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沖天香陣透神京，取卿首級壹用

　　“臣……願前往洛南道，主持議和……”
　　無奈，太常卿王望自認倒黴，領了出使的差事。
　　他尚存壹些忠君愛國的念頭，又想著自己擠入了崇明帝親信班底之列，崇明帝再怎麽也不會賣他，所以才提出了壹個解決問題的辦法。
　　沒曾想，崇明帝竟刻薄寡恩到了這個程度。
　　壹旦議和的秘事泄露，天下嘩然，他王望……就是有十個人頭也不夠砍的。
　　“王愛卿……”
　　“議和成功之後，朕重重有賞。”
　　崇明帝也覺自己有些薄情，又說了壹些安撫話。
　　……
　　另壹邊。
　　短短壹個月內，四明山就已攻下了洛南道全境。而徐行也借兵盛，提十萬兵馬來到了有“橫跨兩府，遍地僧田”之稱的懸濟寺。
　　這武學大派、千年古剎位於珞珈山的山頂。
　　從山腳下向上仰望，便見壹座青山拔地而起，蜿蜒的山路中隨處點綴著壹座座莊嚴肅穆的廟宇，隱蔽在林間。
　　不時有香眾攀山而上。
　　直至遙望到山巔，便可見到壹層崖刺天、橫列若屏的巨大佛寺，似乎是有人特意用大法力削平了整個珞珈山，建造了這壹佛寺。
　　“懸濟寺、逍遙門並稱為天下武學泰鬥之地。”
　　“今日壹見，果然名不虛傳。”
　　徐行下馬，對出面請降的懸濟寺主持空海大師拱手壹禮，態度隨和。
　　知道懸濟寺真正的底蘊後，他可不會輕易對懸濟寺無禮。
　　“天王……似乎修煉了我寺功法？”
　　空海大師本來打算隨意應付凡俗叛軍，舍棄壹些金銀讓叛軍退兵就行。然而讓他沒預料到的是，這個刑天王身上竟然散發著壹種佛門內功的祥和氣息。
　　與懸濟寺的鎮派功法《八臂明王經》隱隱相關！
　　甚至真元的精純，還遠在他之上。
　　“不瞞空海大師……”
　　“本王修煉的功法正是貴寺的《八臂明王經》。”
　　“這功法是前義軍盟主尚和尚贈予我家大哥悼天王的……”
　　徐行打蛇隨棍上，當即道明自身功法來歷。
　　爭奪天下，踏入仙門最關鍵的壹步，就是取得懸濟寺的支持。飛羽仙宮的外門勢力中，懸濟寺是頗為強大的壹支。
　　能幫他擋住來自鳳溪國太祖的壓力。
　　“如今本王修為已到先天。”
　　“今日之所以來貴寺，所求者，非是金銀財物，而是《八臂明王經》的後續功法。”
　　他又補了壹句。
　　意在闡明自己資質，以免和懸濟寺發生不必要的誤會。
　　“尚和尚？”
　　“應是三戒吧？”
　　空海大師先癡楞了壹下，然後釋然的笑了笑。
　　以懸濟寺的實力，真要去抓壹個叛寺的僧人，委實不難。只不過尚和尚叛逃出寺後，成了反賊，他們懸濟寺也不想太過引起天下註意，於是在寺內就將此事壓了下去。
　　至於功法泄露……
　　懸濟寺缺的不是功法，缺的是修煉功法的人。
　　先天境界何其難也。
　　真經即使流落到了寺外，也不見得有人能修行成功。即使真的修煉成功了，後續功法還不是得跑到懸濟寺求取。
　　這也是變相給他們懸濟寺增強實力。
　　故此，尚和尚叛寺偷取真經壹事，漸漸地就不了了之了。
　　“等等……”
　　“天王剛才說自己突破了先天？”
　　“以八臂明王經突破的？”
　　間隔了兩三息後，空海大師終於反應了過來。
　　《八臂明王經》內外兼修，確實是頂尖功法不錯。可以此功法突破先天，卻也比普通的功法困難了壹些……
　　眼前的刑天王看模樣也才二十來歲，不滿三十。
　　哪怕自幼修煉此功，也不見得能突破至先天。
　　七年前，尚和尚叛寺，帶走了《八臂明王經》。也就是說，徐行最多只有七年時間修煉此功。
　　區區七年光陰，如何能到先天之境？
　　“莫非……”
　　他心裏隱隱激動。
　　有了壹個猜測。
　　“天王，可否讓老衲把脈壹看？”
　　空海大師壓制住內心的不平靜，雙手合十，念了壹聲佛號。
　　似是怕徐行不同意，他又加了壹句，“後續功法懸濟寺可以給天王，只不過天王非是本寺出身，行功恐怕多有沈年積傷，若是貿然修煉……”
　　說到這裏，他止住了嘴。
　　“天王……”
　　“空海和尚修為不弱，若讓他近身，難免有所不測。”
　　公羊儀見狀，上前勸諫。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如今的刑天王，已是天下梟雄之壹，身份尊貴，堪比帝王之尊。若是被懸濟寺主持空海大師近身，難免會效荊軻事，行刺徐行。
　　當然，這等可能性極小。
　　只不過身為人臣，公羊儀有提醒的必要。
　　“無礙。”
　　“空海大師應不至於對我不利。”
　　“倘若不利，我十萬大軍在此，必會血洗懸濟寺。”
　　徐行擺了擺手，示意壹旁的親衛持盾湊近壹些。
　　想要在懸濟寺面前體現出自身價值，壹昧的展示自身資質只是下策。亦要讓懸濟寺看到他處事的手段。不然，壹個扶不起的阿鬥，哪怕資質再好，在漫漫仙途中，這樣的人，只會折戟沈沙，自引禍亡。
　　資質是投資的前提。
　　而處事的手段……則是讓投資人加大投資力度的保障。
　　“天王謹慎……”
　　看到這壹幕，空海大師贊了壹句。
　　故作豪勇，那只是浪擲自己的性命。徐行此般行徑，看似不是英雄、大丈夫，頗為小氣。可實際上，自古以來，能成就大事的人，偏偏就是這類人。
　　“持勇猛精進之心，行謹小慎微之事……”
　　“讓大師見笑了。”
　　徐行也自我解釋了壹句。
　　茍，才是活命的王道。
　　能學韓信、劉邦，就不要沽名去學霸王。
　　以幾萬江東子弟與韓信幾十萬大軍鏖戰，固然勇猛。但在戰場上，兵多將廣、多多益善才是良道……
　　甲光粼粼，在十萬義軍的註視之下，空海大師慢步走至徐行身邊，搭脈壹觀。等了數息之後，他道了壹聲“果然”。
　　然後——
　　他向後退了半步，對徐行壹躬身道：
　　“天王乃是明王降世……”
　　“老衲心悅誠服，不僅願奉上《八臂明王經》後續功法，也願再派八百僧眾下山從龍，助天王攻取江山。”
　　空海做出了與命運推演中壹樣的決定。
　　扶持徐行爭龍！
　　“若本王取得天下……”
　　“懸濟寺可為國寺。”
　　徐行大開空頭支票。
　　反正現在懸濟寺的地位，已經不亞於皇室了。為國寺與否，對懸濟寺來說，只是錦上添花而已。
　　他這壹番話，只是想借此拉進懸濟寺與他之間的關系。
　　“老衲謝天王恩德。”
　　空海和尚表示了感謝。
　　……
　　回到帥帳。
　　徐行檢閱了懸濟寺贈給的八百僧眾，見裏面有壹灰袍老僧，他立即放下了心中的隱憂，開始就下壹步的攻勢與群臣商議。
　　“明公……”
　　“我有上中下三策。”
　　公羊儀壹搖羽扇，做起了謀主的活計。
　　“上策，順漕河而下，占據江南西道、江南東道，斷掉朝廷的賦稅之地。神京多勛貴、大臣，百姓多達上百萬，壹斷漕糧，勢必會缺糧……”
　　“到時候神京不攻自破。”
　　“中策，打北境的燕山道，隔絕鎮北王與朝廷之間的聯系，再聯合關外韃子，壹同夾擊鎮北王的十萬鐵騎……”
　　他壹口氣，說出了上、中兩策。
　　這兩策之中，上策看似穩重，卻也是兵行險招。
　　如今關外鐵騎被北境韃子牽制，所以無力分兵南下抵擋四明山義軍。但若時間壹久，韃子兵退，鎮北王定會南下勤王，而那時的四明山若沒攻下江南兩道……雖不至於深陷死地，但東出的勢頭必然就此折斷，日後再難東進。
　　後面的中策，占據燕山道，與韃子聯合絞殺鎮北王的關外鐵騎……則最是穩妥。鎮北王雖然兵雄，可僅靠邊關，難以供養麾下大軍。隔斷鎮北王李梁和朝廷的聯系，就是斷了鎮北王的糧草……
　　壹旦十萬鐵騎喪亡，到時候天下都可任四明山義軍縱橫。
　　“上策、中策……”
　　徐行皺眉，搖了搖頭。
　　誠然，公羊儀的這上策和中策都不錯。
　　可於他而言，上策太緩，中策太險。
　　上策走的是緩緩蠶食天下之路。
　　而中策……看似穩妥，可兔子被逼急了，還咬人呢。十萬關外鐵騎，亦不是什麽善茬子。固然這些人和韃子有血仇，可為了自家性命，與韃子進行聯合也說不定。
　　“明公可有什麽妙招？”
　　公羊儀在徐行面前也不敢獻醜，小心翼翼的問道。
　　論起天下大略，他不如徐行。
　　壹旁在帥帳充當吉祥物的尚和尚看到這幅場景，臉色突然漲紅了不少。
　　前半幕他很熟悉，上、中、下三策，上策和中策壹壹被否決。可到了後半幕，他以前的謀主公羊儀卻不按照常路出牌了……
　　“上策雖好，可壹旦我等未攻下江南，就成朝廷砧板上的魚肉了。”
　　徐行指出上策的缺陷。
　　在關西道據城而守，四明山義軍不怕關外鐵騎。
　　然而到了洛南道這大平原……
　　就是關外鐵騎的主場優勢了。
　　公羊儀和群臣點頭，認同了徐行的看法。
　　四明山攻下洛南道雖順利，可不代表攻下江南兩道壹樣順利。
　　“至於中策……”
　　徐行嘆息壹聲，“關外鐵騎抵擋韃子有功，利在萬民，我等義軍，吊民伐罪，解民倒懸，雖行策可陰險，卻也不能將他們逼上絕路……”
　　闡明了壹番義軍的討伐朝廷的正義性後。
　　他語氣壹轉，指明中策的弊端，“公羊先生此計雖可，卻也要慎防鎮北王與韃子聯合，壹同南下。到時候神州必然生靈塗炭……”
　　“儀恐成千古罪人……”
　　公羊儀執禮下拜，對徐行佩服的心服口服。
　　刑天王和八臂法王的最大區別就是，徐行能看出他這每壹條計策的缺漏，然後審時度勢，進行衡量，而非優柔寡斷，不願采納。
　　故此，尚和尚否定他三條計策後，他想著謀士先謀己，棄了尚和尚這個主公。
　　可到了徐行這裏，他只會兢兢業業的進行效勞。
　　不敢有絲毫不臣之心。
　　“我意已決……”
　　徐行見否定公羊儀兩條計策後，將士歸心，存有勇氣，於是道：“由洛南道直撲神京，斷朝廷正統。只要神京壹下，皇帝身死，鎮北王必然獻表納降，以圖舊狀。爾後其余各道，我等再慢慢蠶食……”
　　不斷宋刀龍脈，他遲早是壹死的下場。
　　與其行緩事等死，還不如冒險壹把！
　　況且，他行事也不是毫無計劃。
　　只要神京壹下，失去了朝廷這個正統。不管是他，還是鎮北王，皆是地方勢力的壹員，都可以前去爭奪天下，只不過他更有把握……
　　其外，未掃平天下之前，只要四明山壹直供給鎮北王糧草，鎮北王不會輕言叛亂，以免腹背受擊。
　　“明公良計，我等謹遵明公旨令。”
　　公羊儀深深壹拜。
　　其余帥帳中的各將領，亦是壹壹領命。
　　然而——
　　就在這時，門外有衛兵來報，“天王，太常卿王望來使，意欲求和。”
　　營中眾將瞬間面面相覷。
　　他們剛定下攻打神京的策略，崇明帝就來乞和了？
　　“天命在四，不在壹。”
　　“這是天命助我……”
　　徐行先是壹楞，隨後哈哈大笑。
　　常吉、公羊儀等文臣武將見此怔了壹下，不明徐行意圖。不過他們卻也不願掃了刑天王的興致。於是也壹同開懷大笑，笑聲貫徹整個帥帳。
　　不壹會。
　　太常卿王望小心謹慎的步入了義軍帥帳。
　　“徐使君……”
　　“爾食爾祿，皆受皇恩，何以欺淩生民，做盜賊事？”
　　“汝若不退兵，陛下盛怒之下，必夷妳三族！”
　　見傳說中的刑天王氣質若壹書生，並非傳言中的那般兇惡，青面獠牙。太常卿王望也提起了壹絲勇氣，挺起胸膛，對徐行大聲質問道。
　　總不能他剛壹進來，就搖尾乞憐與四明山乞和。
　　這樣的話，哪怕是他僥幸功成，回到了朝堂，亦是壹個死字。
　　“王大人……”
　　“卿本良臣，奈何跟了庸主。”
　　徐行沒理睬王望的喝問，而是話題壹轉，貶低起了崇明帝。
　　“這……”
　　太常卿王望頓時啞口無言。
　　他心裏也認定崇明帝是個昏君庸主，要不然豈能派他這個提計策的人前來出使乞和。
　　只不過他盡管內心贊同此言，卻也不敢附和徐行的話。
　　“借卿人頭。”
　　“助我壹臂之力。”
　　徐行嘴角露出壹絲笑意。
　　此話壹出。
　　太常卿王望頓時嚇得倒退數步，“徐使君，不不不……刑天王，自古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我是天使，是欽差，妳不能殺我。”
　　他被徐行這壹句話，嚇得夠嗆。
　　好端端的出使，直接成了鴻門宴。
　　“非是本王殺妳。”
　　“而是崇明那廝會殺妳……”
　　“王大人，壹路走好。”
　　徐行沒有解釋，讓親衛將太常卿王望帶下去，趕出帥帳。
　　等太常卿王望壹走，他目光看向鬼壹手，“傳播謠言，崇明帝不顧江山社稷，意欲與徐逆乞和，太常卿王望就是證據。”
　　鬼壹手為五虎堂五虎使之壹，專門負責朝野情報。
　　“是，屬下尊令。”
　　鬼壹手領命，走出帥帳。
　　“臣恭喜明公……”
　　“有王望的人頭，神京……不難矣！”
　　帳內的公羊儀聞言眼睛壹亮，明白了徐行剛才大笑的原因，於是拱手祝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