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壹章 開劫最大造化！

　　於長生？
　　淡淡的看著自陰影中走出的老者，楊獄眸光微瞇。
　　這個名字，他自然不陌生。
　　於長生，神都於家老祖，神都首富，是與寒月散人並稱為當世兩大奇人的傳奇人物。
　　相傳，其人精擅識人之術，兩百多年間，不知多少豪雄人傑在微末、落難之時受過其人的恩惠。
　　包括且不限於當年不得寵的乾亨帝、未發跡的薛地龍、徐文紀、許經、慕清流，乃至於西府趙王張玄霸。
　　只是……
　　“於長生？聽聞京城於家老祖，壽達近五個甲子……”
　　楊獄打量著來人。
　　其身上才沈沈暮氣阻擋不了通幽的窺探，只是，壹如姜俠子、燕龍行等外來者，混蒙壹片，全無絲毫命數的痕跡。
　　“茍活三百載，也不如王爺二十年精彩……”
　　於長生止步於恰當的距離，禮數周到，看了壹眼已無生機的薛地龍，他老邁的臉上才有了壹絲傷感：
　　“活的太久，也是壹種痛苦，眼睜睜的看著故舊親朋，妻女子嗣壹壹逝去，實乃人生大痛！”
　　“確實是人之大痛……”
　　楊獄的眼角微微壹動，隱隱間，他覺得眼前這老家夥似乎意有所指……
　　“好在，於某已慢慢適應……”
　　饒有深意的看了壹眼楊獄，於長生再度躬身：
　　“無事不敢擾王爺清靜，老夫此來，壹是要見見王爺，二來，也是要為薛地龍收屍……”
　　“收屍？”
　　匆匆而來的於大乾，正好聽到這句話，他認出了於長生，心頭頓時有些詫異：
　　“於老，妳要為首輔收屍？”
　　何止是他詫異，楊獄也有些訝然。
　　對於神都這些年來發生的事情，他可不是壹無所知，薛地龍肅清宗師，血祭皇宮之外，可也沒放過城中的壹些大小家族。
　　但凡與皇室有著密切關系的家族，幾乎被他壹網打盡，於家稍好，可也被抄去了兩百年積攢的財富……
　　“人死如燈滅，再深的仇恨也如雲煙散去，老夫為他收屍，壹來，是故人壹場，二來……”
　　話至此處，於長生頓了頓，才道：
　　“他有今日下場，與老夫也脫不開關系，為他收屍，自是應有之意……”
　　“不必了。”
　　楊獄輕輕跺足，腳下的地面就陡然開裂，泥沙翻湧之間，將薛地龍的屍身深深的埋了下去：
　　“他雖被那血肉祭壇蠱惑，可這皇城血祭終歸出自他手，就埋於此間吧！”
　　楊獄既然開口，無論是於大乾還是於長生自都不敢反駁。
　　“如此……”
　　於長生點點頭。
　　“於老既是要見楊某，不如尋處僻靜所在？”
　　雖是問，楊獄卻是篤定的語氣，也不等他說話，轉身就向著皇城之外而去：
　　“姜俠子，妳留在此間，代我收拾壹二。”
　　如今的皇城，雖幾無活人，可到底曾為數百年天下中樞地，有著諸般好物在。
　　他自不會任其他人取去……
　　“小道遵命！”
　　姜俠子正自忐忑，聽見此話，心中頓時壹松，忙不叠的應了下來，更毫不客氣的指使起於大乾等錦衣衛。
　　壹眾錦衣衛對視壹眼，還是沒敢拒絕……
　　此刻，夜色已褪，天光即將大亮。
　　沸騰了壹夜的神都，在此刻越發的喧囂起來，有人拖家帶口，大包小包的外出，有人呼朋喚友，找尋門路，探聽消息。
　　更多的人，則是縮在家中忐忑不安，不敢出門。
　　“薛地龍，有首輔之命，十都之資，若非於某當年大醉時無意與之提及了壹些東西，他想來不會有今日……”
　　道旁壹家早點攤子前，楊獄要了壹碗豆漿，兩根油條，於長生開口解釋著。
　　“居養所、濟安坊、漏澤園、啟智堂。”
　　楊獄隨口接了壹句。
　　事實上，同處壹方天地，生於邊關與生於神都，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早很多年前，他就聽聞過神都的諸般善政，但那終歸是無法復制的……
　　四海八荒，可也只有壹個萬龍道神都……
　　“不錯……”
　　於長生嘆了口氣：
　　“那時的薛地龍，還只是個年輕的獵戶，但他確是有幾分心思在的，壹番酒話，被他記了幾十上百年，甚至，辦到了……”
　　於長生的聲音有幾分復雜。
　　醉酒的他，提起故鄉，那自是將最為值得稱道的壹小段截取出來，且諸多美化。
　　但說者無心，聽者卻記在了心裏，信以為真……
　　“這是善政。”
　　楊獄點點頭。
　　“但，不合人性……”
　　於長生搖搖頭，主動提及龍泉。
　　“大抵是在九萬多年前，龍泉界第二尊大帝，‘應感大帝’成道前後的事了……”
　　楊獄知其根底，他自然也清楚楊獄知道，活了三百年，他心思通透，沒有半點隱瞞的意思，至少姿態上，坦坦蕩蕩。
　　“靈潮復起百萬年，終至天變，其後數千年，哪怕是對於後世而言，也是極度黑暗的壹段歲月！
　　不止是壹尊尊突破藩籬的強者大打出手，爭奪天下，更有來自他界的強者破空而至，廝殺慘烈……”
　　於長生回憶著。
　　楊獄慢慢的吃著早點，聽他訴說，對於龍泉界的往事，他頗有興趣，尤其是其天變前後。
　　因為，山海界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同樣會出現這等事情，甚至於會更為恐怖與激烈……
　　“那是壹段動蕩黑暗的歲月，後世記載很少，只知道，那數千年過後，天下間的生靈，萬不足壹……”
　　萬不足壹！
　　楊獄眸光微凝，僅從這四個字中，他似就可嗅到滔天血海的味道……
　　“應感大帝成道之後，感念天下殺伐慘烈，令發天下，頒布了這種種善政，之後不過數百年，天下已再度繁華起來……”
　　於長生突然嘆了口氣：
　　“以大帝之強橫，也不過勉力維持數百年，薛地龍敢為之，老夫心中著也有著幾分敬佩……”
　　這壹頓早點，楊獄吃了壹個多時辰，小攤位被他壹人吃到收攤。
　　期間，多是於長生再說，楊獄只時而詢問壹句，多半時候，都在聽。
　　而對比著姜俠子所說，對於那方龍泉界，楊獄心中也漸漸清晰了不少。
　　那是個極似神佛駐世的天地，強者如雲，高手如雨……
　　“王爺還真是耐得住性子……”
　　直至小攤位收攤，楊獄仍是氣定神閑，於長生卻終是有些忍不住了。
　　他今日來此，可不止是為了給於長生收屍，或是為楊獄解惑……
　　“對於龍泉界的往事，楊某很有幾分興趣，於老願意說，再說幾日也無妨。”
　　楊獄把玩著那枚血影所化的圓珠，卻是不著急。
　　“於某此來，實是有求於王爺！”
　　於長生本意是激起楊獄的好奇，渴望，等他開口，可到了此時，也只得苦笑著道明來意。
　　“王爺既與我家那不成器的孫兒見過面，想來對於某的來意，也知曉幾分吧？”
　　“略有幾分猜測。”
　　楊獄回答。
　　事實上，於長生的來意，他洞若觀火。
　　多年之前，見過於六之後，他就知曉了龍泉界的壹些信息，也從其口中知曉了於長生的困境。
　　不過是壹個窮盡所有，才堪堪從壹方天變之後，易於修行的天地，來到壹方靈潮將起未起，幾如荒漠般天地的倒黴蛋罷了……
　　“老夫想回家！”
　　什麽是絕望？
　　為了來到此方天地，他窮盡了所有，而來到此間，他道果被剝離，法力消失壹空，從十都之主，跌成凡人！
　　從盛世走入末世……
　　那是比之父母皆喪，親手送走妻兒母女都還要更讓他痛苦無數倍的絕望……
　　“山海界，只怕是諸天之中最為接近傳說中那方天海界的天地，然而，老夫算錯了，算錯了……”
　　於長生說著就有些哆嗦，哪怕此刻就在大街之上，都差點嚎哭出聲來：
　　“老夫想回去，近三百年，老夫沒有壹天不想著回去！”
　　“所以呢？”
　　於長生的哭訴，楊獄不為所動，這世上有太多人，比這雄踞首富寶座壹兩百年的老家夥更慘了。
　　他更關心的是……
　　“妳說妳算錯了壹點？是哪壹點？”
　　“潮汐！”
　　於長生擦了擦淚：
　　“潮汐從何而起，無人知曉，可其最終，是自八方四面，湧入天海界！
　　天海界，是諸世之中心，壹切有望於仙佛大道者，無不心向往之，可潮汐最終，才會沒入天海界！
　　老夫沒有來錯地方，可問題在於，靈潮未至，老夫來的太早，太早了……”
　　話至此處，於長生心中懊悔不由得再度湧現，說起話來，都有些前後顛倒。
　　“依著妳的意思，靈潮初起之時，最好的修行之地，是距離天海界最遠之地，
　　而隨著時間推移，則越近越好……”
　　楊獄若有所思：
　　“因而，壹旦山海界天變到來，則必然會引來諸多強人跨界而至？”
　　“王爺所言不差！”
　　於長生終是收斂了心中的懊悔，沈重點頭：
　　“血獄冥合道，只是個開始，若老夫所料不差，之後如這樣的勢力，只會越來越多，直至天變之後，爆發驚世大戰……”
　　“這是巨大的危機，可同樣，也是造化！”
　　“甚至是，開劫以來，天下之間，最為巨大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