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溫柔的黑鍋
大唐小郎中 by 沐軼
2018-7-24 14:45
桑小妹聲音帶著哭腔:“我娘……,請妳過去壹趟,她有話跟妳說。”
回光返照?
左少陽腦海冒出這樣壹個念頭。
忙下了馬車,抹黑來到第壹輛馬車旁,車棚裏亮著壹盞燈籠,黃芹站在車棚外,只能看見她俏麗的剪影,左少陽低聲叫了句:“芹嫂子,妳也起來了?”
黃芹低著頭,壹言不發。
左少陽爬上車棚裏,只見桑母斜靠在壹個被褥上,桑老爹盤膝坐在旁邊,壹盞燈籠掛在桑母頭上方,燈光從頭頂投在她臉上,使她大半邊臉隱沒在陰影之中,隨著燈火的搖曳而不斷變形,看著很有些滲人。
左少陽在桑母旁邊坐下。
桑母不停喘著氣,眼神也開始渙散了,呼吸急促而淺,還不停咳嗽,咳痰裏有粉紅色泡沫,口唇烏紫,大汗淋漓,見他上來,掙紮著要起來。左少陽擺擺手:“不要起來了,妳就這樣說吧,我聽得見。”
桑母喘息著,氣若遊絲,斷斷續續說道:“對,對不起……,左公子……,老身我,我沒聽妳的話……,才,才成現在這……樣子……我,我要……死了……,求妳……,看在……,看在小妹份上……,再,再救我……救我壹救……!”
左少陽勉強擠出壹抹微笑:“誰說妳要死了?妳這病問題不大,我已經開了藥,等壹會給妳服下,堅持服藥,不要想別的,很快就會好的。”
“不不……,我知道我不行了,救救我,我知道錯了,救我啊……!”
左少陽沒理她,當著沒聽見,轉身出了車棚。
夜靜悄悄的,便在這時候,耳邊傳來輕輕的滴答聲,左少陽感覺臉上有些涼涼的,伸手壹摸,是雨珠。
“下雨了。”
左少陽自言自語說了壹句。走回了自己的馬車。
剛才車棚裏左少陽跟母親的話,外面桑小妹已經聽見了,聽著左少陽說謊哄母親寬心,不禁心裏沈甸甸的,見左少陽出來甚至沒跟自己說話,便感覺更是不好,肯定是生怕說出實情,讓車棚裏的母親知道病情真相。
這時,車棚裏傳來桑老爹的聲音:“小妹,妳進車裏來,妳娘有話跟妳說!”
桑小妹撩起衣裙下擺,爬進車棚裏,跪坐著,瞧著母親已經腫脹變形的肥臉,油盡燈枯的眼神,更是心酸。低聲喚了句:“娘——”眼淚就簌簌滾落下來。
桑母掙紮著擡起手,伸向桑小妹。
桑小妹急忙接住,淚眼婆娑望著她。
桑母道:“小妹……,娘能不能……活下去,就,就看妳的了。我,我知道……,小郎中……能救我,他……,他是不肯救……,想,想等我死……,就不用花……,花錢娶妳過門了……”
桑小妹壹抹眼淚:“娘!左公子不是那種人!但凡他有辦法,壹定會救妳的!”
桑母咧了咧嘴:“妳去,妳去告訴他……,我,我這壹次,真的,真的不要彩禮了……,就按……,就按他答應的……,把……,把茶肆還我們……,就把妳……,把妳娶過去……,妳去跟他說……,說我答應了!讓他,讓他壹定想法……,救我性命……!”
桑小妹點點頭,她相信左少陽是真的沒有辦法,要不然,不會見死不救的,也不會說那些寬慰人的話。但是,她也不想把最後的希望斷絕。
她答應了,轉身正要下車,桑母又叫道:“若是,若是他,他不願意……,妳就再讓讓……,讓讓步,還按……,還按上次……,寫字據說好的,茶肆……,茶肆也不要了……,沖抵……,沖抵三十貫欠賬……,就行了。只要他,他肯救我……,救我性命……”
“我明白了。”桑小妹鉆出車棚,便看見黃芹站在馬車邊。
黃芹低聲道:“我去跟他說。”
桑小妹聽她聲音有些低沈哀傷,心頭壹緊,低聲道:“嫂子……”
“我沒事!我去跟他說,我能說服他給婆婆治病!”
桑小妹不知道為什麽黃芹如此肯定,點點頭。
黃芹道:“我讓白,白大哥來和妳同車,我好跟左公子說話,估計可能壹時半會說不動他,咱們先繼續往前走,趕路要緊,就算他答應了,也要趕回去才有藥治病。不能在路上耽誤。”
“好的。”
黃芹走到左少陽車旁,撩起車簾,車棚裏黑漆漆的沒有燈籠。
黃芹平靜的聲音如黎明的夜:“左公子,我有件事想跟妳聊聊,行嗎?”
左少陽的聲音從黑洞洞的車棚裏傳出,有點陰森,含著猶豫:“不能等到天亮嗎?”
“不能!”黃芹的話似乎有點斬釘截鐵的味道,而且含著壹些怒氣。
片刻,左少陽才道:“那……,好吧。”
“白,白姑娘,能否麻煩妳去前面跟小妹同車?我跟左公子說的話可能需要壹些時間。”
“好!”白芷寒很幹脆。從另壹邊下了車,上了中間的馬車。
左少陽伸出手:“上來吧!”
黃芹撐著車轅上了馬車,放下車簾,沒理會左少陽要拉她的那只手。
左少陽有些尷尬,縮回手來,道:“芹嫂子,有話就說吧。如果是求我替妳婆婆治病,就不用說了,我真的沒辦法。”
黃芹沒有說話,黑暗中,雖然有絲絲的雨,卻還是能聽見黃芹急促的呼吸,她此刻的心,壹定跟煮沸了的開水壹般。左少陽心想。
馬車走動了,三駕馬車只有最前面桑母他們那輛有車把式,後面兩輛都沒有,只是把馬的韁繩系在前面壹輛車上,跟著往前走。
馬車搖晃著,車棚裏,兩人誰都不說話,車棚吱嘎聲掩蓋住了黃芹急促的呼吸,沒有任何動靜,甚至讓左少陽覺得她是不是睡著了。
終於,黃芹說話了,聲音冷冰冰的,只有三個字:“為什麽?”
“呃?”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左少陽不明白她沒由來的這句話。
“妳為什麽要奸汙我?”
左少陽差點沒蹦起來:“妳說什麽?”
黃芹哭了起來:“我……,我肚子裏的,是妳的孩子吧?!”
左少陽腦袋發蒙:“我不明白妳說什麽?”
“妳還裝!那晚上妳趁我喝醉了躺在妳床上,妳就,妳就假裝白大哥,奸汙了我……,妳敢做不敢當,妳不是男人!嗚嗚嗚”黃芹哭得如杜鵑滴血壹般。
左少陽有些明白了,低聲問:“妳是說,我爹大壽那天晚上……的事情?”
“謝謝妳還記的!”黃芹嗚咽道。
左少陽記得白芷寒告訴過自己,在客棧的時候,黃芹就曾跟她說過,懷了白芷寒的孩子,可那是絕對不可能的,現在她怎麽跟自己也來這麽壹手?
她沒有理由跟自己這樣。難道她真的懷孕了?
左少陽道:“我能給妳摸摸脈嗎?”
“怎麽?妳還懷疑我的話?——好,妳摸!摸啊!”黃芹跪爬起來,把手伸過來捅了壹下左少陽的胸口。
左少陽壹手托住她的手臂,另壹手搭三指診脈,脈滑如珠,果然是喜脈!
黃芹真的懷孕了!
誰幹的?
左少陽腦袋轉得飛快。他心裏很清楚,自己被冤枉的,可是,他沒辦法解釋,因為那閣樓就是自己的,又是在遠離酒宴庭院深深的後花園裏,而黃芹睡在外間床上,那床也是自己的。這種情況下,換成是誰,都肯定會懷疑是自己幹的。更何況當晚自己的確攙扶趙三娘上了樓。
如果自己否定,黃芹肯定會以為自己褲子壹提就耍懶。在沒有找到真正做這事的人之前,自己任何解釋都是蒼白而沒有說服力的,必須找到那個讓自己蒙冤的人。
最主要的,現在告訴黃芹上她床的男人不是自己,她壹旦失控,只怕會打草驚蛇。
左少陽正低頭沈思理著思路,突然,黃芹踢了他壹腳:“妳是小妹的男人,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為什麽?妳這樣對得起小妹嗎?對得起我嗎?”
左少陽不知道如何解釋。
黃芹跪爬著撲過來,抓住他的肩膀亂搖著:“妳叫我怎麽辦?叫我怎麽見人?我恨妳恨妳恨妳!”
黃芹的拳頭壹拳壹拳結結實實都砸在左少陽的腦袋上,肩膀上,胸膛上,咚咚咚,跟擂鼓似的。
左少陽忍受著,伸手扶住了她的結實纖細的腰:“芹嫂子!”
黃芹停了手,嗚嗚哭著,身子壹軟,癱在了他的懷裏。
左少陽只好摟著她,輕輕拍拍她消瘦的香肩。
車棚外,雨越來越大了,從沙沙的,變成了劈裏啪啦的,砸在車棚頂上,好象壹個肥大廚正在用力顛著大鍋炒黃豆。
風吹過來,把車棚卷起,雨飄進來,灑在兩人身上。涼涼的,象芹嫂子的眼淚。
“帶我走吧!”黃芹緊緊依偎在他懷裏,身子顫抖著,像秋風裏的壹片枯葉,“無論哪裏,遠遠的,離開這壹切!為了……我們的孩子!”
黑暗中,黃芹看不見左少陽無奈的苦笑。
半晌,聽不到他的回答,黃芹擡起身子,揚起淚眼,淒然問道:“妳,妳不願意?”
左少陽摟緊她軟如柳枝的嬌軀,在她耳邊柔聲道:“給我幾天時間,我再答復妳,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