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借爾等三十年壽元，化功德以期來世

　　“高人！”
　　“高人，我們回來了！”
　　林中鳥雀嘰嘰喳喳驚飛幾只出來，壹行六人興奮抱著壹堆文房四寶沖出林子，拉拽著大黑狗，朝破廟邊跑邊叫嚷。
　　廟門，陸良生壹身蓑衣沐著晨光走出，望去六人，負手轉去四周廟墻，單手壹揮，將地上幾塊巖石拉到身側堆積成臺。
　　“黑狗就不用了，把墨塊替我磨成墨汁。”
　　“是是，高人稍待！”
　　虬須漢子盯了壹眼幾塊大石砌成的石臺，看的眼皮都狂跳，連忙讓同伴就著地面，將筆墨紙硯鋪開，賣力的將墨塊磨成墨汁，大漢搓著墨擡起頭來，望去負手走過院墻的身影。
　　“高人，那我手臂……上的黑線，妳看是不是給消了？”
　　陸良生摸過院墻，側過臉來，笑道：“自個兒擦了就是。”
　　“啊？”
　　那漢子低頭看了看手臂，連忙抹了口水擦拭壹遍，果然，直接就抹的幹凈，根本就是鍋底灰。
　　不過，他也不敢惱怒，賠起笑臉。
　　“高人就是高人，隨便就能戲耍我等，嘿嘿~~”
　　那邊，陸良生只是笑笑，沒再做回答，擦了擦指尖上的灰塵，偏頭看去他們繼續說道：
　　“磨好墨汁，把這蘭若寺三面墻壁清理出來。”
　　說完，重新回答廟內，那六人想溜卻又不敢，站在原地猶豫了壹陣，只得脫下衣服當做抹布去擦院墻灰塵，拿刀割下枯藤。
　　陸良生看了眼，回到廟裏升火煮飯，蛤蟆道人掀開被褥從隔間出來，打了壹口哈欠，慢悠悠轉到門口看了看，走回坐到徒弟身旁。
　　“妳這是震懾此處陰煞？”
　　書生點點頭，傳了壹截枯枝進火裏：“這裏南來北往的商旅、百姓太多，若放任不管，陰煞坐大，倒是山下的小鎮，估計就沒什麽活人了。”
　　封印陰煞的法術，陸良生其實並不會，可若以畫術加上法力澆灌，扼制陰煞蔓延還是能做到，至於扼制多久，那不是他目前修為能決定的。
　　吃完早飯，外面六人已將院墻清理幹凈。
　　陸良生檢查壹遍，讓六人過來。托起壹只墨硯遞過去。
　　“妳們每人滴幾滴血到這墨硯當中。”
　　那邊，六個漢子面面相覷，相互嘀咕交談。
　　“高人會不會給我等機緣？”“……可能是吧？不然為什麽要滴血呢。”
　　“不就壹點血嘛，咱們刀裏來，劍裏去的，沒少受傷。”
　　虬須大漢揮刀就往掌心割了壹下，捏起拳頭，鮮血牽成絲線般滑進墨硯當中，余下人見老大都做了，也壹壹割了壹刀。
　　鮮紅覆去青黑混在了壹起。
　　“高人，我們弄好了。”虬須漢子包起傷口問道：“……只是，這用來做什麽？”
　　看著墨硯鮮血成積，陸良生笑著端開，拿起壹支狼毫筆在裏攪動，越過六人，走去院墻，青墨混雜鮮血，此時落到墻上，是暗紅的顏色。
　　“做什麽？當然是要將此間陰煞困在這廟裏，順道也為妳六人積陰德。”
　　那邊，廟門外六人有點迷糊，積陰德？難道不是賜我們機緣，跟著修行？
　　中間，矮胖的身影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高人，為什麽要積陰德？”
　　就在此時，隨著陸良生在墻上落筆，勾勒出畫形的壹瞬，矮胖漢子頓時就感體內有什麽被抽走了壹般，整個人站立不穩，差點坐倒在地上。
　　“我……我……怎麽回事？”
　　說話間，其余六人，包括虬須大漢在內，跟著搖晃起來，手中刀兵哐哐掉在地上，渾身冒出虛汗，擠成壹團，虛弱的跪坐下來。
　　意識迷糊中，就聽那方執筆在墻上寫寫畫畫的高人聲音傳來。
　　“爾等燒殺搶掠，惡事做了不少，刀口下，不少人命吧？”
　　筆尖遊走，院墻上勾勒出壹抹長袖飛舞，順延而上，裸臂輕擡，隱約是壹幅天女降凡塵的輪廓。
　　“……不要急著否認，昨夜妳們在廟外潛伏說的話語，我早已聽到，這種事諸位熟門熟路幹的不少，陰德虧欠，私德有損，與其將來死於亂刃之下，不如做些有益山下百姓之事。”
　　虬須大漢使勁抓過壹柄刀，掙紮想要起身沖過去，但終究虛弱，蹣跚兩步又跪到在地，望著那方的身影厲聲大吼。
　　“妳對我們做了什麽？！！”
　　“借爾等陽壽三十載，圍困陰煞在這蘭若寺當中，也算功德無量。”
　　陸良生停了停筆，招來水袋，灌了壹口，噴去墻壁，畫上天女下凡塵，法光壹閃，大漢虬須發髻間多了斑白，皮膚肌肉呈出老態，手背、眼角泛起斑紋，眨眼間已是六十余歲的老人。
　　“這……這……高人，放過我等吧。”
　　余下六人嚇得不輕，不停的磕頭，壹顆顆烏黑發髻的頭顱，片刻，化為銀絲滿布，身形瘦弱，原本緊繃的衣袍變得松垮穿在身上。
　　求饒的話語沙啞、張合的嘴裏，牙齒脫落，接受不了這般變化的，直接昏死過去。
　　陸良生也不理會耳邊求饒的聲音，走去下壹面墻。
　　“妳等壽元可保此地壹百八十年，爾等就守在這裏，不要想著破壞，壽元已借，就還不回來了，三面院墻還需數日才能畫完，期間，也好生思量，以期來世還能輪回做人。”
　　言罷，陸良生心無旁騖沈入作畫當中，三壁連成佛陀、飛天畫卷，圍繞僧廟貼合，到時再在枯井地靈碑上落下最後壹幅。
　　應該是能將陰煞困住，不過也僅僅是困住，陰煞之氣連接地脈，除非真仙修為，否則難以根除掉。
　　……也就做這麽多了。
　　盡力而為。
　　晨光照在臉上，陸良生看著手中落下的壹筆壹畫想著。
　　……
　　懷義州。
　　烈日炎熱，少有樹蔭的官道上，來往的商旅歇腳喝水，壹輛轅車停下，上面壹個道人跳下來，揮手朝車夫道謝壹番。
　　從黃布兜裏翻出幾塊發硬的餅子，走去前方的縣城，青石地磚鋪陳的街道，行人熙熙攘攘，這幾天裏從外面趕來的人比往日要多出許多，城中茶肆幾乎每日滿座，添茶的夥計提著長嘴茶壺來回忙碌。
　　瀛石山中發現的婦孺，以及那日夜裏神仙顯聖的事傳播開來，引得十裏八鄉的百姓忍不住趁趕集的時候，來到城裏湊湊熱鬧，聽壹些那晚的玄奇之事。
　　說書人更是將那日發生的，編成故事。
　　“……那日仙長法言傳遍全城，那是無人不知啊，後來咱們縣令著急城中差役、民夫去往瀛石山，妳們猜怎麽著？嘿，果然與仙長所言，那山上碑門高聳，假山水榭、長廊環繞，樓舍高閣，恍如人間仙境，那裏面，女子壹個賽壹個的漂亮……”
　　孫迎仙蹲在茶肆外面廊檐聽了壹會兒，吃完手中餅子，嗤笑走回街上，陡然與人撞了壹下。
　　“抱歉抱歉！”
　　那人壹身捕快服飾，見到與他相撞的是壹個出家人，笑著拱手告罪壹番，便是走去附近壹家當鋪……
　　另壹頭，走出幾步的孫迎仙忽然停下腳步，猛地轉身看去已走入店鋪的背影。
　　“怎麽有老陸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