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八十章 這狂風暴雪

　　地下暗河……
　　閃爍如同星空的水晶……
　　長著鋒銳利齒的怪魚……
　　應該還有壹條似豚非豚的大魚？
　　那大魚的眼睛，會不會充斥著蒼茫之意？
　　被它吞下去，會出現在哪裏？
　　這壹幕為何在這裏重現？是不同暗河的相似之處，還是同壹暗河出現在不同結界？
　　吳升思索著這些問題，壹時間不得要領。曾經大荒中的壹幕壹幕浮現在腦海中，那村子、那座兩界山，捕魚的少女旦，還有嬰狐……
　　吳升將這些思緒強行驅散，把註意力重新聚回眼前，漆黑的河道之中，只有眾人的劃水聲。
　　所有人都瞪著眼珠子，盯著前方的洞頂，那些如同繁星壹般的水晶，美是夠美的，可也別再出現了。
　　果然沒有出現。
　　就這麽壹直順水漂流而下。
　　萬寶常取代了吳升的報時，每數三千六百次，就報壹回，他的報時自然沒有“久經逃場”的吳升那麽精準，但就算偏差太多，也沒有什麽關系。
　　當他報數第五次的時候，時間過去了兩到三個時辰，眾人也順流而下了大約二十五裏，算上之前主河道的十五裏，離開冰封峽應該在四十裏到五十裏之間。
　　前方忽然見到了亮光，不是如繁星壹般的亮光，而是壹片黯淡的白光，伴隨而來的，是越來越響的水流聲。
　　眾人頓時歡呼起來，這預示著快要抵達地下暗河的盡頭。
　　很快，暗河就奔湧而出，流入壹座湖泊，但這座湖泊卻不見天日，上方被冰層所覆蓋，只有日光透了下來。
　　這麽下去很快都要被憋過氣去，雖說都是合道，呼吸之法深入意識，憋死很難，但憋得沒了意識，就會被凍死。
　　吳升立刻十指如鉤，向上破冰。
　　冰層很快被吳升破開了四、五尺寬的窟窿，眾人連忙浮出水面，貪婪的呼吸著上方的空氣。
　　冰湖之上依舊是狂風大雪，白茫茫壹片，視線透不過十丈開外。
　　田大指著身後某個方向，張嘴說話，雖然離吳升不過三尺遠，卻被風聲所阻，壓根兒聽不清楚。
　　“妳說什麽？”吳升高聲詢問。
　　“我說……說……那邊……山……”田老大扒著冰層來到吳升面前，湊著他耳朵大喊。
　　吳升凝目向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了片刻，隱約看出那邊的確有陰影，依稀像是壹座高山。
　　泡在水裏已經好幾個時辰，所有人的半截身子還在冰湖中，壹個個凍得嘴唇哆嗦，臉色發青，再凍上小半個時辰，恐怕都得凍斃在這冰湖上。
　　吳升道：“走！”大手壹揮，爬出冰窟窿，頂著風雪向陰影處爬去。
　　眾人聽不清他的呼喊，但看懂了他的手勢，相互攙扶著跟在後面，兩手兩腳跟著爬，恨不得把頭縮到前行者的屁股下面，盡量躲避風雪。
　　萬寶常和烏十壹已經無力拖拽大口袋了，吳升索性拉過來背在身上，為後面跟隨的眾人遮擋了部分風雪。盡管如此，爬了壹會兒之後，宋老六、姚老七、衛老九、烏十壹等人都堅持不住了，四肢皆被凍僵，他們被陰綾羅折磨了很久，陽神受損不輕，基本掏空了身子，哪裏堅持得下來。
　　田大和龍二入峽最久，但他們原本的修為層次就遠高於旁人，排了座次成了領頭之人後，在安排侍寢上又盡可能的免去自己的辛苦，這些年來，體格稍微恢復得好壹些，尚能堅持，卻也無力相助旁人。
　　玄冥子、萬寶常和仇氏兄弟入峽不久，根底還在，但也只是勉強能跟上吳升，同樣對宋老六他們愛莫能助。
　　宋老六不爬了，他趴在冰雪上，用所有力氣大喊：“妳們走吧……宋某就到這兒了……能死在這裏，也不錯了……”可惜喊聲微弱，沒人聽得見。
　　姚老七用最後壹分力氣轉過身，仰望著上方灰蒙蒙的天空，望著淩亂飛舞的雪花，口中喃喃道：“終於出來了……”
　　衛老九同樣轉過身來，嘴角抽搐著，眼神逐漸迷離，他身旁的烏十壹已經閉眼了。
　　吳升轉回來，把大家手中的皮囊壹個個重新破開，結成長繩，綁在所有人的腰上，串成了壹串，在風雪中站直身子，背上背著大袋子，腰上纏著繩索，拖著所有人壹步步向前，體修的優勢在這狂風暴雪中展現無遺。
　　湖面冰層上厚厚的積雪中，壹條長長的拖拽痕跡向著前方延伸，緩慢而堅定。
　　隨後的風雪又落下來，很快將這條痕跡掩埋。
　　這樣的風雪之中，很難辨清時辰、辨清距離，吳升頂風而行，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被壹塊石頭絆倒。
　　這塊石頭有兩尺多高，立在腳下，十分顯眼，但剛才行走之時，卻完全沒有看到，吳升已經走得發懵了。
　　爬起來時，吳升看見了壹座山。
　　山不高，到頂也就是三、四十丈，但卻很深，裏面壹層疊壹層，正是避風的好地方。
　　吳升回頭，向身後身後眾人揮了揮手：“進山！”
　　見了山，玄冥子、田大、龍二和萬寶常等人都來了精神頭，各自踉踉蹌蹌的爬了起來，協助吳升拖拽繩索，沿著山口往裏行進。
　　山口處的風更大、更猛，被綁在繩子上的宋老六等人毫無反抗之力，被狂風吹起，在空中飄蕩，好像壹串人鳶，如果不是吳升壹步壹個腳印的深深踩入雪中，就連其他人都要跟著被帶飛。
　　沖入山口之後，吳升四下張望，尋了個避風的亂石堆，將所有人帶了進去。
　　周圍的亂石形成三尺高的圍垛，遮住了壹些風雪，眾人蜷縮在裏面，頓時感到好受了壹些。
　　但這還不夠，吳升沒力氣再尋找什麽山洞了，就在亂石堆中開始挖洞，玄冥子爬過來幫忙，吐出舌下的玄鐵刃，和吳升壹塊挖掘。下面都是凍得堅硬的泥土和石塊，田大和龍二他們幫不上太多忙，只能圍在邊上照顧宋老六等人。
　　進山之後，風雪小了許多，相互說話已經能夠聽清了，田大很著急，向吳升道：“老六快不行了。”
　　龍二抱著衛老九也道：“老九昏迷了。”
　　姚老七勉力舉手：“我還活著？”
　　萬寶常搖晃著烏十壹，不停叫他：“十壹郎！醒醒，十壹郎……”
　　吳升奮力刨洞，不停鼓舞眾人：“堅持住，馬上就好了！快了！馬上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