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三章 臭名昭著紀憶之(五)
天下豪商 by 大羅羅
2019-4-3 18:20
廣州,懷聖寺。
這不是壹座普通的佛寺,而是壹座古老的天方寺。相傳始建於大唐貞觀年間,又先知穆罕默德派到中國的四位門徒之壹的艾比·宛葛素所建。為了紀念穆罕默德,故取名“懷聖”。
由於是穆聖門徒所創,又是第壹座在中國建成的天方寺,其在中國天方教徒中的地位有多麽崇高就可想而知了。
就在紀憶在明州等待方臘的摩尼教打手集結的時候,他的盟友阿拉丁,也就是白思文也沒呆在海州做買賣,而是出現在了廣州懷聖寺的看月樓內。
這時的白思文已經脫去了儒服,換上了壹身天方教的長袍,頭上還裹著頭巾,再加上他的壹部又黑又密的大胡子,活脫脫壹個天方教宗教人士。
拜月樓的外觀是中式的,內部卻是大食國的風格,鋪著厚厚的波斯毛毯,擺著幾張矮桌。當間上首壹張矮桌後面坐著壹位和白思文壹般裝束,留著白胡子的白番老人。
另外,和白思文對面而坐的,則是壹個看起來相當兇悍的中年大胡子番人,也是長袍加上頭巾。
白番老人和中年大胡子番人手中,都各自捧著壹本線裝書在看,白番老人看的是《理性論》,另外壹人則在看《實證論》。
兩人的眉頭都越擰越緊……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見那老人啪嗒壹聲,將手中的書冊甩在了案幾上面,念出了壹個名字:“亞裏士多德!”
“大教長,您說什麽?”
白思文應該是沒有聽明白,恭敬地發問。
原來這白胡子老頭就是懷聖寺的主持,名叫宛思聖。據說是艾比·宛葛素的直系後人!在宋朝的天方教白番商人中的地位尊貴無比。年輕的時候,還去巴格達的尼采米亞大學留學,在那裏接觸到了壹些亞裏士多德的著作。
所以他看了《實證論》和《理性論》後,馬上就想到了亞裏士多德的“經驗主義”和“理性主義”了——當然了,宛思聖想到的是這兩個詞兒的阿拉伯語。
“這個武好古是信教的?他去過巴格達?”宛思聖問。
“不是,他是個汴梁子,也不信教,更沒去過巴格達。”
“那他怎麽知道亞裏士多德的道理?”宛思聖皺著白眉毛,“難道是哪位去過尼采米亞大學的學者把亞裏士多德的道理傳授給他了?”
“大教長,您是說武好古的學問是從那個叫亞裏士多德教長那裏抄來的?”白思文看著宛思聖,“這麽說,他不就是個欺世盜名的騙子?他拿了我們的學問去欺騙了愚昧的漢人……真是太可惡了!”
“不是我們的學問。”宛思文搖搖頭,露出了輕蔑的表情,“不過是墮落的希臘人的壹些過時的學問罷了。”
“那麽教中的學者壹定可以駁倒《實證論》和《理性論》吧?”白思文問。
“那是當然的!”宛思聖道,“用世界上最偉大的哲學家鏗叠的《萬物有源論》就能輕易駁倒淺薄的《實證論》和《理性論》。”
所謂的《萬物有源論》就是建立在“真神創造世界”和“真神是第壹本源”的基礎上的。這套理論給了天方教理性派研究希臘哲學和科學的理論依據,其作用和程頤的理學差不多。只是武好古給理學定了個“假說”,使之低於實證和理性了。不過在宗教勢力強大的西方,這樣定性是不行的。
“大教長。”和白思文對面而坐的那個大胡子這時開口發話了,“他們並不是很講道理的人,要不然真理傳入已經幾百年了,他們怎麽還堅持自己的那壹套東西呢?依我看,還是應該做好最壞的打算。”
白思文瞅了那人壹眼,他就是蒲阿裏,廣州白番商人中的首富,當然也是海上實力最強大的海賊。
如果算上蒲家在三佛齊國的實力,他們擁有的戰船數量已經超過了50艘,戰奴人數號稱壹萬!
所以他根本不懼怕紀憶率領的36艘戰船,更加不會容忍紀憶在三佛齊海峽建立據點。
“海上的確沒有人可以和我們大食國海商相比。”蒲阿裏的眉毛還是擰著,“但是在陸地上……桃花石可汗的古拉姆戰士能打敗西賊的鐵鷂子和大宋皇帝的禦前騎士嗎?”
“應該可以壹戰吧!”白思文說。
“即便不敵,也可以向塞爾柱蘇丹求救。”蒲阿裏也道。
這倆貨懂壹點水戰,可是陸戰就完全外行了。鐵鷂子和教化團騎士那是什麽水準?黑汗回鶻那些快壹百年沒打仗的古拉姆能和人家打?而且,古拉姆用錢燒出來的,迦色尼王朝那麽闊能燒出萬把也就到頭,黑汗回鶻能有1000真正存在的古拉姆就算窮兵黷武了——號稱幾萬什麽的,根本不能聽——而河西軍加上教化團至少有5000重騎,怎麽會打不贏?
另外,拼輕騎,拼步兵,黑汗回鶻更是死得賊難看了。黨項人半遊牧啊,最不缺的就是優秀的輕騎兵。而大教化團又組織起數千人的職業化步兵,他們再怎麽不專業,也比黑汗回鶻臨時征召的牧民農民強太多了。
白思文還是不大放心,他說:“我們還是趕緊派人去巴格達,將宋國入侵回鶻,並且將派遣使團和戰船隊前往巴格達的消息報告給哈裏發。”
“阿拉丁,妳放心吧,我會讓我的兄弟阿布親自去壹趟巴格達的。”蒲阿裏道。“另外,蒲家將會出動50艘戰船,還會鼓動三佛齊國出兵。壹定可以在三佛齊海峽全殲宋人的36艘戰船……”
“不是36艘!”白思文笑道,“是30艘!因為阿拉丁商會的6艘戰船是不會參戰的。”
白思文說的是不會參戰,而不是站在蒲阿裏壹邊參戰。
他現在是腳踏兩條船,可不會輕易和其中的壹家徹底鬧翻。
“哼!”蒲阿裏瞪了白思文壹眼,“阿拉丁,宋人的船慢,又不能逆風航行。壹旦戰敗,是不可能逃走的。所以三佛齊海州的結果是沒有懸念的,勝利必然屬於安拉!而且,不會有壹艘宋人的船只逃走!”
不會有壹艘逃走,也就不會有人知道蒲阿裏的戰船摧毀了宋國的使團船隊——要不然蒲家就犯下了謀逆大罪,那是要滅族的!所以蒲阿裏絕對不能放過紀憶使團中的任何壹條船,除了白思文的六艘船。
白思文恭敬地笑著,“那我就提前向您祝賀勝利了。”
聽著兩個實際上是阿拉伯海盜的海商在這裏妳壹句我壹句的,早已經入華幾百年的宛家之主只是眉頭大皺。他是廣州天方教的領袖,是精通理性派和蘇菲派奧義的學者,連亞裏士多德都知道。學問大著呢!和倆強盜真是沒啥好說的。只是強盜捐款比較多,所以才應付壹下。
可這事兒,怎麽看著都有點不對啊!
……
“斬!”
“殺……”
“沖!”
“刺……”
壹大早,暈船暈的只剩下半條命的李綱耳邊就響起了陌刀鐵甲兵和水戰格鬥兵的喊聲。在他所乘坐的“天理”號槳帆戰船上,壹共布署了12名陌刀鐵甲兵,壹律配屬全裝瘊子甲和大陌刀。除了領隊的隊長,其余的11名陌刀鐵甲兵都是負責在五島列島操練水兵的周臯,從無數壞蛋中選出的壞蛋中的戰鬥蛋!
個個兇惡無比,而且身長力大,披上鐵甲後就好似壹臺人型坦克。
除了6艘阿拉丁商會的戰船表示不參戰,沒有布署“人型坦克”——白思文也挺實在,壹早就表示只帶路,不參戰。其余的30艘戰船上艘都配屬了壹隊12名陌刀鐵甲兵。
而且這些鐵甲兵不是單獨作戰的,每壹名鐵甲兵身邊,都會有壹個5人隊的水戰格鬥兵配合。這些人拿著長槍、刀盾、弓箭(1名長槍兵、1名刀盾兵和3名弓箭手)守護在鐵甲兵身邊。在鐵甲兵沖殺的時候,負責掩護的跟進。在鐵甲兵跌倒的時候,則負責上前救援。
除了這72人,每艘戰船都分配到了壹隊十余人的新選組武士。都是輕裝配屬刀盾,他們將和另外十余名經驗豐富的水戰勇士負責在跳幫登船戰鬥中沖當先鋒,同時還要負責操縱船上的床子弩。
此外,每艘戰船上平均還有壹百五十名以上的槳手和水手,他們並不是奴隸,而是被赦免的惡人和跑海的船夫子,也都配屬了武器,在必要的時候,都可以參加戰鬥。
而隨同30艘戰船行動的108艘商船上面,多少都有壹些武裝,雖然不能參加海上決戰,但也不是沒有自保之力。
連李綱本人,也得到了壹件鎖子甲,壹頂頭盔,壹張扇形盾和壹柄寶劍——這些對他而言並不是裝飾品,而是真正會用,用得還不錯……哦,在他徹底暈菜之前。
現在的李綱,實在是沒有壹點力氣,隨便來個小孩都能把他暴揍壹頓。
壹陣腳步聲響起,呼延慶大步走進了艙室,看到李綱就道:“伯紀,就快到明州了,咱們停泊在沈家門港,等紀憶之雇傭的打手和絲綢壹起上了商船,就能繼續南下了。”
“什麽?紀憶之又從明州雇傭了打手?”李綱支撐著坐了起來,“咱們已經有15000人了,都足夠攻陷壹國了……再雇傭,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不多。”呼延慶搖搖頭,笑道,“海上的惡人可多著呢!三佛齊那邊沒準還有大打出手,多叫點人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