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覺醒

　　“刑天舞幹戚，猛誌固常在。”
　　在上古時期的諸多神明中，刑天可以說是相當知名的壹個。原本只是無名巨人的它，起兵向黃帝宣戰，和黃帝大戰九天九夜，最後被黃帝砍下腦袋，但沒有因此而死去，反而以兩乳為眼、肚臍為口，繼續向黃帝挑戰，故而得名“刑天”。如果說除了兇名遠播的九黎之主外，還有黃帝搞不定的鬼神的話，恐怕刑天便是那唯壹的壹個。
　　傳說斷頭的刑天被黃帝封印在常羊山附近，但誰也說不清楚常羊山究竟在何處。
　　身為炎黃子孫的奕豪當然不會沒聽過這位傳說中的鬼神，但卻從未想過自已有朝壹日竟然會面對不得不和鬼神對決的狀況。刑天那魁武的巨軀令他想到在走私船上遇到的霜巨人，然而兩者的氣勢卻完全無法相比，如果把霜巨人視為凡人的標準，那刑天無疑是去到了鬼神的級別。和眼前這頭放射著兇氣的鬼神相比，以前的磨難跟本只是小兒科的遊戲。
　　“媽的，為什麽我會遇到這種事情……”
　　從刑天的身上放出仿佛來自洪荒時代的兇氣，讓奕豪頭皮發麻的同時，也生出壹種欲哭無淚的心情。
　　“怎麽？軒轅老兒，想逃嗎？”
　　刑天就像悶雷般的響起，巨大的鬼神轉動著胸前的眼睛，狠狠瞪著奕豪。從動作上看，剛剛的炎劍似乎沒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為什麽我非得在這裏和這種怪物打才行啊！奕豪感到相當的委屈，然而卻根本找不到人報怨，無論如何，眼前的鬼神已經把他當成了目標，看那付殺氣騰騰的模樣，恐怕解釋和和談都是行不通的吧？就算奕豪有再多的不滿，事到如今也只有硬著頭皮上了，至於刑天和那名沈睡在意識之海中的巨人有什麽關系，並不是他現在有空考慮的問題。
　　“聽著！千萬別靠近我和他的戰場，記住了！”
　　向紅嶺囑咐過後，奕豪的主動拉近了和刑天的距離。他要把刑天的註意力轉移到自已的身上來，於是命令空中的魔人開始攻擊。魔人壹口氣喚出六柄炎刃，並且以極盡豪放的方式把六柄炎刃都放了出去。炎刃散發著猛烈的光熱從不同的方向咬向刑天，而刑天巨大的身軀而言，要完全躲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奕豪壹邊跑動著，壹邊借助英靈的感知確認刑天的反應。看到六柄炎刃完成合殺的勢態，不禁期待著能壹擊奏效。就算這次攻擊無法打倒刑天，也至少能給他帶來明顯的傷害，否則他會懷疑自已是否還有信心能繼續打下去。
　　在奕豪的期待下，刑天只是用力的揮動巨斧，光是巨斧拋起的罡風就把六柄炎刃給吹歪了出去。奕豪見狀發出懊惱的叫聲，同時也為鬼神的力量所震驚。接下來的幾秒鐘，炎刃落在周圍的沙地裏引發劇烈的爆炸，六場爆炸拋起的沙暴將天空染成暗黃的顏色。
　　沙漠讓刑天壹時間失去了目標，同時也給了奕豪可趁這機。英靈的靈識不受環境的影響，奕豪以魔人的眼睛鎖定著目標，隱藏在沙暴中潛到刑天的身後，並且喚出了武器。
　　青白的光粒子在手中聚成壹把銹跡斑斑的銅劍，奕豪直覺得朝著刑天的腳後跟砍下去。銅劍有著外表完全看不出來的鋒利，刑天的腳後被切開出壹道半米長的口子，溫熱的血飛濺而出，同時奕豪也聽到鬼神發出吃痛的努吼。
　　被砍上這麽壹刀，普通妖怪肯定是當場斃命，然而刑天實在是太大了，奕豪的壹劍就連剝奪他的行動力都做不到。刑天揮動巨斧砸了過來，奕豪向後退閃，但巨大的斧頭卻有著超過常識的攻擊範圍，跳到途中的奕豪被斧頭掃中，然後壹股想象不到的巨力把他打飛了出去。
　　想象壹下被全壘打擊中的棒球，奕豪就以淩駕其上的速度飛了出去。在空中飛出好幾十米遠，然後重重落到地上，又翻滾著在沙地上拖出長長的痕跡。柔軟的沙子發揮的緩沖作用讓奕豪沒有受到更大的沖擊，但光是那壹瞬間的碰觸就已震傷了他的肺腑，奕豪張口吐出血來，而耳中更聽到刑天的吼聲。
　　“這算什麽！莫名奇妙的妖術，軒轅老兒，妳越活越回去了嗎！”
　　（該死的怪物……不要把事情說得這樣簡單好不好！）奕豪以深呼吸平靜著體內激蕩的血氣，然而比起身體來，更讓他無法控制的是意識之海中的巨人。受到刑天力量的沖擊，巨人已有蘇醒的跡像，意識之海的海面已揚起絢爛的光暴，奕豪的耳中隱隱聽到巨人的吼聲，那股吞食天地的威壓傳來，奕豪感覺自已就像是快要決堤的水壩。
　　所幸身為禦魂使的事實讓他有更多的緩沖余地，奕豪讓意識和魔人同步，壹瞬間把刑天的背影納入視界。刑天正對著沙地的某方，奕豪轉動著魔人的視線看過去，發規“自已”正跌坐在沙地上的模樣。（這樣看去，還真是狼狽呢……）來不及感嘆和英靈意識同步的奇妙感覺，奕豪驅動魔人先沖了下去。（炎刃對他無用的話，那就換成其它招術試試！）
　　魔人雙手分別拉出冰和火的魔力，然後合攏雙手讓封凍之藍和灼熱之紅融合，壹柄暗紅的長槍從冰和火的消逝中誕生。能夠消滅壹切物質系存在的破滅的槍矢，這也是他目前能使出來的最厲害的招數，如果這對刑天也沒用的話……奕豪讓自己不再想下去，趁著刑天把註意力放在他身上的時候，瞄準刑天心臟的方向拋了出去。
　　破滅的槍矢在空中壹閃即逝，在刑天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其左胸已然被破滅之矛貫穿。即使是鋼筋鐵骨的鬼神之軀也無法的抵抗破滅之力的侵蝕，破滅之矛正中心臟的位置，從刑天的背後穿入、胸前穿出，並帶出大量的鮮血。
　　刑天當場發出吃痛的狂吼，奕豪以為得手，然而他卻忘了傳說中的刑天是即使被黃帝砍下腦袋也不放棄戰鬥的鬼神。
　　“竟敢偷襲老子……”刑天轉身瞪著空中的魔人。方才的破滅之矛貫穿了他的左胸，也讓他的壹只眼睛瞎掉，大量的血液正從左胸的黑洞處湧出來。破滅之矛的壹擊雖然確實造成傷害，但卻反而更激發了刑天的兇性。只見刑天高高揚起巨斧。“軒轅老兒，現在妳只懂得玩這種鬼把戲嗎？那老子也不客氣了……宰了妳！”
　　在刑天眼中放出兇氣的壹瞬間，奕豪直覺的生出回避的反應，揮動著身後的風翼急速飛起。刑天光追著魔人的身影，巨斧在空中拉出漆黑的匹練。匹練仿佛在空中豎起壹道有著具體質量的災厄之墻，就像壹陣風的刮過沙地，地面頓時被削平了壹層。而魔人英靈的身體被災厄之墻轟到，也在壹瞬化為光粒子崩散。
　　“噗啊！”
　　英靈崩散的瞬間，奕豪的意識被強行彈回了自已的身體。先前沖擊殘留的余勁加上面對災厄之墻的感受，令他對刑天的暴力有了更深壹層的感受，那絕對不是妖狐所能駕禦得了的存在，也就是說，把刑天引來的並非妖狐，而是沈睡在他體內的黃金巨人。
　　“軒轅老兒，妳已經準備等死了嗎！”
　　刑天的聲音隨著沈重的腳步聲傳來，而與此同時，奕豪耳中卻越來越清楚的聽到巨人壹下壹下的心跳聲。在他的腦海裏，現出巨人的手慢慢伸出意識之海的模樣。等他註意到的時候，他的右手已經壹層被黃金色的光輝所包裹，黃金色的光輝向外延展成壹只巨大的手臂，而且正有壹股不可思議的力量從心底裏揚起。
　　“這是……”
　　奕豪活動著手，而由光輝構成的巨人的手臂也隨之活動。和在意識之海中感覺到的狂暴完全不同，此刻巨人所展現出的力量還不到那時所感受到的百分之壹，但也因此而呈現出奕豪能夠架禦的穩定勢態。
　　看奕豪緩緩站起來，刑天也停下腳步，睜著右胸的眼睛打量著從他手上延伸出的巨臂，從肚臍的口中流出相當愉快的聲音。
　　“軒轅老兒！妳總算出來了嗎？”
　　“……能不能給我閉上嘴壹下。”奕豪用左手捂著腦袋，發出輕弱的呻吟。隨著巨人的力量同時進入他身體的，還有那股浩瀚的資迅洪流，腦袋裏就像有幾百張嘴同時吵鬧著，再加上刑天的聲音，實在是有種頭昏腦脹的感覺。
　　“好老兒！斷頭之恨，就在今日見分曉！”
　　刑天大喝壹聲，大步向著奕豪沖來，沈重的身體讓地面壹下下的顫抖，奕豪也被震得幾乎站立不穩。
　　“吵死了！”
　　奕豪舉起右手對著刑天砸了過去，黃金的巨拳宛如凝成實體般的轟向刑天，刑天在勿忙中舉起斧頭格檔，巨拳轟在斧面上。只聽“咚”的壹聲悶響，炸裂的罡風拋起壹場沙暴，尤如先前的情景重演，不過這次是換刑天整個兒飛了出去，那沈重的身體在沙地上刮起壹座高高隆起的山丘。
　　“哈哈！痛快！軒轅老兒，像這樣才對啊！再來打壹場吧！”
　　刑天甩開手裏破爛的斧頭，發出暢快的吼聲，而他的聲音震得奕豪又是壹陣煩躁，禁不住用力的舉起手，黃金的巨拳亦同時放出光輝。
　　“叫妳閉嘴聽不懂嗎！”
　　奕豪沖到刑天的面前，拳轟向其右胸的另壹只眼睛，刑天以雙手格檔住黃金拳的力道，並抓住手臂把奕豪扯了過去。奕豪被黃金拳上傳來的力道給拉得飛起，卻在空中調整著姿態，躲開刑天的另壹支拳頭，同時壹腳重重砍在他的脖子上——因為刑天沒有頭顱，所以這腳劃過脖子的位置，落在刑天的右肩。
　　以奕豪的體重和力量本來不可能對刑天的巨軀造成多少傷害，但在腳和肩膀接觸的瞬間，奕豪的腳上暴出黃金的光輝。巨人的足部在光輝中彰顯，並且把奕豪的踢擊放大成足以擊倒刑天的力量。在對等暴力的重擊下，刑天當場失去平衡，向前撲倒在砂地上。奕豪則借著反作用力再度升起，在空中調整著身軀，借助重力加速度沖落，壹擊肘擊砸在刑天的脊背上。
　　黃金之光再度迸出，以撲倒在沙地的刑天為中心，壹股沖擊波沒著地面輻射了出去。
　　無頭的鬼神發出壯烈的慘叫，四肢壹瞬間繃緊，跟著卻驟然放松，然後就再沒有了聲息。
　　“解……解決了嗎……”
　　奕豪就像耗盡力氣似的坐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刑天像山壹樣的巨軀正橫臥在面前，就算看到也不太敢相信自已竟然打倒了這樣的怪物。奕豪以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自已的右手，黃金的光輝已然收斂，但他依舊能感覺到巨人那股浩瀚的力量，總覺得……
　　“非常感動是嗎？”
　　冷不防壹聲甜膩膩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哇啊！”
　　奕豪嚇了壹跳似的蹦起來，回頭卻見壹青衣的艷麗女子正在背後笑盈盈的望著他。
　　“妳是……是妳！”
　　青衣女子正是那日和嵐帖在亞特蘭提斯城見到的神秘女子。“那些果然不是夢境！”
　　奕豪指著刑天，怒氣沖沖的向女子質問。“這次也是妳搞的鬼嗎！”
　　“討厭呢，子君，說得人家好像大反派壹樣……”青衣女子揮著手，以極其可疑的態度宣揚著。“人家啊，可是站在妳壹邊的哦。”
　　“鬼才知道……”奕豪不置可否的擺擺頭。“那刑天……這家夥是刑天吧？又是怎麽回事？不要說他是自已冒出來的啊。”
　　“那個，是子君的因緣哦，人家也沒辦法……”青衣女子打量著奕豪，露出似乎不甚滿意的神情。“唔，果然這種程度的沖擊還是不夠嗎……真是無情無義的男人呢，在這具身體上設下如此強烈的封印，就這樣不想和人家見面嗎……”
　　“妳在說什麽？”奕豪困惑的看著她。
　　“啊，我說的都是子君現在聽不懂的事情，不必在意……”青衣女子以微笑回應著奕豪，並提醒著他。“不過，子君在這裏繼續浪費時間好嗎？刑天可是天地戾氣所生的混沌之物，是殺不死的，當年神帝也只能把他封在這處閉鎖空間。要是子君再耽誤下去，等它醒來可就走不了了。”
　　“什麽……”奕豪回頭看向刑天，只見從倒在地的鬼神身上，又有隱隱的吼聲發出，頓時慌了起來。
　　“要我幫妳嗎？”旁邊親切的聲音響起，奕豪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卻立刻醒悟過來。“不對，妳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會知道這些……”
　　“回頭見啊，子君。”青衣女子微笑著對他揮揮手，然後奕豪的視界頓時被壹片白色覆蓋。
　　……
　　“好了，來收拾殘局吧……”
　　送走奕豪後，青衣女子回頭看著緩緩站起來的刑天巨人，輕笑著揚起手。
　　壹道冰白的跡線由她的腳下射出，沿著地面流觸到刑天的位置。從被冰線接觸的腳底開始，刑天的身體逐壹被塗上冰霜的顏色，僅僅幾分鐘的時間，刑天便被冰封在原地，維持著掙紮咆哮的姿態，卻再也動彈不得。
　　“呼，這樣應該能管上好幾年吧……真是的，冒險把他放出來，結果完全派不上用場嘛……”
　　青衣女子壹邊抱怨著，壹邊把視線投向遙遠的方向。“接下來，只有看那個野丫頭的了嗎……向神君交待也是壹件麻煩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