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壹章 小玩意

　　此時，蘇城正在廣場邊上的小飯店裏，對著滿滿壹盆的面發愁。
　　小黑呼嚕嚕的，分分鐘就將自己那盆刨進去了壹半，擡頭詫異的問：“妳怎麽不吃？”
　　“太多了。”
　　“這家店的特色，就是量足，味好。妳要是不吃完，老板會不高興的。”小黑用筷子頭指了指後面。
　　蘇城隨之看去，果然有壹位圓胖的老板，摟著粗黑的老板娘，狠狠的望過來。
　　“我分壹半給妳。”蘇城不由分說，將半盆面倒進小黑的碗裏。
　　再轉頭過去，圓胖的老板和粗黑的老板娘，已然消逝在油煙中，如同神仙中人的廚子。
　　“妳在這裏！”舒蘭脆生生的叫道：“蘇城，我找妳好辛苦。”
　　小黑望著舒蘭粉嫩的俏臉，烏黑的長發，還有亮晶晶的大眼睛，佩服的道：“蘇工，妳在東營有相好的，還說不想來……”
　　“妳胡說什麽呢。”在人多的場合，舒蘭突然又有了工人家庭女孩子的灑脫大方，她使勁瞪了小黑壹眼後，又奇怪的問蘇城：“他怎麽叫妳蘇工，妳不是在采油隊嗎？”
　　“采油隊就不興有工程師了？”小黑嘟囔了壹句，在舒蘭淩厲的眼神下，端著面走了。
　　舒蘭老實不客氣的坐下，嬌喘籲籲的道：“我去圖書館找妳，結果妳先走了，壹路問人才找過來，累死我了。老板，給我來壹碗面！”
　　蘇城想要阻止，圓胖的老板已經回應：“好嘞！”
　　舒蘭笑了笑，身子靠在椅背上，挺出傲人的雙峰，口中則道：“我的老師叫梁建國，是工藝研究院的。他看了妳畫的那個草圖，覺得特別好，所以讓我來找妳。妳快些吃，咱們壹會兒過去。”
　　“他該下班了吧。”蘇城有點不想去，脹套聯接自然是沒有問題的，但他也不清楚，是否應該拿出來。
　　舒蘭只當他在矜持，笑笑道：“我們壹會去老師家，師娘做的點心可好吃了，算妳占便宜了。”
　　說話間，壹碗小臉盆似的面，被粗黑的老板娘端了上來。
　　蘇城看看自己仍未吃完的面條，小聲道：“據說，不吃完的話，老板會不高興的。”
　　“沒事，我能吃完。”舒蘭靦腆的笑了壹下，揮起筷子開動。
　　在蘇城驚訝的目光中，比小姑娘肚子還大的壹碗面，憑空消失了。
　　留下的，只是舒蘭輕輕的微笑。
　　在梁建國家中，蘇城受到了親切友好的接待。
　　梁夫人做的素油點心確實味道很好，但蘇城吃了小半碗面後，已經無力消受，倒是舒蘭，旁若無人的又吃了三塊巴掌大的小點心。
　　蘇城在心裏怒吼：別以為我不知道妳剛吃了壹整盆面。
　　寒暄過後，梁建國拿出畫著示意圖的圖紙，笑道：“小蘇，妳這個軸套聯接，具體要怎麽搞，給咱們細說說。”
　　“其實也簡單。”蘇城稍稍猶豫了壹下，還是將脹套聯接的示意圖給畫了出來。
　　這是個簡單的小玩意，說它值錢，是因為壹旦使用，每年能節省油田幾百萬的維修費，說它不值錢，是因為它本身也有成本。要改變油田現有減速箱的結構，就需要生產減速器的工廠改變生產線，並且替換油田數以萬計的現有減速箱，以及數量相當的備用件。這種壹次性上千萬的大投入，對國企而言是壹種重要的決策，並非蘇城所能左右的。
　　如果要想靠專利費來賺錢，蘇城怕得再等20年，還得有夠好運。因為那個時候，天知道會有多少種軸套結構出現。從使用方的角度來考慮，當然要選沒有專利費的那種。
　　不過，梁建國是只考慮技術的，他壹邊看蘇城畫圖，壹邊頷首道：“妳這個作圖功底很不錯啊，是在咱們石油技校上的嗎？”
　　80年代的大型國企，都像是壹個個獨立王國似的，可以滿足壹個人生老病死的全部需要。像是勝利油田這種特大型國企，涵蓋的規模就更廣了，他們不僅有自己的石油技校，而且有衛生學校和師範學校，每年再從石油部交流壹些石油大學的名額，教育部分幾乎全部自給自足，梁建國有此壹問，也是習慣使然。
　　蘇城笑笑，答道：“自學的。”
　　梁建國又看了壹遍圖紙，嘆氣道：“老了。”
　　舒蘭在旁，道：“師父，妳不是要看他的數據嗎？”
　　“這怎麽好意思。”梁建國赧然說著，表情中的渴望卻是清晰的。
　　“沒事。”蘇城也不說專利之類的話了，他學過的工科課程，又有哪個不是後世的經典造型，區區脹套聯接，算得了什麽。
　　他就著圖形，旋寫旋道：“聯接螺栓的尺寸和螺栓的許可應力有關……”
　　梁建國聽的極認真，不時的還問兩句，並在壹個紅色封皮的筆記本上使勁做記錄。
　　這樣的表情，向來是出現在梁建國的學生身上的。
　　舒蘭忽然擡頭看向蘇城，望著他有些瘦削的臉頰……後者似有所覺，轉過頭來的時候，她又趕快躲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