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四十七章 五年

　　聽吳升問及揚州行走，崔明道：“學宮行走通常都不會太多涉足國事政務，他們主要維護修行界的安全，抓捕邪魔外道，或者扭轉壹些他們認為不利於天下、不利於學宮的事。或許他們和州尹、寺尉打交道會多壹些，我這種平常的大夫，若不是犯了事，通常是不會和他們有什麽往來的。所以妳問我有沒有和揚州行走打過交道，我只能告訴妳，獄中被提審的那壹次，是我頭壹回見他。我勸妳也最好別沾他們的邊，問都別問。”
　　吳升道：“我只問壹點，揚州行走駐於何處？”
　　崔明嘆了口氣：“別壹意孤行好麽？我已經和申鬥克沒了牽扯，妳就不要再自己撞上門去了，好不好？”
　　吳升解釋自己只是出於好奇，想遠遠看壹眼，至少將來路過時也知道避遠壹些，這才得了地址。
　　學宮的揚州行走駐地，被稱為揚州學舍，位於城南壹條街巷外，處於兩個甲坊之間，看上去和普通的大夫居所沒什麽區別，壹人多高的院墻內可見幾處屋頂飛檐，緊閉的大門前立著兩座石獸。
　　街巷較為狹窄，吳升進了斜對面的壹家酒肆，點了酒菜慢慢吃喝。這間酒肆比較大，分外堂和內堂，外堂十幾張桌子，內堂則拉著簾幕，看不清楚，客人也不少，最是打聽消息的好所在。
　　唯壹遺憾的是，酒肆沒有二層，吳升對此也能理解，畢竟高至二層，就能居高臨下看進院墻內，這肯定是學宮不允許的。
　　他到現在也沒想好，應該怎麽探尋消息，是將石獸上布置的法陣觀想了方便夜探，還是等待裏面的人出來，抓壹個活舌頭逼問壹番。
　　換作別人，恐怕很難生起這種刻意上門招惹學宮的念頭，吳升屬於破罐子破摔那種，和學宮打交道太多，已經無所謂了，怕當然是怕的，但已經不至於談虎色變了。
　　飲了兩盞後，他理清了思路，決定綁人。夜探之類的舉動，危險性很高，在目標不明確的情況下，很難拿到什麽收獲，不值當。至於綁人，他也有了初步規劃，先從這位行走的門客下手。每壹位行走坐鎮壹方，當然不可能獨行，手下都有壹幫門客，比如當年在狼山時，他就是跟著羅行走的坐船逃離的，羅行走隨船便有八名門客。
　　綁了門客之後，如果依舊拷問不出申鬥克被學宮追查的原因，那就要向揚州行走本人下手了。
　　揚州行走姓宋，崔明也不知其名，其實叫什麽並無所謂，吳升自己已經先後換過好幾個名字，什麽沈五、松竹居士、孫五、申伍、伍勝，他對稱謂並不感冒，關鍵是人，修為如何、道法如何、行蹤如何、秉性如何，都要摸清楚才好下手。
　　正思索間，從內堂挑簾出來壹位酒客，吳升起初沒在意，酒肆中大半桌子都有客人，二、三十人吵吵嚷嚷、來來往往，有人路過是常事。但這位酒客卻忽然走了過來，在吳升桌子邊圍著轉了幾圈，吳升終於註意起來。
　　這位客人戴著方布巾，約莫四、五十歲，兩人目光對視片刻，終於激起壹團火花。
　　“孫老弟？”
　　“……宋堂主……”
　　這人竟是宋鐮，那個當年龍泉宗執事，投入神隱門新任的北堂堂主宋鐮，當年吳升逃離狼山，就是依仗著這位宋堂主“接引”，沒想到事隔多年，居然會在這裏巧遇。
　　吳升是真不想“他鄉遇故知”，可宋鐮卻似乎真心歡喜，壹屁股坐在吳升對面連連感嘆：“時過境遷，我險些沒能認出妳來，就圍著旁邊左看右看，覺著眼熟，卻又陌生，是當真沒有想到啊……壹晃眼這都五年了吧？”
　　“是，五年了，我也險些沒有認出宋堂主。宋堂主似乎……修為大進了？”
　　“哈哈，好說好說，宋某兩年前入了資深境，孫老弟才是修為大進啊，當年還記得妳不過是普通煉氣士，壹別五年，如今也是煉神了。”
　　“慚愧慚愧……當年其實已在破境邊緣，我這煉神，也是半年前剛入的，境界不穩，宋堂主見效了。”
　　宋鐮壹把拽住吳升的胳膊：“走，帶妳見幾位老朋友！”
　　吳升無奈，只得跟他入了後堂，後堂卻是個小院，幾間廂房圍著廊下排開，宋鐮當先進了左首邊的廂房，裏面幾張條案，各坐壹人。
　　聽宋鐮說是幾位老朋友，吳升已經料到是誰了，見了這幾位，當下苦笑著拱手：“鐘離、槐花、陳老弟、石老弟！”
　　果然便是吳升短暫榮升“北堂永城分舵”舵主時的幾名麾下，鐘離英、槐花劍、陳布和石九，只是少了個馬虎。
　　這幾位目瞪口呆的看著吳升，直到槐花劍小心翼翼的確認：“孫大哥？”
　　吳升摸了摸自己的臉，知道是自己服了天相丹之故，笑問：“這就認不出我了麽？也難怪，當年和諸位相識也不過半日，在下剛才也差點沒認出宋堂主來。”
　　槐花劍壹蹦三尺高，跳到吳升跟前，手腳胡亂比劃著，只差沒有抱上來：“孫大哥，真的是妳？我們聽說妳被賊子打落江中，也不知去了何方……哎呀呀……這真是老天開眼啊！”
　　陳布揭她的底：“槐花聽說後還哭了壹場。”
　　槐花劍回頭笑叱：“死阿布！”
　　石九也圍了上來，端正行禮：“孫兄，小弟石三三，見過孫兄！”
　　鐘離英舉盞：“孫兄，掛念多時，今番相見，真是幸事，請滿飲！”
　　吳升笑著飲了，問：“馬虎呢？”
　　幾人頓時沈默不語，吳升追問兩句，槐花劍哇的壹聲哭了：“虎子死了！”
　　吳升也怔住了，眼前立時浮現當年那個捧著壹柄粗劣長劍，向自己請戰的羞澀少年——戴著壹頂鬥笠，虎頭虎腦的模樣，憨厚樸實。
　　在吳升、陳布、石九等人安撫槐花劍的時候，鐘離英悄悄退了出來，倚在門外偷眼打量著吳升，不時和懷中取出來的壹張畫像對比，壹邊比對壹邊搖頭。
　　身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嚇得壹個激靈，正是宋鐮。
　　“我早說了不是吧？如今再見真人，可不就看出來了？也難怪，五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