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喝酒(三)
兵 by 最後壹名
2018-10-3 18:21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又壹個月過去了,王金娜忽然來到了十壹師,當她出現在張賢的面前時,張賢這才想起了這個軍醫碩士。
獨立營裏,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營門口來觀看這個據說是留過洋的女軍醫,都為這個漂亮的碩士而驚嘆不已,同時也在為自己的營長而自豪。不知是誰從哪裏聽來的消息,說這個軍花是因為張賢才來到十八軍的,是張賢從昆明把她帶回到這裏來的。在他們看來,全軍裏最耀眼的軍花已然被他們的營長摘了下來。
張賢在眾眾目睽睽之下,將王金娜接進了自己的營房,門口許多嘻笑的腦袋都被他毫不客氣地關在了門外。
“為什麽這麽長時間不去看我?”這是王金娜所問的第壹句話,言語中已滿是委屈。
張賢遞給他壹杯水,無言以對,這壹個多月以來,他根本就沒有想起過這個女軍醫,但真話說出來是要傷人的,他只能隨機敷衍著:“想去的,只是事太多,走不開。”
王金娜這才轉怒為笑,喝了口水,道:“我也這麽想,所以就跑過來看妳了。”
張賢笑了笑,問道:“妳是壹個人來的嗎?”
“我要是知道其實我們就這麽近,我壹定會自己過來的。”王金娜告訴他:“我是跟著鄭世伯壹起來的。”
“鄭處長?”張賢楞了壹個,這個鄭青山跑過來做什麽?
“是!”王金娜告訴他:“他是到這裏來查案子,昨天在十八軍裏查了壹天,今天到妳們十壹師來,現在在妳們師部,和妳們師長、參謀長談話呢!”
“哦?”張賢的心不由得壹緊,馬上想起了那件盜賣軍服之事。“他查得什麽案子?”他問。
王金娜搖了搖頭。
張賢開始心不在焉起來。
※※※
鄭青山也專門過來看張賢,這讓張賢有點受寵若驚。以鄭青山少將和軍統第二號人物的身份,他這個小小的營長根本就不值得壹提的,等見了面談起話來,張賢才知道,說看他是好聽的,其實他不過來調查自己的。
當然,這個鄭處長給足了張賢的面子,沒有帶他到審訊室裏,而是要求張賢陪著他到長江邊上走上壹走,順便看壹看風景。王金娜開始時也跟在邊上,三個人隨便聊著天南地北的事,到後來,鄭青山還是把這個侄女支開了,與張賢獨自上了壹座江邊的小山。
“知道我為什麽會來妳們這裏嗎?”鄭青山這樣地問著。
張賢雖然心裏已經有了壹些準備,但此時還是搖了搖頭。
“呵呵,妳聽說過妳們師有人盜賣軍服嗎?”他問。
張賢點了點頭,老實地告訴他:“聽過,還是彭軍長跟我說的。”
“他跟妳說這個做什麽?”鄭青山鎖住了眉頭。
“不知道。”張賢道:“他說有人向他通報,說那個盜賣軍服的人就是我。”
鄭青山擺了擺手,道:“無稽之談,這個他也相信?”
“他說他也不相信,所以來問我。”
“知道妳為什麽被懷疑嗎?”鄭青山問道。
張賢搖了搖頭。
“是因為那個盜賣軍服的是壹名少校,而十壹師當時沒在營中的少校只有妳壹個。”鄭青山告訴他:“聽到這個指控後,我當然明白,那時妳和我都在昆明,不可能會是妳的。”
“處長明鑒!”
“妳仔細想壹想,在十八軍裏,妳得罪過什麽人嗎?”鄭青山問道。
張賢努力地回憶著,最後還是搖了搖頭,道:“我真得想不起來我會得罪誰,只是有壹次,老軍長帶著好多長官來我的營裏,把我誇了壹通,把他們罵了壹通,我想是不是因為這個?”
“槍打出頭鳥,好鼓萬人錘呀!”鄭青山嘆了口氣,告誡著道:“做人要當心呀,這就當是個教訓吧,以後不要太惹人妒忌了。”
“是!”
看來,鄭青山不準備再問下去了,張賢卻有些好奇起來,問道:“處長,我們師真有人盜賣了軍服?”
“是!”鄭青山點了點頭。
“是誰?”
鄭青山看了他壹眼,道:“不關自己事,妳還是不要問的好。”
“那這件事妳查清了嗎?跟我們師長有關系嗎?”他還是問道。
“大致是明白了。”鄭青山告訴他,又不無為難地幽幽而道:“這件事其實稀裏糊塗地過去最好,大家都省得麻煩了,真要追到底,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丟官,多少人要殺頭。”
“這就要看處長的了。”張賢精明的道:“處長要想把事搞大就會搞大,要小將這化了,自然可以化了!”
鄭青山看著他笑了起來,半天才道:“妳知道嗎?張賢,妳是我教過的學生裏最好的壹個,要是哪壹天妳不願意在軍隊裏幹了,跟我說壹聲,我把妳調到我們調查統計局來。”
“多謝處長,我記下了。”張賢答著,心裏卻不屑壹顧,他可不願意去做特務。他忽然想到了壹點,又不解地問:“處長,這件事是怎麽到了您這裏的呢?”
“還不是妳們那個彭軍長。”鄭青山不滿的道:“這個家夥真是唯恐天下不亂,他找人上報的。這事自然要核實壹番,所以落在了我的頭上。哎!面對的又是中將又是少將,都是軍中的精英呀,我這個老頭子不親自出馬,也不行呀!”
“哦,是這樣呀!”張賢明白了過來,看來,彭天廣是想用這件事把胡師長搞下去,上面的勾心鬥角可想而知。“您要是把這事化了了,彭軍長那裏會過得去嗎?”張賢擔心地問。
鄭青山白了他壹眼,恨恨地道:“他有什麽過不去的!”說著,有些討厭地道:“那個人很不厚道,上壹次把他的參謀長都弄死了,這回難道還要再弄死他的師長?”
張賢並不明白他說得是哪壹件事,到後來經過打聽才明白了過來。原來,彭天廣為人慳吝,很是貪財,在他身邊的下屬基本沒有油水可撈。他有個參謀長,比他的資歷還要老,所以為他所忌諱,總想著把那個人擠走。也是該著那個參謀長倒黴,他有兩個老婆,壹堆子女,家庭負擔很重,而他那個少將的官銜壹月只有壹百六十多元,哪能養活家口。
在國軍裏,抗戰前軍官的待遇還是不錯的,基本待遇是:上將八百元,中將五百元,少將三百二十元,上校二百四十元,中校壹百七十元,少校壹百三十五元,上尉八十元,中尉六十元,少尉四十元,準尉三十二元。而到了抗戰後,軍政部規定發國難薪,上將至上校減半,中校少校六折,尉官只能拿七折。而此時國內的通貨膨脹嚴重,抗戰前壹兩黃金只要四十元,而到了此時,壹兩黃金卻要近千元,物價奇貴,軍隊裏除了能把飯吃飽外,那點餉銀根本就買不了多少東西。所以軍中的許多官員們只能自己想辦法來養家,這已經成了公開的秘密。
那個參謀長利用管下的十八軍騾馬,從重慶馱鹽運到川東等地,再從川東運土產回重慶,兩地販運,以賺取利潤,這不知要比那些克扣軍餉、以虛充實的家夥們強了多少。但彭天廣便抓住這件事,將之捅到了軍政部。而當時,重慶盛傳有人利用滇緬公路、利用軍車為己謀私,壹查之下,原來是孔宋兩家的人做的。中央壹些要員元老們壹致要求蔣委員長嚴辦,委員長盛怒之下,又不敢得罪孔宋兩家,自然以這個參謀長開刀,判了壹個斬立決,於是這個參謀長因這些點大的過便丟了命。軍中自然沒人敢說委座的不對,但背地裏都罵彭天廣的陰毒。
鄭青山提到的自然是這壹件事,他幽幽地告訴張賢:“其實,在軍中和官場上是壹樣的,為人也要厚道壹些,不然到時真是墻倒眾人推,連個為妳說話的人都沒有。”
“學生記下了!”張賢謙恭地回答著。
“好了!不說這些了!”鄭青山長出了壹口氣,又問著張賢:“妳和娜娜的事怎麽樣了?”
張賢臉紅了起來,嘟囔著道:“什麽事呀?”
“別不好意思了!”鄭青山哈哈笑了起來:“我是問什麽時候請我這個媒人喝喜酒?”
“我……我還沒有這個打算!”張賢有些結巴起來。
鄭青山皺起了眉來,不快地道:“小張呀,我可警告妳,妳要是對我們娜娜始亂終棄,看我到時怎麽收拾妳!”
張賢更是局促不安起來,聽他的話意,王金娜好象把他們兩個的關系全告訴了這個老頭子,不然,他怎麽會有這樣的問話,當下保證地道:“處長,倭奴不滅,學生不以為家。待到倭奴敗亡之時,也就是學生請您喝酒之時。”
“說得好呀!”鄭青山有些感慨,同時又有些不放心地道:“妳可要保重妳自己喲,到時別讓我失望了!”
“是!學生壹定會的!”張賢響亮地回答著。
※※※
鄭青山在十八軍呆了十幾天就離開了,在他走後的很長時間裏,十八軍並沒有什麽變化,十壹師也沒有什麽變化,那件盜賣軍服的事再也沒有人提起。看來,這個鄭處長果然有些手段,輕飄飄地便把這件事壓住了,連彭軍長也封住了嘴。但張賢卻已經知道,在彭軍長與胡師長間,已然產生了無法彌補的過節,若當真有這麽壹天,這兩個人從表面上就開始破裂的話,他就必須在兩者間做出選擇,不然就只能離開。
自從鄭青山調查之後,胡師長更加器重張賢,胡從俊是個明白人,鄭青山臨走的時候,曾經當著張賢的面告訴他,要是哪壹天他不用張賢了,鄭青山會將張賢調回軍統裏去。也許在胡從俊看來,張賢其實就是軍統插到十壹師的壹個間諜。
倒是王金娜來得更勤快了,自從知道了路程後,她總是隔三差五地到獨立營來找張賢,不久便與獨立營的班長以上的人認識了個遍,就連十壹師的幾個團長和營長也熟識了起來。她很有社交經驗,將這些營長團長們搞得團團轉,到最後,連那個張慕禮看到她都知趣地遠遠得躲開。
而張賢卻從來沒有主動去找過王金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