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開！

　　轟！
　　寒風之中，似有浪潮翻湧，法則之海的虛影涵蓋雲天風雪。
　　潮水之間，楊間跌迦而坐，經受法則之海的洗禮。
　　幾乎是楊獄晉升的同時，北鬥道果已洞破虛空而至，隨之而來的，還有四枚九耀道果，配合‘極道魁星’的三枚道果，化為七星映照於天。
　　他等待這壹天，已有三十多年，諸般準備早已十分充分，加之有著自家老哥親自指點傳授，自然而然便消化了諸枚道果。
　　【晉升，極道北鬥大星君】
　　諸般神通入魂之剎那，楊間卻陡然睜開眼，他再度感受到了，來自於其他道果的波動。
　　“這是……”
　　楊間的瞳孔劇烈收縮了壹剎，陌生而又熟悉的氣息在他的心海綻開。
　　“八極，極道顯聖真君位階圖？！”
　　非只是位階圖！
　　他於心海之間，甚至窺見了壹枚枚八極道果……
　　“這……”
　　九耀初成，陡見八極位階圖以及相應的諸般道果破空認主，楊間心頭閃過的，卻是驚怒。
　　“這是老哥的位階！”
　　龍泉壹千兩百年，山海四十年，楊獄往返兩界多次，楊間如何不知道，自家兄長欲晉之位階為何？
　　“老哥他……”
　　轟！
　　壹念至此，楊間體內陡放豪光，幾乎是不假思索，他已強行中止了法則之海的洗禮。
　　擡手間，長刀入手，自天而落，直斬向皇城後院。
　　轟！
　　身兼九耀與人仙絕巔之修持，楊間壹動，整座西北皇城都為之壹顫。
　　其浩蕩純陽的氣血如大日陡現，蕩開了大片風雪，壹時之間，皇城內外溫度陡升。
　　嗤！
　　暴戾的刀光劃破虛無。
　　其貌不揚的老道飄然後退，避開這壹刀的鋒芒，同時嘆息：
　　“法則之海的洗禮，縱然是帝尊、道祖、佛老，也僅有數次而已，陛下輕易舍棄，未來必將懊悔萬分！”
　　嗤！
　　刀光壹閃即滅，楊間於高樓之巔落足，冷眼掃過那道人，眼底湧現著極度危險的光芒：
　　“羅睺子！妳自何處竊取得我家兄長之位階？！”
　　這不是他第壹次見得這其貌不揚的老道，過去的四十余年間，這老道至少現身四次，其中三次皆是獻寶而來。
　　第壹次，是極道十都位階圖與道果，第二次，是殺伐大神通術‘戮神刀’、第三次，則是極道九耀，‘計都魔星’……
　　“何來竊取之說？”
　　羅睺子似也沒料到楊間如此果斷，但他的回應很快，且只有楊間可以聽到：
　　“說來，妳那位兄長著實不當人子，不知從何處尋得顯聖殘圖，強自欲占陛下果位，貧道雖是方外之人，也是氣惱非常！”
　　“屁話！”
　　擡腳踏破風雪，楊間含怒而發，刀光暴戾更勝之前數分。
　　四十余年修持，他於人仙武道，神通修持上皆已到了壹個極高的範疇。
　　放眼山海天下，已無人可受其壹招半式，此刻含怒而發，聲勢之浩大，直引得皇城內外壹片嘩然、沸騰。
　　然而那羅睺子雖壹退再退，卻每每壹線之差避開了刀光直斬，
　　甚至兀自開口：
　　“陛下可知，妳身懷之九九玄功境蘊含妳得道之奧妙，妳那所謂兄長，借妳之手，數次進入其間，不但奪了妳顯聖殘圖，還竊取了妳的八九玄功……”
　　“滾！”
　　狂暴的轟鳴瞬間打滅了羅睺子的話語。
　　他猛然擡頭，楊間的身影在此刻已經消失，似乎化作了壹方拓印著北鬥光芒的星空。
　　星空之下，壹輪巨大的輪印，在群星環繞，諸般星神之影的推舉之下緩緩升起。
　　“這是？”
　　羅睺子的眼底泛起壹抹異樣的光芒，這壹剎，他居然嗅到了壹絲危險的氣息？！
　　這是何等不可思議的事情？
　　天變未至，天海所能容納之極限僅有九耀。
　　可九耀與九耀之間的差距，或許比之仙與人更大！
　　這楊間晉位不過數個呼吸，怎麽會……
　　嗡！
　　西北皇城內外，不知多少高手匆匆而來，卻皆在此刻神情壹震。
　　在這個輪印轉動的瞬間，所有人的心中陡升壹種生死不在自己掌握之中的恐怖錯覺。
　　輪印流轉，其間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周而復始，無始無終。
　　“諸劫生死輪！”
　　星空之下，北鬥大炙，楊間立於極高處，猶如立於九天俯瞰寰宇的神王，蓋下了生死大印。
　　其勢之強烈，於此刻之山海界，已是極限，無人可以超越，縱然是羅睺子……
　　“好，好，好！”
　　窺見此印，羅睺子越發驚異，但也根本沒有絲毫硬接之念。
　　但，他身形僅是壹閃，楊間卻已不得不按住手掌。
　　壹線之差，他跨入小院之中，擡手撥開諸般護衛的殺招，躬身於滿面驚愕的老爺子身前：
　　“鬥部，羅睺計都，拜見帝君！”
　　哢嚓！
　　似有雷霆劃破天際，楊間跨步而落，看著這壹幕，眼皮不由得劇烈的跳動起來。
　　“帝君？！”
　　楊間心頭壹震。
　　他哪裏不知道‘鬥部’‘帝君’是什麽？
　　遠古天庭諸部，以鬥部為最，其地位甚至高過雷部，宰執鬥部的鬥姆元君，乃是九極戰神之壹，其地位不亞於佛門那尊‘慈航大士’！
　　而帝君……
　　老爺子體內那頭道鬼……
　　“住手！”
　　楊間心念電轉，卻也敏銳察覺到不妙，他壹聲大喝，皇城之中就有千百道虹光迸發而出，直沖雲霄。
　　龍泉壹千兩百年，山海四十年，早知老爺子體內可能藏有道鬼的情況之下，楊獄自非無有後手。
　　此刻楊間足下壹踏，皇城內外，乃至於更為遙遠之處的壹座座土地廟宇就齊齊震顫轟鳴。
　　千百道精純的香火沖霄而起，又自俯沖，向著西北皇城，老爺子所在匯聚而來。
　　“香火？還是壹國之香火？”
　　瞧見這壹幕，壹拜之後起身的羅睺子不禁啞然失笑：
　　“香火自然有諸般玄妙不可量之力，但，這寥寥幾許，又算得什麽？”
　　說話間，他長長壹個呼吸，已將滾滾而來的諸般香火，盡數吹滅於皇城之上。
　　“陛下！”
　　直至此時，才有高手蜂擁而來，卻無不被這壹幕所懾。
　　在他們看來，漫天的煙雲都被這老道壹口氣吹滅了，其氣息之悠長，簡直恐怖。
　　“退下！”
　　楊間斥退了諸般高手，冷眼掃過那其貌不揚的老道：
　　“妳到底是誰？意欲何為？！”
　　做了數十年的帝國之主，楊間雖仍有壹副暴戾性子，但自然也知曉輕重緩急。
　　即便心中殺意翻湧，仍是按耐了下來。
　　“貧道‘羅睺計都’，鬥姆元君麾下，鬥部三正神之壹，執掌普天星象，與陛下前世乃是知己好友，如今來此……”
　　老道微微壹笑，此刻方才道出自己的來歷，以及，來意：
　　“卻正是要助陛下開解‘胎中之謎’……”
　　說到此處，他看了壹眼仍有些渾噩的老爺子，咽下了後半句話。
　　“世無輪回，哪有什麽前世今生？”
　　楊間心頭壹沈，面上卻顯得十分冷冽：
　　“不過是些道鬼而已！”
　　“道鬼？”
　　羅睺子深深的端詳著楊間，搖搖頭：
　　“陛下前世是司法天尊座下神將，顯聖真君，想來也知天條戒律，仙神不奪凡人體……
　　險些忘了，陛下還未開解‘胎中之謎’……”
　　“仙佛不奪凡人體？”
　　楊間忍不住冷笑。
　　“陛下，莫要再上前，也不必想著去通知妳那位兄長了……”
　　羅睺子突然開口，阻住了楊間上前，他望向虛空，悠然道：
　　“莫說此刻他深陷大劫無從脫身，即便此刻立時回返，卻又如何闖過‘普天星象’？”
　　楊間眸光壹冷，以通幽望去，果然見天宇之外，星光明亮到壹個可怖的地步。
　　山海界，似被封鎖了……
　　“老哥……”
　　楊間眉宇間煞氣堆積，心中十分不安：
　　“我哥他……”
　　“他，算是人傑了，敢沖撞慈航大士，這也罷了，還敢阻攔‘諸佛燃燈’……”
　　羅睺子的神情稍有些微妙：
　　“遠古之年，佛門諸菩薩佛陀邀諸位帝君匯聚酆都山，不知付出多麽大的代價，才定下這‘燃燈接引’，他欲破之……”
　　普天星象彌漫於外，攔阻可能窺探此間者的目光，卻也讓他無法看到龍泉天地。
　　但即便看不到，想也想得出。
　　“成或不成，也必死也！”
　　哢嚓！
　　大地猛烈壹顫，地面都在開裂，楊間幾乎無法按耐了。
　　而也正是此刻，羅睺子微微壹笑，又自吐出壹口濁氣來：
　　“時候，到了！”
　　什麽？！
　　楊間心頭壹震，下意識的想要出手，卻覺無盡星光陡然垂流而至，
　　體內更是滾燙壹片，好似有神火在燃燒！
　　“以普天星象，諸神之力助妳煉化道果，真君開解‘胎中之謎’後，可得記得貧道微末功勞……”
　　轟！
　　無可形容的澎湃之力在體內炸開，縱然楊間如今之修持，也根本沒有發現絲毫征兆，更似無法抵擋。
　　因為這道氣機，無損於他，而是要將他推向顯聖位階！
　　“羅睺子！我必殺妳！”
　　楊間怒至極點。
　　“可悲，可嘆，可憐，可憫……”
　　羅睺子輕誦道號，復又躬身而下：
　　“帝君，您該回來了！”
　　“羅睺子……”
　　恍惚中的老爺子，只覺心海之中神音轟鳴，聽不到，也看不到任何外界的光影。
　　只在恍惚間，感知到心海之中，有壹尊無可形容的存在，在緩慢走出……
　　“帝君，歸來吧！此劫，註定將為您所宰執……”
　　見老爺子仍是恍惚錯愕，羅睺子再度壹拜，聲音悠長而高亢，猶如禮贊：
　　“羅睺計都拜見……
　　萬星教主、無極元皇，中天星主，北極至尊，紫薇伏魔長生大帝君！”
　　轟隆！
　　天地於此刻震蕩轟鳴，群星也於此刻彰顯於夜空之中。
　　且，不止是山海！
　　玄黃、乾剛、北皇、龍鬥……
　　以山海為中心，無形的波動以無可形容的極速，擴散到無比深遠之處！
　　那來自於群神的禮贊之音，也於同時響徹，壓過了彌天的禪唱佛音，
　　也壓過了菩提古樹斷折之後，響徹寰宇的諸般怒吼長嘯之音。
　　轟！
　　以拳為箭，以身為弓，楊獄壹撞之下，七萬年香火信仰加持的菩提古樹，被他壹下撞斷！
　　這壹刻，他聽到了來自於那位女冠、諸金剛、羅漢，乃至於佛陀的怒斥。
　　也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可怖反噬！
　　這壹株菩提樹上，匯聚著龍泉西漠之地，七萬年來，億萬萬眾生的精純信念，
　　而此刻，這無比精純的心念，化作了無比炙烈的業火，將他的身、魂、心、血盡數點燃！
　　‘只差壹線，只差壹線！’
　　無比劇烈的痛楚加身，楊獄卻似全不在意，他極盡催發著元磁法力，武道意誌。
　　只要撐過這壹波業火焚燒，香火反噬，他就可真正破開這壹劫。
　　再之後，天高海闊！
　　然而，也正是這壹剎，他再度感受到了來自於山海的波動。
　　陌生而熟悉！
　　“帝君！”
　　星光繚繞的皇城之中壹片死寂，唯羅睺子於神光之中躬身而拜，激動已極。
　　他感受到了，那浩渺如天，不可捉摸的神聖氣息！
　　這氣息無比縹緲，卻又好似永恒存在於天地間，從未離去……
　　像極了，傳說之中，那位……
　　“不對？！”
　　壹念至此，羅睺子只覺所有心念皆被凍結了，他駭然擡頭，七竅流血：
　　“您，您是帝……”
　　哢嚓！
　　壹言未落，羅睺子已消失在寰宇之中。
　　“老爹！”
　　熊熊神火之中，楊間目眥欲裂。
　　他驚怒看去，卻只看到了壹雙無可形容的眼眸，如天如海，浩瀚無盡。
　　目之所及，諸色諸光皆滅，寰宇皆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