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 疑探

　　會議廳內的呼聲，被壹級級傳達，迅速到了阿利耶夫的桌面上。
　　雖然身為總統要日理萬機，但在今天，阿塞拜疆最重要的事莫過於油田競標了，將之比作國家復興的基礎都不為過，阿利耶夫不僅需要從中得到國家建設的資金，還期望獲得政治、經濟、外交乃至軍事上的支持。
　　世界上的產油國多了，有的如沙特阿拉伯，真的成了地區大國，自身建設亦是越來越好；有的如尼日利亞，經濟遲滯，貧富差距擴大，社會治安下降，國內政治腐敗；還有的如挪威，經濟復蘇，社會振奮，國力增強……
　　阿塞拜疆的基礎不佳，比不得奧斯陸諸國，卻是有望成為沙特阿拉伯、阿聯酋這樣的地區富國的。
　　因此，阿利耶夫沒少與各國石油公司做交易，希望通過這壹次，他能和更多的國家直接做交易，就像是歐佩克前期的沙特阿拉伯和委內瑞拉那樣。
　　公平公正，從來都不是政治人物所追求的。他們只是希望通過這種方式，攫取政治上的好處罷了。
　　現在，這麽多公司吵著要當場公布標書，阿利耶夫立刻吩咐石油部加快開標。
　　本次競標的規則，原本是壹天以後由阿塞拜疆得出結論，經過壹夜的醞釀，暗箱操作的機會自然大增。本來，石油競標就是暗箱操作的溫床，石油公司也都默認這種形式，但是，石油公司並非是安貧樂道遵守規則的乖孩子，他們默認這種形式也是因為對自己有自信，或者實在無力改變現狀的前提下。
　　蘇城和大華實業的做法超出常規，立刻讓許多公司都感受到了威脅。如此，縮短暗箱操作的時間，就是許多公司自然的選擇了。
　　小阿利耶夫是此次競標名義上的負責人，接到阿利耶夫的電話，心領神會的宣布道：“既然大家有所要求，我們就加班加點，快速完成。諸位有閑，可以在此等待。”
　　壹樣的內容，換了壹種方式說出來，自然比改變規則雲雲更容易讓人接受。
　　當然，耗費的時間可能還是壹夜，但卻更透明了壹些。
　　各個公司的代表，全都選擇了現場等待，自然也是現場觀看開標了。
　　撒克巴爾將阿塞拜疆石油部目前擁有的工作人員全給拉了過來，組成十多個組，分散閱讀標書。
　　由於地方不夠，他們幹脆將壹面長長的墻給砸開了，露出裏面的房間，並將其他的門給封閉了起來。
　　於是，會議大廳就變成了壹半公司代表，壹半石油部工作人員的模式。
　　代表們有著五顏六色的頭發和眼睛，閑坐聊天，工作人員是壹般的黑發黃膚，忙的飛起。
　　現在，也該輪到石油部的官員們忙碌了。
　　西岡茂悄然來到蘇城前排，倒坐過來，笑問道：“蘇城董事長，大華做了充足的準備啊。”
　　蘇城也累壞了，放松面孔的僵硬，仰在椅子上，笑道：“看了結果，才知道我們的準備是不是充足的。”
　　“蘇城董事長為什麽要派人從外面送標書過來？標書這麽重要，不是應該提前完成，隨身攜帶嗎？”
　　“的確很重要，所以發現沒有帶，就趕快派人送來了，幸好趕得及。”蘇城隨口編了壹個故事，也算是壹個合理的解釋了。
　　至於是不是真的，大華實業就沒有證實的必要了。
　　西岡茂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他和渡邊龍太郎適才已經討論了半天，沒有想到原因，才來試探蘇城的。
　　見蘇城是隱瞞的態度，西岡茂懷疑之心更重，又道：“大華實業對阿塞拜疆的油田是勢在必得吧。我註意到西班牙的雷普索爾公司，以及巴西國家石油公司，都有投過標，蘇董前面投遞的標書，是大華獨立競標的油塊吧？6號油塊？”
　　蘇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西岡茂摸著腦門，道：“要想勢在必得很困難吧。6號油田有什麽奧妙，讓大華實業如此費心？”
　　也是到了投遞標書以後，其他公司的代表才能較為確定大華實業對6號油田的追逐。在此之前，誰也不能確定，那是否是大華實業的障眼法。事實上，就算是現在，西岡茂也不是百分百的確信大華實業最後投遞的標書與6號油田有關。由於11塊油田都沒有進行詳細勘探，除了蘇城，大家都更傾向於獲得更多的油田或者油田股份，在壹塊油田和十塊油田的對比下，大華實業的孤註壹擲是其他公司難以想象的。
　　正因為這不是壹種正常的競標行為，其他公司的猜測判斷也就無從下手。
　　蘇城在西岡茂探究的眼神下，輕松壹笑，道：“大華實業對阿塞拜疆的油田很有興趣，勢在必得說不上。這麽多的公司競標，很難說最後的結果吧。INPEX組成的公司團，不是也準備了很久？”
　　“哈……是準備了很久，但不知結果如何。”西岡茂接著用漢語成語說：“患得患失啊。”
　　日本精英如果要讀高偏差值的好學校，從小就要經歷“漢字”的考試，漢字近義詞和反義詞差不多是小升高的必修課，成語則是要參加高考的孩子的痛苦之源，與國內的英語教育要求相比，日本學生的漢語要求更嚴格，成果也更好。
　　看在西岡茂尚算準確的成語用法上，蘇城點了點下巴，報以有興趣的目光。
　　西岡茂笑聲略大，說道：“患得患失，就是擔心競標失敗，又擔心競標的比例和金額太高，嗯……主要是擔心比例太高，如果能比第二名高0.2到0.5個百分點，那就是最理想了，否則會被董事會說準備不足吧，再怎麽說，0.5個百分點都是上億美元的價值了，但是，如果不能事先知道其他公司的競標價格和比例，只靠判斷，那又太難了。”
　　“是的。”
　　“是的？”
　　“是很難。”蘇城同意。
　　“雖然這麽說，但看蘇董，似乎還是很有把握的。”西岡茂依舊是試探的意思。
　　同時，旁邊也有不少人關心。11塊油田中，大華若是獨立競標到壹塊，那就等於得到了此次阿塞拜疆放出的油田接近十分之壹的份額。在場的有上百家公司代表，參與阿塞拜疆油田競標的有數百家公司，大華會否獨得壹塊，好奇的人不在少數。
　　蘇城撇撇嘴角，同樣說：“患得患失。”
　　西岡茂呵呵的笑道：“大華也是希望競標額，能比第二名高0.2到0.5個百分點就好了吧。”
　　“那當然。”蘇城承認了下來。
　　“怎麽才能做到呢？”西岡茂看著蘇城的眼睛。
　　蘇城微笑，不鹹不淡的用日式音調說中文：“是啊，怎麽才能做到呢？”
　　西岡茂為此絞盡腦汁了，邊想邊道：“我覺得只有壹種可能，但是越想越覺得不可能。因為不能提前知道其他公司的競標價格和分成，所以，只好做好多份標書，臨機應變。3天的時間，如果能做10份標書的話，就能以0.5個百分點的間隔，將競標分成從55％做到60％吧？不過，3天時間做10份標書，好像時間太短了點。”
　　蘇城挑挑眉毛，沒有說話。他當然不會告訴西岡茂，大華實業有600多人投入了競標大業，在僅制作6號油塊的標書的情況下，他們做了70份之多，所以不是0.5個百分點的間隔，而是0.1個百分點的間隔。
　　為此，大華競標組的成員也累了個半死，三天時間裏，睡覺的時間不足10小時。
　　西岡茂不可能理解這種瘋狂行為，很快又將正確的結論想歪了，道：“大華不會提前得到標書了吧？如果政府提前制作了標書……”
　　“標書制定過程，是與其他機構進行過商討的，對此，我可以保證。”撒克巴爾從上面走了下來，壹屁股坐在邊上，笑道：“日本三井銀行就有參加標書討論，在約定還貸關系方面的內容，全部由三井銀行撰寫，要求填充的內容，也有很多是他們所要求的。如果您詢問三井銀行就可以知道，直到發放標書前幾個小時，我們才最終確定了標書的具體內容……”
　　“是關於油田的分成，要首先歸還銀行團的條款吧，現在的銀行，真的是越來越嚴苛了。”不知哪個公司的代表，趁機叫了起來。
　　對中小型石油企業來說，銀行和銀行團的確是個討厭的存在，因為石油開發的巨額投入和超長戰線，往往令參與的銀行承受巨大的壓力，並索取巨額的利潤。資金充沛的大型石油公司往往不需要太多太久的貸款，而中小型石油公司為了獲得長期巨額的貸款，需要付出的就很多了。
　　撒克巴爾哈哈壹笑，說：“不是都說，銀行是吸血鬼嗎？”
　　大家的話題迅速轉到了譴責銀行上。
　　蘇城並未參與他們的聊天，他閉目養神似的靠在椅子上。等公布了競標結果，才是大量說話的時間，到時候，沒有中標的公司代表，怕是會像潮水壹樣湧過來吧。
　　不過，不能競標得到的東西，他們也別想用幹巴巴的語言得到。
　　蘇城從來都是信奉實用的。
　　而語言，在這種場合是最不實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