗆得咳嗽不已。
　　“警方破獲壹輛器官卡車，超過100名偷渡客喪生”
　　這輛冷藏卡車在爛泥塘區被發現，車廂裏全是偷渡客殘缺的屍體，他們已被摘除了腎臟、眼角膜等有價值的器官。警方懷疑此案與爛泥幫有關。
　　不是壯哥他們幹的吧，遇害者難道是昨天那些同伴？
　　顧禾抓抓頭，不對，壯哥那是遊戲幫，不是爛泥幫……
　　先理壹理，流光城有二十九個區。
　　爛泥幫在爛泥塘區，而這裏是歌舞伎町區壽惠街，還好還好。
　　“但是，以我的野狗身份……”
　　顧禾已經知道死幾只野狗在流光城還真沒人在乎，壹次死不夠壹百只都不算新聞。
　　不行，壹定得抱緊彩音小姐這條大腿……
　　如果當不成這牛郎，沒有彩音小姐幫忙搞個合法身份。
　　他可能又會落入遊戲幫的魔爪，摘腎、摘牛子就不再只是恐嚇的話。
　　“狗日的老天爺。”顧禾苦苦地抱緊了保溫杯，自己怎麽就來了這麽壹個世界。
　　真想回去啊，那裏有家人、朋友，還有安全……
　　過了半晌，他嘆著喝了壹口枸杞水，心態，心態很重要吶，目前最好還是隨遇而躺。
　　“昨晚的測試結果到底怎麽樣了？”
　　顧禾仔細地回想起來，洛娜團長她們離去的時候，自己還穩得壹匹，腦海裏的光團漩渦壹直顯示著“神經超速檔”。
　　說起來，那幻覺還挺真實的。
　　這麽壹想，驟然間，他感覺腦海中再次出現了那個轉動著的光漩。
　　“什麽鬼？”顧禾嚇得從癱坐變為端坐，手中的枸杞水都不香了。
　　怎麽這幻覺還在，斷片後遺癥？
　　他剛把註意力放到光漩上，就有壹股藍與紫的絢光不可控制地漫溢而出，像極了城市廣告屏幕強烈得刺目而造成的點點光暈。
　　當絢光落下，原來的光漩那裏浮現著壹塊老式的電子面板。
　　那塊面板約是個鍵盤大小，表面籠罩著壹層迷蒙的光影，似乎還未完全激活，只能隱約看到面板上有幾條程序進度條似的光條，以及壹些按鈕。
　　暫時能看清楚的按鈕只有：
　　【數據庫】
　　【編譯器】
　　【分享】
　　“好家夥，妖魔鬼怪快滾開……”
　　顧禾搶救般急忙晃晃頭，卻驅不散這些清晰的幻覺。
　　他不由想起自己是被電腦漏電電著而穿越的，那塊面板真有點電腦控制臺的感覺。
　　莫不成是外掛上線了？
　　但是，但是！
　　作為壹個精通應用心理學和精神病學的心理醫生，平時還喜歡翻點《瘋癲與文明》，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奇遇了，而是……
　　“我不會瘋了吧？”
　　顧禾懵然地看著腦海中的控制臺面板。
　　如果病人有什麽幻覺，心理醫生都信以為真，那他很快就不會再當醫生，而是“世界總統”“外星世界聯絡官”“轉世皇帝”等奇人異士的小弟……
　　就連穿越也可以是精神問題。
　　“二重性記憶錯誤（Reduplicative Paramnesia）”
　　這是壹種罕見精神病，癥狀是患者堅定地認為自己身邊壹些事物被掉包了，比如配偶被換了個人，家鄉是另壹個地方；更有甚者，認為整個世界都被掉包了。
　　緩了壹陣子，腦中幻象依然沒變。
　　顧禾只好小心地探索起來，但【數據庫】和【編譯器】都打不開。
　　他又試著點擊壹下【分享】按鈕……
　　猛然，猝不及防的，壹些信息框失靈般彈過：
　　“沒有可用的分享聯系人”
　　“目前可新建的分享聯系人數量為：1”
　　“正在建立新的分享聯系人”
　　壹瞬間，顧禾的腦海中有各種奇異的光線奔湧，神經沸騰起來了，沙發周圍屋廳的所有景象都被速度拉扯成了絢爛而凝固的光影。
　　他仿佛進入到另壹個維度，分明能感覺到控制臺與另壹個大腦超距連接著了……
　　無法形容的感覺，壹道窈窕的身影在前方的光影中若隱若現，那是壹個女人。
　　她好像坐地上，左顧右盼，看上去很驚愕，不知所措。
　　“妳是誰……”那邊果然傳來壹把女聲，但信號很差，聲音混在猶如錄像帶卡帶般嗞嗞嘰嘰中，聽不真切對方的聲線，而且好像隨時會斷開，“這裏是……心靈網絡？”
　　瘋了，老子真瘋了……
　　顧禾比她還要驚愕，解離性障礙、精神分裂、妄想癥等字眼閃過心頭。
　　聽她的意思，好像真是自己和她的心靈連接起來了，活像視頻通話。
　　但他更加傾向於，他瘋了，瘋出另壹個人格，自己與自己對話著。
　　卡帶般的嗞嘰聲還在，連接還沒有斷開，只是對方也是小心翼翼地沈默著。
　　僵持了壹會，女聲才忽然又說：
　　“是三藤公司派妳來的？我不知道妳怎麽能這樣，但我會繼續調查，不會屈服的。”
　　呃，姑娘，妳是誰，妳在哪裏，妳在說什麽？
　　顧禾聽得滿頭問號，試探地說了句：“我看妳老半天了，看妳老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