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6章 方便之門

　　黑無常也看看四周，低聲說道：“實不相瞞，這次將妳調任龍虎山，是龍虎山那邊的意思。冥界沒打算調動妳，打算讓妳連任的。但是龍虎山給了提議，冥王陛下也不能不給面子。”
　　“我就知道是龍虎山的意思……”左城隍哭喪著臉，說道：“其實連任也挺好的，如果可以選擇，我情願選擇在這裏連任。”
　　黑無常笑道：“奇怪了，前壹段日子，妳就害怕連任，就擔心冥界不調動妳。現在調妳去繁華之地，妳卻又想連任，真讓我想不通啊。”
　　“此壹時彼壹時嘛，唉。”左城隍連連嘆氣搖頭。
　　的確，左城隍的言行，前後矛盾。壹開始不想在這裏，但是現在香火好了，他又不想離開了。
　　要是換到別的地方去，對左城隍來說也沒什麽。但是說到龍虎山，左城隍就膽戰心驚了。在龍虎山擔任城隍，是沒辦法裝逼的，因為那裏的牛鼻子無數，自己誰也得罪不起。
　　另外還有壹點，龍虎山壹帶，道觀無數，更有天師府坐鎮，誰還會來小小的城隍廟上香啊？只怕去了那裏，壹年四季都只能喝西北風了！
　　黑無常也知道左城隍的心思，幸災樂禍地說道：“我傳旨結束，該回去了。左城隍，希望妳到了龍虎山，恪盡職守，別讓冥王陛下失望。”
　　“盡力而為，聽天由命吧。”左城隍哭喪著臉說道。
　　黑無常壹抱拳，轉身而去。
　　“小黑，站住。”鬼道長的聲音從臥房裏傳來。
　　黑無常不敢不聽，急忙回身，恭恭敬敬地問道：“道長您醒了？請問有何吩咐？”
　　咳咳兩聲，鬼道長從臥房裏緩步而出，打量著黑無常，說道：“妳說龍虎山要讓左城隍過去，那麽，龍虎山是怎麽傳話的？是念虛天師發的通幽法牒？”
　　“這個我卻不知，因為這種事，不是我負責的。只是冥王告訴我，說龍虎山有要求，要左城隍過去。”黑無常說道。
　　鬼道長點點頭，揮手道：“行了，妳回去吧。記住，不要向任何人，說起我在內地活動的事。這事兒，除了冥界和龍虎山天師，無人知曉。如果我的行蹤泄漏，就唯妳是問。”
　　“明白，明白。”黑無常恭送告辭，飛壹般地逃離了城隍廟。
　　左城隍又取出調令來看，愁道：“道長，這調令上面，限我三天到任。”
　　“那就收拾收拾，跟這裏的鄉民們打個招呼，走哇。”鬼道長無所謂地說道。
　　左城隍點點頭，招呼兩個童子，沒精打采地準備去了。
　　第二天，左城隍磨磨唧唧地不想走，但是接任的新城隍已經來了。
　　實在賴不下去了，左城隍只得告辭。
　　第二天夜晚的時候，左城隍帶著兩個童子，和鬼道長壹道使用縮地大法，直奔龍虎山。
　　畢竟是道家祖庭，萬法宗壇，其中的禁制，強大到難以想象。
　　距離龍虎山還有五十裏，左城隍的法術就不能運用，乖乖地步行前往。
　　龍虎山的城隍廟，就在上清古鎮，與天師府在壹條長街上！
　　但是和天師府的輝煌宏偉比起來，左城隍的城隍廟，簡直不成體統，宛如乞丐對皇帝。
　　上清古鎮向東不遠，就是上清宮，也是天師府的產業。
　　左城隍來到上清鎮赴任，真的是喘氣都不敢大聲。
　　鬼道長無所謂，跟著左城隍壹起赴任，來到上清古鎮的城隍廟裏。
　　其實這個城隍廟的規模，還不算小，前面四間屋子的大殿，後面有偏殿和廂房。
　　而且這城隍廟裏，原本就有主持，香火也還不錯。這香火，其實也是沾了天師府的光，因為近年來，龍虎山遊客漸多。這些外地遊客也不怎麽了解，見廟就燒香，遇神就磕頭，所以很多遊客，誤打誤撞地來到城隍廟裏燒香。
　　左城隍來這裏赴任，基本上是沒事可做，就做壹個泥菩薩，受點香火就行了。因為廟裏有主持，是兩個老道士。只是沒想到，居然也是龍虎山的道士！
　　這兩個老道，就住在城隍廟裏，接待壹些香客，賣壹些符咒。
　　好在城隍廟下，還有陰宅，規模和上面的城隍廟壹樣。
　　左城隍就躲在地下的陰宅裏，壹步不出，安心享受香火。反正外面的事，有老道士打理，不用自己過問。
　　鬼道長卻不住在左城隍的陰宅，而是住在鎮上的旅館裏。
　　這樣劃清界限，左城隍也求之不得，省的鬼道長闖出禍事來連累自己。
　　鬼道長收好自己的壇子，每天就在鎮上閑逛，上清宮，天師府，無處不到。
　　但是鬼道長都是以遊客的身份去閑逛的，並沒有告訴別人，說自己是道門中人。
　　而龍虎山的道士們，也忙忙碌碌的，似乎沒有註意到這個外鄉老頭。
　　直至半個月後，正是二月二龍擡頭的日子，龍虎山開始熱鬧了！
　　鬼道長似乎擔心別人不知道，他特意做了壹個招牌，三尺黃布挑在手中，在上清古鎮上晃蕩，黃布上面有字：張道陵下凡，算命看相！
　　這招牌壹出，龍虎山震動！
　　按理說，古往今來，江湖上騙子多了，冒充張道陵下凡的人，鬼道長未必是第壹個。但是來到龍虎山冒充張道陵下凡的，鬼道長絕對是第壹人！
　　冒充就冒充吧，鬼道長還打起了招牌，廣而告之。
　　而且這招牌也不對，妳說張道陵下凡，天師轉世為人，幹點什麽不好啊，居然看相算命！
　　對於鬼道長的招牌，大街上的行人，無不目瞪口呆。
　　隨後，鬼道長的身邊，就圍聚了上百號人。
　　當地的居民，都對鬼道長指指點點嘻嘻哈哈，嘲笑這個老騙子來錯了地方，在這裏冒充張道陵下凡，不是關公面前耍大刀嗎？
　　但是人群中的道門弟子，卻個個變色，交頭接耳壹番議論之後，派出幾個腿腳快的，飛報天師府和上清宮正壹觀。
　　沒有經過請示，這些道門弟子不敢亂來。萬壹這個瘦老頭，真的是祖師爺張道陵下凡，怎麽辦？
　　所以，龍虎山的道士也算穩重，先向上面匯報，壹邊派人盯住鬼道長。
　　鬼道長則面不改色，壹手打著招牌，壹手搖鈴，口中唱道：
　　“看相看相，走遍大街小巷！看妳長命富貴，看妳兒孫滿堂。吾乃天師張道陵下凡，舌吼風雷，腹藏星鬥。判富貴、判賤格，禍福無差；算先天、算後天，窮通有準……”
　　鬼道長唱的好聽，吹得厲害，卻沒有壹個敢找他算命的。
　　在龍虎山的地盤上，誰這麽傻，來找壹個冒充張道陵的騙子算命？
　　鬼道長繼續走，向著天師府的方向，緩步而行。
　　在鬼道長的身後，跟著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漸漸的，竟然堵塞了長街！
　　前方忽然走來十幾個道士，腳步匆匆，臉色陰沈。領頭的，是兩個五十多歲的老道，花白胡子垂胸，身穿道服，手持拂塵。
　　來到鬼道長的身前，壹個老道甩動手裏的拂塵，沈著臉說道：“算命的，請留步。”
　　“李智華，妳是說我嗎？”鬼道長站住腳步，瞪著那老道問道。
　　“妳、妳怎麽知道我的名字？”老道大吃壹驚，皺眉問道。
　　來人正是上清宮的李智華，後來和羅茜壹起主持天師大會的那個家夥。不過這時候，李智華還不是上清宮的負責人，只是知客道人，負責接待工作的。他被鬼道長叫出名字，自然吃了壹驚。
　　鬼道長嘿嘿冷笑，手指領頭的兩個老道：“妳是上清宮的李智華，妳是太壹觀的步逍遙。我是張道陵下凡，自然認識妳們這些徒子徒孫。”
　　李智華壹呆，轉臉查看步逍遙的反應。
　　步逍遙相對鎮定壹些，笑道：“我和李智華師兄，都是龍虎山的執事人員，名字經常出現。妳老漢認識我們，也不足為奇。如果叫出我們的名字，就算是天師下凡，那麽我是不相信的。”
　　鬼道長拈須微笑：“我不但認識妳們，還認識龍虎山的每壹個道士。”
　　步逍遙不信，隨手抓過來壹個小道士，問道：“他叫什麽？”
　　“姓張，名曇宗。”鬼道長沒有遲疑，壹口報出了名字。
　　那小道士吃驚不已，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很顯然，被鬼道長說對了。
　　步逍遙也吃驚，又從身後抓出兩個年輕道人，問道：“他們叫什麽？”
　　“何雲苦，曾自在。”鬼道長冷笑著說道。
　　來到這裏半個月，鬼道長就是做前期準備工作的，所以此時才能從容應對。
　　步逍遙和李智華都驚駭不已，再壹次打量著鬼道長，道：“老人家果然有手段，難怪敢冒充我們龍虎山的道祖天師。”
　　龍虎山是道教祖庭，張道陵是第壹代天師，所以有壹個道祖天師的稱號。不過這個稱號，只在龍虎山使用，別處的人，大都不知道。
　　因為步逍遙和李智華身後的年輕道士，都是路上隨機遇到的。有的人，連李智華二人也只是面熟，叫不出名字來，但是卻被眼前的瘦老頭壹口叫出，李智華和步逍遙，如何不吃驚？
　　“我沒有冒充，我就是張道陵下凡。”鬼道長說道。
　　李智華想了想，說道：“老人家，這裏是道家祖庭，龍虎山的根基所在。如果查出來妳是別有用心的冒充，恐怕天師府要追究妳的責任。”
　　“多說無益，妳讓念虛出來見我，就知真假。”鬼道長說道。
　　步逍遙搖搖頭，說道：“據我所知，天師正在閉關，誰也不見。”
　　“他不見我，我就繼續在大街上算命。”鬼道長嘿嘿壹笑，繼續搖鈴，邊唱邊走。
　　步逍遙和李智華急忙跟上，好言相勸，說道：“老人家，妳要是有什麽目的，可以直說。龍虎山可以幫忙的，壹定為妳解決。這樣公然冒充道祖天師，龍虎山恐怕不能任妳作為。”
　　“我沒有冒充，我就是張道陵下凡。”鬼道長固執地說道。
　　步逍遙和李智華對視壹眼，哭笑不得。
　　有心把這老家夥揍壹頓，但是又覺得少了壹份氣度，傳揚出去，被天下人恥笑，說龍虎山欺負壹個瘋老頭子。
　　忽然前面有人大叫，道：“好了好了，天師府主管道長來了！”
　　鬼道長擡眼壹看，卻見壹個銀發老道，正步履穩健，面帶微笑走來。
　　李智華和步逍遙急忙迎上，稽首道：“見過瀚文道長。”
　　來人是天師府的主管，也是張氏壹脈，叫做張瀚文。平時協助天師大真人，打理天師府的事務，大家都叫瀚文道長。
　　瀚文道長點點頭，看著鬼道長，臉上笑容不改：“兄臺就是我龍虎山道祖天師下凡的？”
　　“正是，我要見念虛。”鬼道長昂然說道。
　　瀚文道長搖搖頭，說道：“天師大真人在閉關，任何人不見。不過，大真人傳出來壹張便箋，還請兄臺過目。”
　　“拿來。”鬼道長伸手。
　　瀚文道長遞上壹張紙條，卻又捏住不放，笑道：“妳是道祖天師下凡，可以猜出來便箋裏寫的是什麽嗎？”
　　將我壹軍？
　　鬼道長縮回手來，掐指算了算，隨後冥想了壹會兒，開口說道：“上面有四句話……對君談命姓名香，舌吼風雷說短長。算盡多少卿與相，不知自己倏忽亡。好壹個念虛，竟然咒我去死！”
　　瀚文道長大吃壹驚，說道：“兄臺果然神算，快請隨我去見天師大真人！”
　　鬼道長這才嘿嘿壹笑，跟著瀚文道長而去。
　　李智華和步逍遙等人，也壹起跟上，卻有命令年前道士們，將跟來的看客們勸離。
　　天師府早已經閉門謝客，大門關上了，只留下了壹扇角門。
　　鬼道長走到角門前，站住了腳步，說道：“我是張道陵下凡，不應該從大門進去嗎，怎麽叫我走小門？”
　　瀚文道長不急不慢，說道：“天師府的規矩向來如此，如果來客是道門中人，報出身份，自然是從大門而入。但是有些高人，生性淡泊閑雲野鶴，神龍見首不見尾，隱瞞行蹤和本來面目。龍虎山也有成人之美，免去大肆張揚的迎接，另開方便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