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老母召見

　　上午的陽光照過繁華的長安，大小街巷傳著漫漫胡音，人聲喧嘩而吵鬧，相對的，芙蓉池安靜宜人，脫落的秋葉打著旋兒飄去地上，蛤蟆道人躺在樹下連打幾個哈欠，睡眼朦朧的看著遠處坐在小凳上，讀字識字的孩童，壹聲聲讀書傳來，‘唔啊~~’的又打了壹個哈欠，換了姿勢重新合上蟾眼。
　　道人掃過石階落葉，扛在肩頭走過那邊，偶爾拄著掃帚停下，看著負手的書生走過那群孩子，自己跟著念了壹段，晃了晃腦袋，還是算了。
　　坐在門檻的豬剛鬣瞇著眼睛，黑毛森森的大手拿著小巧的刺繡，壹針壹線在上面穿來穿去，繡出雲氣裊繞，皓月當空，隱約還有衣袖飄飄的女子輪廓還未成型，估摸著時間，拿過放在壹邊的銅勺敲響門檻，學著陸家村某個豪邁的婦人，朝那邊嚎了壹嗓子。
　　“開飯了。”
　　不久，那邊負手的書生朝齊齊仰臉望來的壹張張稚嫩的小臉，笑著揮了下手，端坐矮幾後的壹群孩子頓時起身，抱起書本，歡呼雀躍的飛奔去閣樓。
　　擺了許多圓桌正廳裏，朱二娘八足不停的忙活，舀菜舀飯，由紅憐接過菜肴端去桌上，進來的孩童也都不再害怕，雙手捧過毛茸茸的長足叉來的碗筷，彬彬有禮的朝她道了壹聲謝，樂得朱二娘咧嘴露出壹排尖銳的利齒。
　　壹桌桌小人兒端著碗筷飛快的夾菜刨飯，壹點飯粒都舍不得落下，豬剛鬣這才滿意的回去樓上，拿出刺繡趁著還有空當，再繡壹些。
　　樓外的廣場，壹襲青衫的書生拿過桌上的書本，腰間拇指大小的劍鞘輕晃，走過那邊的樹蔭下，將瞌睡的師父拿過手中放到肩頭。
　　“師父，回屋裏睡吧。”
　　扛著掃帚跟上來的道人，嘿嘿笑著挑了挑下巴：“最近兩日，心情愉快？”
　　“難道不高興要壹直畫在臉上嗎？”
　　陸良生跟著笑了笑，過去閣樓，伸手摸了摸站在門邊的明月的發髻，將手裏的書冊放到小人兒攤開的雙手上。
　　“怎麽不進去吃飯？”
　　“哼，才不跟他們壹起吃。”明月瞥了壹眼裏面鬧哄哄的畫面，還有孩童看過來，朝他招手，明月趕緊將臉撇開，抱著書本仰起小臉，咚咚的跑去樓梯。
　　“這孩子……”
　　陸良生搖搖頭，走過正廳，吃飯的孩子壹壹起身，嘴裏含著飯菜，或手裏還端著碗筷，恭恭敬敬的喊了壹聲：“先生！”
　　“吃飯不要說話，抓緊吃完，好去玩！”
　　陸良生看著他們按了按手，又朝那邊的朱二娘笑著點下頭，回到閣樓上，將師父放去榻上小鋪，替他蓋上被子，便坐去書桌，桌上此時壹柄長劍安靜的躺在那裏，正是已經從玉門關外飛回來的月朧劍。
　　“這麽就趕回，可知曉那邊的狀況？”
　　橫呈的劍面，刻紋無時無刻的遊移，上面清晰的傳出普渡慈航的嗓音。
　　“……那邊太冷，什麽也沒註意到，東西丟下，給了妳徒弟，本法丈就趕回來了。”
　　“什麽也沒看見？”
　　“看見了，妳徒弟身上還有血，精神萎靡，還有好多人，都趕著去送死！要不是本法丈，他們就真的死了！”
　　陸良生抓過劍柄，將還在喋喋不休的月朧劍丟去後面，半空飛了飛嗖的插進劍鞘裏，雖然言語不詳，但看它說話語氣，應該沒什麽大問題，若是遇上難事，月朧也不會坐視不理，畢竟不是只是簡簡單單有靈性，審時度勢它還是會的。
　　‘戰報快馬加鞭送回來，少說也要十來天，還是抓緊教教這批孩子。’
　　想著，陸良生起身準備下樓吃午飯，走去房門時，背後敞開的窗欞吱嘎壹聲發出呻吟，壹陣風帶著壹片枯葉飄了進來，搖搖晃晃落到書桌。
　　書生夾起五角的楓葉，萬壽觀附近的林子可沒有這種樹，目光不由望去窗外。
　　“公子！下樓吃飯了！”
　　外面響起紅憐的聲音，女子推開門進來，房裏哪兒還有書生的身影，疑惑的歪了歪腦袋，看著桌上安靜擺著的壹片楓葉。
　　……
　　長安東面，起伏的大山黃綠參半，此時節來往驪山的行人遊客還有不少，過去那家茶肆，倒是沒遇上那位小蝶出來買茶，沿著常走的石階去往老母廟，壹節節的石階上，苔蘚泛起了枯黃，廟門前，壹個頭裹布巾的老婦人提著籃子從裏面出來，看了眼微笑的書生，哼了聲，轉身走去旁邊壹條小徑。
　　‘呃……我這是惹老母不高興了？’
　　嘰嘰嘰~~~
　　林子裏還有鳥雀鳴囀，晃著枝頭跳來跳去，輕眨鳥眸看著壹前壹後走在小徑上的老婦人和書生，然後飛下枝頭，慢吞吞走在前面的老婦人伸手將鳥兒接住，坐去旁邊壹根橫臥的枯木。
　　“老母。”
　　陸良生跟上來，見老婦人面無表情的逗著小鳥，也不理他，笑了笑過去將地上的籃子提著，走去附近灌木樹根，隨意摘壹些野菜、蘑菇壹類放進去。
　　“別什麽都往裏放，想毒死老身是不是？”
　　不久，響起驪山老母的聲音，陸良生這才停下手，笑著拍去手上泥屑：“老母終於肯跟良生說話了？”
　　“再不說話，籃子都快被妳裝滿了。”
　　驪山老母將手裏的鳥兒放飛，佯怒的拿起腳邊木杖輕敲了壹下書生肩頭，“妳呀，太愛耍小心思，就跟激老身說話壹樣，騙天道。”
　　果然，之前畫幅讓月朧帶去西北的事沒瞞過老婦人。
　　見已經捅破，陸良生也就直言不諱，將籃子提過去，蹲去旁邊：“老母，我生長這片土地，吃的人們種出的糧食，喝的是無數人開墾出的河流中的清水，我不想這片土地上的士卒傷亡過大……”
　　“就妳能！”
　　老母顯出少有的情緒，像慈母教誨兒子壹般，手指在陸良生腦門上戳了壹下：“早晚被天道看到了，妳就後悔吧。”
　　陸良生笑的露出牙齒，揉著被老婦人戳過的地方。
　　“說不定天道也站在我這邊呢？天下萬物生靈，總要有壹方庇護。”
　　驪山老母瞧著書生，嘆口氣搖了搖頭，拄著拐杖站起來，不讓陸良生攙扶，慢吞吞的走去前面。
　　“天道無情無欲，不然早就人神共處壹界了，良生，不要過多的做壹些違反天道的事，好好修妳的道，妳將來有壹件大事要做的……”
　　陸良生停了停腳步，楞了壹下，所謂大事，他倒是不放心上，人走過的路，總會有壹兩件大事等著，既然今日過來了，正好將自己上次夢見的夢境詢問壹番，說不得……
　　這個念頭剛壹閃過，前面的老婦人轉過身來，搖搖頭。
　　“不要問，有些事問出來了，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