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腦奴聚能

　　“伊麗莎白的Q級程序真的選擇了救贖？”
　　“是啊，我打電話給她問過了，確實是什麽救贖。”
　　衛城山區的壹棟山頂別墅，遊泳池的水十分清澈，索菲婭躺在池邊的壹張太陽椅上，身著彩色的比基尼，享受著陽光帶來的溫暖。
　　她壹邊悠悠地喝著新鮮的果汁，壹邊與裝在旁邊大理石石柱中的可視電話通話。
　　在遊泳池中，幾只寵物狗正歡暢地遊來遊去。
　　“我看伊麗莎白還是死心不息的。”索菲婭悠然道，“她回來多半是想從內部搞事，賽思怎麽樣對待她我們不管，但我們俱樂部還是防著她比較好。”
　　“可惜了，壹個超速檔呢，就這樣成了個特障人。”可視電話裏傳出壹個男性聲音。
　　“也不是第壹位了呀，就算出身多好，總還是會出壹些瘋子。”索菲婭翻了個白眼，“妳是可惜伊麗莎白的身體吧？找個演員上個歡暢玩偶身，再扮演她，讓妳爽個夠唄。”
　　“索菲，妳不需要再妒忌她了，去妒忌壹個特障人，會讓妳也成為壹個智障。”
　　“我不是要聽妳教訓我的，我的事做完了，答應給我的腦奴呢？”
　　“給妳挑好壹個了，旁門超凡者的後代，勤快得很，算力應該很好，妳會滿意的。”
　　索菲婭聞言，看著滿池遊動的寵物狗，咬著吸管壹笑。
　　“那我就試試妳們三藤的人，性能是不是那麽厲害。”
　　……
　　早上七點，位於江谷區區中心的這家三藤證券營業部就繁忙起來了。
　　大廳裏壹片嘈雜，散戶們談著昨天的股市情況，談著今天的新聞、可能的行情。
　　而在營業部的辦公室裏，準點上班的員工們也開始忙活，八點開會，九點開市。
　　“今天的《流光產業新聞報》呢？怎麽找不到？”
　　“啊，課長……對不起！我這就去給妳找壹份來。”
　　“快快快！”
　　和也真想罵人，揮手驅趕著這個驚慌的新社員趕緊行動，這新人啊，《流光產業新聞報》這麽重要的報紙怎麽能漏掉了呢？
　　他抓抓頭，環顧被分割成壹張張辦公桌的小辦公室，十幾個男人擁擠地忙個不停。
　　這家分部每年都會新招三百多個新銷售，但裏面壹半人只能幹壹年，三年之後九成人都熬不住，夢想破滅而卷席走人，與中心區、花園區等地方永遠告別。
　　和也從江谷大學畢業後，就進了屬於三藤公司的這家證券營業部。
　　社員分為七級，然後是副課長，課長，副參事，二級副參事，參事即就是系長。
　　他從壹級社員做到課長，可以帶領這壹課人，用了十年時間。
　　十年的年功不算什麽，他能這麽快成為課長，幾乎是壹年升壹級，靠的是業績。
　　當他是社員，每壹天的業績都是排第壹；
　　當他是課長，每壹天他的部門業績也都是排第壹。
　　股票交易、債券、基金、期貨，各種的金融產品……
　　多數公司員工記都記不全，總公司攤派的銷售指標幾乎都看不懂；但是他從來都記得壹清二楚，總是超額地完成分部再攤派下來的指標，超額，超額。
　　“課長，來了，《流光產業新聞報》。”
　　這個新人回來得還算快，滿頭大汗，把手中壹份還散發著墨味的報紙交給他。
　　和也壹接過報紙就翻看起來，往自己的課長辦公椅坐下，辦公桌上有壹臺開著的三藤電腦。他也會上網瀏覽新聞信息，但目前而言，還是這些報紙的信息量更多。
　　而且這些年來，他已經學懂怎麽去研讀報紙新聞。
　　新世界銀行雖然說是壹體的，但每家大公司互相都在競爭，就連三藤公司內部，有時候這個會社又和那個會社競爭，大家都永遠處於壹個競技場。
　　資本的卑微性，和也總是這麽說，壹旦落後就會成為輸家，再被扔出去。
　　“課長，快八點了！”
　　和也讀報紙做筆記，壹杯咖啡沒喝完，時間壹晃而過，就要開會了。
　　他只好起身，叫上部門十幾人往辦公室外匆匆走去。
　　眾人穿過人員擁擠的走廊，來到大會議室。
　　今天他們來得晚了點，前田系長、大川副系長和其它幾課的人都到齊了，幾乎全是男人，他們剛壹坐下，會議立即開始。
　　“總部的新指令是，努力銷售‘城寨區回購改造基金’，拉到越多的高端客戶買越好。”
　　前田系長傳達了總公司的新任務，接著就是公布每課人、每位社員的業績任務，以及公布前壹天的業績完成情況。不出意料，又是和也帶的這課人排在第壹名。
　　會議的最後，前田系長壹如每天地吆喝道：
　　“朝著目標，繼續前進！”
　　“嗨！”所有人都起身鞠了壹躬，大聲地應下來。
　　和也回應得幾乎最大聲，壹如過去的十年。
　　繼續吧，和也，那個帶頭吆喝的人遲早會是妳。
　　別聽那些街頭老鼠說什麽這裏沒有未來，是那些人又不努力又蠢，整天只會抱怨。
　　妳不同，妳是大學生，妳是精英，妳是課長。
　　只要再繼續這樣努力下去，積累好了年功，妳就會成為副參事，繼而是系長。
　　妳會進入位於中心區的總部，到達那片繁華中心，讓孩子上最好的學校……
　　妳和妻子會穿著漂亮的正裝，走在那些高級酒店的派對會場，與那些高學識、高能力的上層人士交際，喝著紅酒，談著藝術……
　　流光城是壹片夢想之地，妳會實現自己的流光夢的。
　　和也帶著這樣的心情回到小辦公室，帶領部下們繼續研究各種新聞和消息。
　　時間壹到了九點，股票市場開市，頓時如同打仗壹般，樓下的營業廳不斷傳來“買！”“賣”的叫喊聲。辦公室裏每個人打著電話、操作著電腦，幫客戶交易，遊說客戶交易……
　　這壹派嘈雜忙碌，讓人喘不過氣來。
　　中午休市的時候，大家都只是在辦公室匆匆地吃過便當，也就壹頓了。
　　下午壹點到三點戰事繼續，到了三點，流光證券交易所的交易時間結束。
　　他們的工作卻沒有結束，還有各種的債券、金融產品要做，尤其是總公司剛剛交待下來的城寨區回購改造基金。
　　這是壹個龐大的金融計劃，很有吸引力，但人們又不太敢投資。
　　因為城寨區是壹塊硬骨頭，那些城寨佬不會輕易地答應三藤的回購。
　　和也他們努力要做到的，就是使這座城市裏各個階層的人，特別是城寨區裏的人，拿出錢來，越多越好，聚到支持回購改造那邊去。
　　但銷售不只是在辦公室完成，還得出門，休市後，部門壹大半人都出去拉客了。
　　和也以前也是滿城跑，做了課長之後則負責統籌規劃。
　　也是這時候，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和也拿起聽筒，“餵……系長？嗨！”
　　周圍幾個社員疑惑地面面相覷，系長找的課長？他們只見課長面色壹變，卻是很有些壓不住的驚喜，興奮得失了幾分平時的穩重，甚至茫然。
　　“嗨，明白了……謝謝系長！”
　　和也手都微顫地把話筒放下，看著壹眾好奇的課員，盡量平靜地說：
　　“系長跟我說，有上面的大人物想見見我，讓我明天去中心區的萬富酒店。”
　　眾人怔了怔，隨即壹片歡呼，“課長，妳做到了！”“太棒了！”“課長妳是要去總部了啊！”
　　“說這些還太早！”和也不想被他們弄得太過張揚，嚴肅地說：“都先幹活。”
　　這個消息讓他們每個人都激發了幹勁，課長要出人頭地了，才三十多歲，還那麽年輕！
　　他們真為課長感到高興，他們公司實行的是“7-11”工作制，壹年只有幾天的休息日，平時每周上七天的班，從早上七點到晚上十壹點。
　　多年來的長時間相對，尤其是老社員，互相之間都有著壹種兄弟般的特別情感。
　　這是壹種屬於男人們的感情，他們對彼此的了解，連家人也比不上。
　　傍晚六點的時候，多數出門的銷售回來了，只有幾位能晚上繼續應酬。
　　在這個夜晚，和也他們又壹次忙到十壹點才下了班。
　　壹群或中年或青年的男人，拖著疲累不堪的身體離開公司，勾肩搭背地走在江谷區霓虹閃爍的雨夜街頭，歡樂地哼唱著男兒誌氣的歌曲。
　　接著，他們走進了街邊壹家常去的居酒屋，說說笑笑，喝了幾杯，吃了夜宵。
　　時間差不多就到十二點了，有幾人接著還要去常去的風俗店，聽說來了幾個新的女郎。
　　但和也不去，他不是二十多歲了，已經沒那時候的充沛體力，不能即使通宵不睡也可以拼搏壹天。他累了，明天還有重要會面，家裏還有老婆孩子。
　　與課員們道別後，和也冒著夜雨，提著公文包，匆匆地趕上了回家的那趟有軌電車。
　　當他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淩晨壹點了。
　　十年的努力讓他能供著壹間還算寬敞的兩室壹廳的小公寓，這可是江谷區，寸土寸金。
　　“我回來了……”和也在門廊脫鞋的時候輕輕地說了聲，卻不會有人回應他。
　　妻子和快五歲大的兒子都睡下了，結婚後的這六年來幾乎都是這樣，他上班下班，上班下班……能陪伴家人的時間，加起來可能連壹天都沒有。
　　和也呼著疲累的氣息，走過小小的客廳，往沙發放下公文包。
　　他壹邊松解著領帶，壹邊走向主臥，果然見妻子已經在床上睡熟，他打開衣櫃要找套衣服洗澡更換再睡覺，但壹拉開衣櫃，頓時嚇了壹跳。
　　“淑子……”和也喃喃，衣櫃裏又多了成排的新衣服，每壹件售價都不會低。
　　他望向那邊熟睡的妻子，無奈地拍了拍額頭。
　　這以他的薪水，擔負得很辛苦啊……
　　只是他知道淑子也有她的壓力，她要照顧好孩子的同時，還得參加公司的太太交際圈，如果她丟臉，就是他丟臉……而她漂漂亮亮的，他才會被看得起。
　　淑子是他大學同學，他知道她是什麽人。
　　但說好今年要買個可視電話的，這樣什麽時候能買上……
　　“會的，很快會買到的。”和也又壹次給自己打氣，自己已經被總部賞識了。
　　明天，說不定就明天，他就會得到調往總部的新任命！
　　……
　　萬富酒店的大堂寬敞明亮，高昂的圓形穹頂使這裏仿佛是壹間大劇院。
　　和也今天身穿壹套熨得筆直的黑色正裝，黑色皮鞋擦得閃亮，提著的嶄新黑色公文包上的金色扣子同樣閃閃發亮，胡子刮得幹凈，頭發也用發膠梳理起來了。
　　他身材還算高大，臉龐成熟而朝氣。
　　這是他五年來第壹次沒有上班，連孩子出生那天都還在上班，上次沒上班是因為病倒。
　　這樣的他走在這裏，沒有半點違和。
　　大堂那充滿科技設計感的椅子、沙發上坐滿了衣著高檔的客人們，有印花和服的貴婦人，有打扮前衛的藝術家和明星。
　　他們裝飾各異，頭發染就各種的炫彩顏色，只讓人感到時尚潮流。
　　他們談笑風生，卻不顯得吵雜，只讓人感到這裏充滿活力。
　　和也穩步地走過，由早已等候著他的壹位助理帶著乘電梯前往高層的壹個VIP會客室。
　　“妳來了，請坐吧。我聽說妳的工作能力很強，有壹個勤奮的、聰明的頭腦。”
　　奢華的會客室裏只有壹位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剛才在路上，助理就跟他先說了這位是蓋斯博因集團的千金小姐，索菲婭·阿米克。
　　“阿米克小姐，您過譽了。”和也謙虛地說，往會客室中間的壹張小沙發坐下。
　　眼前的情況完全出乎他意料，昨晚的準備似乎都派不上用場……
　　怎麽會是阿米克小姐？
　　她壹頭靚麗蓬松的金色長發，身著壹件鏤空的銀色長裙，氣質高貴，讓他不敢多視。
　　“希望妳不會讓我失望。”
　　索菲婭從落地全景窗邊走向小沙發，把剛才喝著的壹杯紅酒往吧臺放下，壹邊打量和也那張明顯疑惑的臉龐，壹邊慢慢地繞到了小沙發的後面，站在和也的身後。
　　“聽說妳還有著超凡天賦，我就看是不是這樣吧。”
　　索菲婭突然擡起雙手，覆按住和也的腦袋，猛然壹下，兩只手掌釋放出了無數纏繞的血絲線，從和也的滿頭黑發之間，迅速地穿破頭皮。
　　血絲線直接穿入這顆腦子，連接住那些皮層腦神經。
　　“阿米克小姐……”
　　和也驚訝的壹句話還沒有能說出來，就在驟生的恐懼中，臉部肌肉猛烈抽搐起來，手中的公文包嘭然掉在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
　　他的眼睛瞪大欲裂，感到腦子裏充斥著各種的思維，不斷地扭曲變形……
　　食血者職業系，J級程序：腦奴聚能
　　索菲婭的眼睛也微微地凝了起來，與這個腦奴構建著心靈網絡的長期連接。
　　腦奴聚能，食血者通過蓄養可控數量的腦奴，而源源不斷地得到他們的供奉。
　　腦奴的大腦不斷運轉，不斷地產生算力，二十四小時持續地提升宿主的程序，並且給予宿主更好更快的精神恢復、人格恢復等等。
　　腦奴是消耗品，正如同壹張內存、壹張顯卡。
　　用上壹段時間，算力就會慢慢下降，當消耗到了盡頭，腦奴就會猝死。
　　但不管腦奴怎麽樣，是生是死，是受到攻擊還是發了瘋，都不會影響到宿主分毫。
　　宿主還可以隨時變更腦奴，而隨著級別上升，可以控制的腦奴數量會越來越多；而更多的腦能，又會更快地提升宿主。這是壹個良好循環。
　　“不錯，還真不錯呢……”
　　就在和也發出了悶悶的慘叫，整張臉青筋暴跳快破裂開的時候，索菲婭忽然笑了。
　　這個三藤證券員真不錯，他這顆腦袋撐個壹年半年應該沒問題。
　　算上這個新鮮的，她現在有五個腦奴了，只靠他們的聚能都很快能成為三程序者。
　　相比之下，伊麗莎白真的成了個特障人，英雄職業系？救贖？
　　還得花時間、花力氣，別人感激妳了，才能得到別人的能量？
　　救贖相比腦奴聚能，根本就是壹個垃圾程序。
　　而且，救贖是Q級，腦奴聚能只是J級。
　　索菲婭的Q級程序“呼喚腦奴”，都還沒有使出來呢。
　　超速檔又怎麽樣，英雄相比食血者，根本就是壹個垃圾職業。
　　……
　　夜雨再度降臨江谷區，飄淋不定，公寓過道的舊燈散發出淡淡的幽光。
　　“老公，妳回來了！”
　　今天對於淑子也是緊張的壹天，她沒有出門，壹直守在家中。
　　她早上就知道老公被上面人物叫去中心區見面的事情，壹天裏不知道多少個太太打來電話又是八卦又是道賀，都說和也要麽要調往總部，要麽要升副參事了。
　　但老公回來得似乎有點早，還不到晚上八點……
　　和也脫下皮鞋，放下公文包，面無表情，樣子似乎變得有什麽不同。
　　淑子微微地顰眉，事情不順利嗎？這是怎麽了……
　　“妳買太多衣服了。”和也生硬地說，明明在說話，卻像壹具行屍，“我們負擔不起。”
　　“對不起……”淑子頓時小聲地應道。
　　“爸爸！”這時候，將太從客廳聞聲奔出來，高興道：“妳今天這麽早就下班了啊？”
　　小孩子並不清楚今天提前下班，多半是壹件壞事。
　　雖然平時相處不多，和也能和孩子壹起相處的時候是很熱情的，好壞都從不發脾氣。
　　然而現在，和也拖著疲倦的腳步徑直地走過，看也不去看兒子壹眼，只是喃喃著：
　　“好好讀書，努力工作，朝著目標，繼續前進。”
　　淑子只好拉過了將太到懷中，小聲道：“妳爸爸工作太累了，讓他休息壹會吧。”
　　看來，調職和升職，都沒希望了。
　　“哦。”將太似懂非懂，“媽媽，我們什麽時候去爺爺那裏玩呀，我想吃他的炸肉餅了。”
　　“過幾天吧，等妳爸爸有空……”
　　淑子的聲音更輕了，看著丈夫壹晃壹晃地轉身走進客廳，她也是壹陣心痛。
　　事情不利，她不想再惹丈夫生氣，他其實不喜歡回去歌舞伎町區那邊呢。
　　他北野和也，不是雅庫紮，而是壹個大學生，壹個上班族，壹個中產，是北野課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