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 看看我是誰？！

　　“那蒼鷹……”
　　望著拔地而起，振翅而非，快如流星的蒼鷹背影，林道人心中稍稍釋然。
　　他並不相信楊獄所謂拿下聶龍天的話。
　　以大宗師之身逆伐武聖，古今未有，強如張玄霸，可也是因著大成兵形勢，才勉力做到這壹點。
　　他自然瞧不上聶龍天，可其人到底是武聖修持，只是因著走了捷徑，意誌稍遜而已。
　　可他，仍是武聖。
　　不過，但有著這頭蒼鷹在，加之其人那壹手箭術，想來也可進退自如。
　　“吃些虧，也是好的……”
　　林道人如是想著。
　　半路習武，年不及而立卻已然有著如此修持，楊獄的天賦令他都不得不動容。
　　可他這壹路，走的太快，也太順了些，吃些虧，或許不是壞事……
　　心念轉動間，他正欲離去，突然聽得遠處行人的小聲議論傳來。
　　“蒼鷹玄服兩刃刀，那人，那人該不會是西北楊大王吧？”
　　“楊大王啊！聽說前些日子，在攔山關外，大離天輪寺的暗月法王，都被他擊潰鎮壓！”
　　“聽說，趙王爺不遠十萬裏前去塞外，就是要收他為徒……”
　　“怪不得那兇徒望風而逃，只怕是被楊大王的威勢所懾……”
　　……
　　“嗯？！”
　　聽得這諸多議論聲，林道人腳下微頓，眉頭頓時擰了起來：
　　“他，鎮壓了暗月法王？！”
　　……
　　……
　　呼呼～
　　夜風之中，天狼關內外壹片縞素，家家戶戶門前都飄著白布，蕭索寂寥充斥了整座城關。
　　城樓之前，魏正先席地而坐，就著兩三個小菜，獨自飲酒。
　　此刻中原尚是盛夏，而關外卻似已經秋至，夜風徐徐而動，吹落泛黃的落葉。
　　“大將軍，夜深了，回吧。”
　　不知何時，余涼來到了城墻上，看著神情蕭索的魏正先，心中亦是壹嘆。
　　西府趙王身隕，是真正的驚天動地。
　　不止朝野沸騰，塞外風起雲湧，自家這位大將軍的心，也被震亂了。
　　“故人陸續雕零，真好似這風中落葉啊……”
　　伸手接過那被風吹來的黃葉，魏正先神情有著些微的恍惚：
　　“余先生，妳說我該何去何從？”
　　“大將軍何必問我？”
　　余涼也隨他坐在地上，為他斟酒壹杯：
　　“您去何處，我就去何處。”
　　“魏某壹時間，真不知何去何從了……”
　　魏正先喃喃自語：
　　“本將實也無甚雄心，只想帶著壹幹兄弟活下去，可如今看來，只怕是難了……”
　　“難，也難，易，也易。”
　　余涼又為他倒了杯酒，聲音也高了幾分：
　　“朝野動蕩如此，您的位置已非誰人可以撼動。縱然不救乾亨皇帝，那李衍又能如何？
　　難道，他敢拿您下大獄？還是說，敢停了大軍的糧餉不成？！”
　　捏著酒杯，魏正先沈吟不語。
　　“您守此關，是因對趙王爺的諾言，與那皇帝又有什麽幹系？這些年，朝廷欺壓我等過重，糧餉壹欠再欠，乾亨皇帝的道宮，卻越來越多，越來越繁華！”
　　余涼端起杯酒，壹飲而盡，辛辣如火上湧：
　　“養兵千日用兵壹時，他不養，還要我等拼命，世上哪有這種道理？！”
　　踏踏踏～
　　兩人交談之間，城墻上響起連片的腳步聲，壹眾守城的將士，紛紛匯聚，遠處，飄來了示警的狼煙。
　　“梵如壹，來了！”
　　見此壹幕，余涼心中狂跳，眼見魏正先仍是沈吟不語，不由拔高音調：
　　“大將軍！”
　　看著城頭上的壹眾兵卒，感受著自遠而近，磅礴如山般不可撼動的意誌，魏正先‘哢擦’壹聲捏碎了酒杯。
　　“讓他，走！”
　　……
　　天狼關內，精銳十余萬，更有龍淵三傑之首，被張玄霸贊譽頗有武聖之資的魏正先駐守。
　　但梵如壹，仍是從容出關。
　　意外，卻又不意外。
　　“可憐，可悲。”
　　壹襲僧衣已近不可遮體，梵如壹看向乾亨帝的眼神，卻不由得有了幾分悲憫：
　　“妳也算壹代大明皇帝，中原之主，極尊極貴的人物，怎麽卻連為妳拼死之人，都沒多少？”
　　身後，是雄關天狼，手中所提，是大明皇帝。
　　梵如壹的聲音不高不低，卻足可令雄關內外的壹眾人，清晰聞聽。
　　城樓前，魏正先死死攥著酒杯，合上的眼皮不住顫抖著，卻終歸是壹言不發。
　　“能屈能伸，魏將軍不愧大丈夫。”
　　駐足良久，梵如壹微微壹贊，擡步離開。
　　他這壹路，過諸關、諸城，見刀兵數十萬，除卻玄甲之外，卻幾無人攔阻。
　　“可惜了……”
　　感受著身後那道無限逼近武聖門檻的氣息，梵如壹念頭轉過，卻已然不放在心上。
　　他的腳程很快，方向也十足確定。
　　十數日夜走過，已然在某處荒林間，看到了綿延裏許之長的軍帳，在其中，他感受到了……
　　“天子紫氣……”
　　梵如壹眸光微凝。
　　披著紅甲，形若少年的黑山老妖，已然來到身前，兩人相距百丈而立，彼此平靜中又帶著忌憚。
　　“久違了，黑山道兄。”
　　梵如壹駐足不前。
　　“靈慧受損？”
　　瞥了壹眼宛如爛泥壹灘的乾亨帝，黑山老妖微微皺眉：
　　“沒有了張玄霸與慕清流阻路，妳都未竟全功？姜無恙不會有這個膽子阻妳吧？”
　　“出了些岔子。”
　　梵如壹沒有直言，只淡淡道：
　　“說好的，此人歸老衲度化，至於其人身上的天子紫氣，道兄只要將‘達摩手書’交來，自取就是。”
　　“以妳我今日之功，縱達摩復生，邋遢在世，也算不得什麽威脅，區區手書，本座留著也無用，給妳也算不得什麽。只是……”
　　老妖眸光閃爍：
　　“本座很好奇，那達摩幻境中，到底有什麽，能勞妳出山，不惜代價也要進去……”
　　“這，似乎與咱們的交易無關。”
　　梵如壹垂下眼皮：
　　“還是說，道兄要毀諾？”
　　呼～
　　無聲無息間，似有寒流降臨，以兩人所在，方圓十裏之內的氣流好似都被凝固在半空中。
　　“毀諾，還不至於。妳既然不想說，那自也隨妳。”
　　老妖垂眸：
　　“只是，之前入關，慕清流無暇分身，再入關，他可未必就容妳來去自如……”
　　接過那薄薄壹冊手書，留下乾亨帝，梵如壹沈默壹瞬，轉身，再度走向關內：
　　“他，不是張玄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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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朗星稀，黎明未至。
　　夜色之下，綿延不知幾千幾萬裏的平獨山，猶如壹頭遠古巨獸般，橫臥於青、白二州的交界處。
　　夜色之中，隱可見山林間有著為數不少的燈火。
　　嘩啦啦！
　　六枚銅錢從淡金色的龜殼中掉落在地。
　　“不成，還是不成……”
　　搖曳的燈光下，雲道人額頭見汗，呼吸急促：
　　“老道早說了，這處仙魔幻境四百年才能出現壹次，這群和尚非不信……”
　　“不，不成嗎？”
　　木少遊心頭也是壹顫。
　　“不成，不成啊！”
　　兩師徒對視壹眼，頗有些愁雲慘淡的味道。
　　達摩幻境出世的消息，這麽多年下來，早已傳遍了天下，不知引來了多少好事的江湖武人。
　　當然，更多的，還是和尚。
　　爛柯寺、無量宗、伏龍寺、大蟾寺……天知道平獨山下匯聚了多少佛門高手。
　　他們被‘請來’此地，已有五六年之久了，與他們同入達摩幻境的其他人，不少也被‘請’了過來。
　　“這群禿驢，欺軟怕硬！”
　　木少遊咬著牙：
　　“什麽名門正派，什麽佛門大宗師，欺我水雲觀無人罷了！既如此執著，怎麽不見去請楊大王？
　　還不是怕？！”
　　“收聲！”
　　這壹聲，嚇得雲道人尿路都通了，壹把捂住徒弟的嘴，卻還是遲了。
　　門外，傳來了壹聲佛號。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幾個老僧緩步走出山林。
　　“大禪師勿怪，小徒也是口不擇言……”
　　見得幾個老僧，兩師徒臉色瞬間白了幾分。
　　“不怪小道長，本也是虛靜無禮，任誰被困在壹地五六年，心中總也是有著怨氣……”
　　虛靜合十雙手，躬身致歉：
　　“非老僧不通人情，實在是，事關達摩大宗師，僧眾們情緒太過激烈了些……”
　　“大禪師客氣……”
　　眼見得大宗師行禮，兩師徒頓覺受寵若驚，怨氣壹時都消散了幾分，忙不叠的攙起。
　　“我大蟾寺非欺軟怕硬之輩，實在是那位楊大王，著實難請……”
　　虛靜老僧嘆了口氣。
　　他身後的兩個老僧相對無言。
　　這哪是沒請過，實在是，打不過……
　　“咦？”
　　突然，林間泛起壹抹光亮，幾人目光頓時被吸引了過去，就見得泥地上的六塊銅板齊齊泛光，指向了山林深處。
　　“幻境，幻境開了？！”
　　雲道人懵了。
　　仙魔幻境開啟的時間，是會隨著天變而變短，可也不會縮短到如此地步吧？
　　“嗯？！”
　　虛靜老僧正要前去，突然間身軀壹顫，駭然轉身。
　　轟！
　　地動山搖也似，山林上空傳來雷鳴般的炸響。
　　壹道人影狂飆也似撞破山林，氣爆如雲般升騰，內裏，是其人怒極長嘯：
　　“林道人，妳欺人太甚了！”
　　轟！
　　猶如流星北來，壹道金光貫穿夜幕，夜風之中，伴隨著乾龍神弓的咆哮，冷笑隨之而至：
　　“聶龍天，妳再看看，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