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債不過年

　　左貴瞧了梁氏手裏的錢袋，籠著手沒吭氣，因為從錢袋的情況便能猜出來，袋裏的錢，肯定不夠交全部房租的。
　　茴香聽到聲音，急忙從廚房跑了出來：“娘回來了？——讓我瞧瞧！”她掂量了壹下桌上的錢袋，眨了眨眼睛：“差不多有兩三千文吧！”
　　“整整兩千七百文！”梁氏喜滋滋道，“我去了好幾家當鋪，說了死當，可最高的也就給兩千五百文。結果路上遇到了衙門旁邊開玉店的余掌櫃，他看了我的鐲子後，出價兩千七百文！呵呵，妳說巧不巧？”
　　兩千七百文也就是人民幣壹萬三千五百元，在唐朝初年算是價值不低了，可是，與九千文的房租來說，還是相距甚遠，但想著交了這些之後，應該能緩壹些時日繳房租吧。壹家人都高興了起來。
　　茴香道：“要不，我們先把房租交了吧，只要三嬸松口讓我們再緩繳些時日，過年也痛快啊。”
　　梁氏道：“這是個主意，不過，我在想，我們不能把錢都交了，總得留點錢過年吧。反正全交了也不夠的。老爺，妳說呢？”
　　左貴微笑道：“嗯，妳給三娘拿兩千六百文去交房租，剩下壹百文過年。”
　　梁氏喜道：“好的。老爺，我還想，我們家被子太薄了，忠兒昨夜都著涼病了，拿我們的被子給他，妳又沒得蓋的了，這也不是辦法，所以，我想再置辦壹床被子給忠兒，讓他暖暖活活的過冬，妳說好不好？”
　　左貴點點頭：“行啊，壹床葛麻被子也就十文錢吧。我看可以。剩下的錢妳看著花好了。”
　　“好的！”
　　梁氏從錢袋裏拿出壹吊錢塞進懷裏，拿起錢袋往外走。左少陽道：“娘，外面黑，我陪妳去。”梁氏欣喜地點點頭。左少陽接過錢袋，跟著梁氏出了門。
　　來到趙三娘家，敲開門，壹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跑出來開的門，問了清楚後，又跑進去叫人，很快趙三娘出來了，把他們迎了進去。
　　這趙三娘的房子也就是兩進門的小院子，屋裏陳設也不算奢華，看樣子過日子很節儉。讓到客廳坐下，梁氏把錢袋放在桌上：“今兒個有個病患來瞧病，是個產婦，胎死腹中好些日子了，死胎就是下不來，拖累他娘也快死了，去了惠民堂，倪大夫都沒治好，哭哭啼啼往家走，路過我們貴芝堂，進來求治，我們老爺見他們可憐，寫了個方子用了，嘻嘻，竟然就把死胎給打下來了！妳說奇不奇？”
　　“真的啊？”趙三娘瞪大了眼睛，“左郎中還有這本事？”
　　“可不嘛！”梁氏壹臉幸福狀，“那家人感激得跟什麽似的，磕頭感謝不說吧，還給了壹個手鐲子當診金，把那鐲子當了兩千六百文。我們老爺說了，壹文不留，全給三娘您交了房租，想想妳也不容易，這麽些年，壹直關照著我們，要是換做別人，早把我們壹家子趕出去了。現在手頭有了點錢，就算再緊再苦，也得先把這房租給交了！所以啊，我就把錢給妳送來了，妳點點，兩千六百文，壹文不剩全部交租！呵呵”
　　趙三娘眼望錢袋，頓時兩眼放光，忙伸手把錢袋拉過來，扯開口子，把壹吊吊錢都取了出來，數了數，果然兩千六百文，壹文不差。不僅臉上笑開了花：“我就說妳們是有福氣的，就算遇到個磨難，也會遇到貴人相助，妳瞧，左郎中多本事啊，救了人壹條性命了，這是積多大的德啊，將來，妳們福氣肯定少不了的！呵呵！”
　　“是啊！”梁氏趁著趙三娘高興，湊過臉去，臉上笑得更歡，“照這下去，多看幾個病人，三娘您這房租不就全齊了嗎，呵呵，可三娘，妳看，這都馬上年三十了，就這兩天的工夫，我們老爺就算有三頭六臂，也不好辦啊，再說了，我們搬走了，三娘妳這房子壹時半會也租不出去不是？空著也是空著，就讓我們先租著，緩些時日，我們壹準能把欠的房租給妳補齊了……”
　　趙三娘拿到了壹筆房租，心裏高興，只是聽了梁氏後面的話，臉上又是淡淡的了，瞧了旁邊左少陽壹眼：“嗯，左郎中是個有本事的人，我知道，昨兒個給我瞧病，開了方子，我吃了之後，今天這胃感覺就好多了，我當時就說了，左郎中醫術還是很不錯的，只是沒人賞識，不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還有，妳可也別說我這房子沒人租，甜棗巷的老李頭老早就跟我說了，他也想租我這房子開個油鹽店，而且可以壹次把壹年房租都先預付了，我是嫌他開油鹽店太臟了，又圖妳們開藥鋪醫館的積陰德，也是個好事，這才壹直沒答應他。”
　　梁氏訕訕陪笑道：“那是那是，妳是最心善的人，這左鄰右舍的誰不知道。”
　　“那是！”趙三娘毫不客氣撇了撇嘴，心想前兒個這麽壹逼，第壹筆房租就交上來了，看來還是不能手軟心軟，得硬逼才行，於是板著臉道：“左家的，妳不用多說了，這話我已經說出去了，年三十交房租，交得上，鋪子還租給妳們，交不上，藥材留下，走人，這都說出去的話，妳讓我收回來，這不好辦啊。”
　　梁氏聽她這話還是有松動，忙陪著笑壹個勁說好話，末了，趙三娘這才壹拍大腿，道：“這樣吧，這大冷的天也難為妳們來，都求上門了，不給妳們壹點寬限也說不過去，可債不過年這規矩呢也得守，這樣好了，妳們年三十中午之前，要是能把欠我的大半房租補齊了，剩下的小半房租，我可以緩到正月十五再來收，十五不過年不完，在年上收的也勉勉強強說得過去。這總行了吧？”
　　左少陽問：“大半房租是多少？”
　　趙三娘掐指頭壹算：“就算六千錢好了，妳們已經交了兩千五百錢，還差三千五百錢。年三十中午我來收，收到了，剩下的正月十五我來收。我們醜話可說在頭裏，到時候交不上，自己走人，別撕破臉大家都不好看！妳們交了壹部分錢，這藥材我也會找人估價，如果不夠，欠的錢還得繼續還我，我會找人接著追債的。但真要多了，我也會退給妳們，我三娘也不是占人便宜的人，但也不是好說話的主！”
　　梁氏又哀求再寬限壹些，趙三娘只是板著臉不許，無奈，只好告辭出來。
　　站在門口寒風裏，又開始飄雪花了，壹朵朵的，忽明忽暗。左少陽此刻卻壹點欣賞雪景的心情都沒有，兩人神情都很沮喪。梁氏勉強壹笑，道：“忠兒，走，我們去買被子去。”
　　“娘！不買了，那趙三娘已經把話說死，這壹百文也準備著到時候交房租，別到時候真是差個壹百文，可沒地方籌去。”
　　“不差這點錢！”梁氏在寒風裏勉強維持著笑容，“妳身子骨弱，蓋壹床被子太單，別又弄出病來，今晚也不能再拿我們的被子給妳，妳爹年紀大了，再凍上壹晚，只怕也會病的。他要倒下了，那我們家可就全完了！”
　　左少陽很是不好意思：“昨晚我不知道妳們是拿妳們自己蓋的被子給我，我還以為是多余的呢，早知道我絕對不要的。娘，妳放心，我身子骨沒那麽嬌貴，昨晚我溜到後巷雪地裏逛去了，挨了凍，回來又脫了衣服睡，這才受了風寒，今晚我不出去，穿著衣服睡，絕對不會再著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