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零七章 禦駕親征？

　　崇政殿上，趙佶壹個人在發脾氣，下面壹幫重臣，卻是個個都三緘其口。
　　因為他們都看過武好古的奏章了。壹萬萬緡也許要多了，但是也不算過分，畢竟這次要對付的是耶律延禧親率的大遼兵啊！
　　武好古多要壹點，打個保險，也沒啥不對的，萬壹因為錢不夠打敗了，豈不是壞了大事？
　　更要緊的，在這個節骨眼上，有資格走壹趟河北的重臣，誰都不想去替武好古扛雷，哪怕趙佶給他們壹萬萬，他們也不想去。
　　現在有資格去當河北宣帥的，也就是高俅、章援、童貫和武好古這“四名帥”之壹了。別人去了，多半是要兵敗身死的。
　　而且，河北防務百年來爛成什麽模樣，在臺上的文官誰還不知道？沒有這壹萬萬的投資，那就是四處漏風的篩子，守備都不行，何況擊敗耶律延禧？
　　趙佶的臉色壹點點的陰沈了下去，宰執們的沈默讓他覺得有點騎虎難下了。他本來沒想要真打……更不用說花掉壹萬萬軍費了！他本來以為武好古那麽機靈，壹定會和耶律延禧私下達成協議的，給個兩三百萬買個平安就行了。
　　可沒想到武好古壹方面丟出個價值壹萬萬的抗遼計劃，壹方面還把耶律延禧索要300萬歲幣的事情露章上奏了！
　　三百萬事小，成吉思皇帝的面子事大啊！
　　現在誰敢建議趙佶花錢免災？人家還要去封泰山，觀滄海呢！花三百萬買平安了，還有什麽臉面去搞這些？
　　要知道，臉皮厚如真宗皇帝，也不過給了遼人30萬歲幣，還是在遼人打到黃河邊上後再給的。
　　現在耶律延禧人還沒到析津府呢，趙佶就拿出三百萬了，還不得貽笑天下？
　　所以武好古這壹次，真的有點不上路了。
　　而朝中那麽多正直的大臣，平時有事兒沒事兒的都喜歡給武好古上個彈章，今天需要他們挺身而出的時候，卻沒有壹個言語的，真是讓趙佶太失望了。
　　“望道，咱們是不是該進去……”
　　崇政殿外，紀憶已經向值守的壹個閤門宣贊打聽清楚狀況了。原來是武好古這廝吃了熊心豹子膽，要宰趙佶這個官家壹刀。
　　壹刀就是壹萬萬！可比紀憶狠多了。紀憶也來不及佩服，就拉著有點發呆的武好文發問了。
　　“進去做甚？”
　　武好文腦子裏面嗡嗡直叫，他本來以為自己的哥哥最善溜須拍馬，沒想到今天居然要掏空官家的封樁庫，這不是發瘋嗎？官家會不會不寵幸自家兄弟二人了？
　　這個武好文現在已經被“寵壞了”，壹朝要是真的沒了恩寵，恐怕都不會做官了！
　　所以武好文壹時居然沒有想到應對之策，還是紀憶這個旁觀者明白。
　　“進去犯顏直諫，替妳大哥說話啊！”
　　“啊……”武好文腦袋上冷汗直冒。
　　最是無情帝王家啊！雖然武好文和趙佶關系足夠鐵，但是真要得罪了趙佶，也沒好日子過的。
　　“妳怕什麽？”紀憶壓低聲音，“官家不是小氣之君，現在只是壹時糊塗，沒有想清楚關鍵。咱們只要和他言明了，壹定會有所收獲的。”
　　“言明？怎麽言明？”
　　“妳應該這麽說……說完了官家壹定對妳刮目相看！”
　　“真的嗎？”
　　……
　　“什麽？武好文和紀憶來了……”
　　壹個禦藥院的小黃門將武好文、紀憶到達崇政殿門外的消息告訴了趙佶——趙佶下過旨意，凡是武好文請見，立即通稟。
　　“宣！”
　　趙佶想了想，還是決定召見武好文。
　　武好文是忠臣啊，雖然武好古最近有點得意忘形，但武好文還是好的！而且武好文是海路帥司，是河北宣撫司下的五帥司之壹。河北的事情，他應該是清楚的，得讓他好好說說，怎麽就得花上壹萬萬緡？
　　“回稟陛下……”胖乎乎的，在趙佶看來是又可愛又忠厚的武好文看了武好古的奏章，裝模作樣想了壹會兒，然後才斟酌著開口。
　　“臣是文人，不通軍務，因此不敢妄下斷言，說這壹萬萬是該花還是不該花。但是臣知道，陛下和大宋，是萬萬輸不起的！壹萬萬花出去了，將來要賺回來不難。可仗要打輸了，等到耶律延禧兵臨城下之時，陛下就是有幾個壹萬萬放在庫房內，都於事無補了！所以臣覺得，只要能確保打敗契丹，這壹萬萬就應該要花，哪怕花多了，也是值得的……”
　　這話說得有點過頭了。禦史中臣石公弼連忙大聲打斷道：“武好文所言不謹，當治其罪！”
　　趙佶卻壹揮手，阻止了禦史當庭彈劾。皺著眉頭思索了半晌，問：“耶律延禧能打到開封府城下？”
　　“臣不知。”武好文道，“臣只知道陛下絕不能冒這個險，哪怕有萬壹的可能，也是不行的。”
　　這話在理啊！
　　錢沒有了還可以去搜刮，去海外搶劫。要是江山沒有了，那可就全完了。
　　趙佶又看了看群臣，似乎想要征求意見，紀憶看到機會來了，搶著發言道：“陛下，臣以為此戰關系我大宋與契丹之國運，是萬萬不能有失的。所以臣建議陛下禦駕親征，迎戰耶律延禧！”
　　啊！禦駕親征！？
　　趙佶楞了楞，腦門上汗珠子都冒出來了，看著進言的紀憶，嘴巴半張，壹句話也說不出來。
　　“紀憶，天子乃國家根本，豈能輕易離京？”右相張商英大聲斥責。
　　雖然張商英壹直以來都很維護紀憶，可是在天子親征這個原則性問題上，他可是半點也不含糊的。
　　“相公。”紀憶道，“耶律延禧已經親征了……這可是大宋天子打敗大遼皇帝的最佳機會啊！只要耶律延禧無功而返，陛下就能威震北國！如阻蔔、女真、渤海，以及燕雲漢兒等等，都會南望陛下之王師！來日北伐之時，他們就會紛紛起兵響應我大宋王師了。所以此戰得勝，遼亡宋興之勢，就將不可阻擋。而且陛下親征也無需親臨戰陣啊，在大名府統率全軍，也算是親征啊。”
　　好像，好像有點道理啊！
　　趙佶和殿中的群臣都盤算起來了。
　　耶律延禧親征而來，其實也是賭上了大遼天子的威望。如果不能從大宋這裏訛到錢，又沒有辦法攻破什麽名郡大城好飽掠壹番，最後灰溜溜的敗退，那就大損威信了。
　　而官家如果趁機打出親征的招牌，也不用親臨界河，駐蹕大名府擺個姿態，就算是禦駕親征了。
　　如果取勝，那可就是威震北國了……
　　“陛下。”蔡京已經想清楚了其中的關節，而且還多想了幾層，當下就上奏道，“臣以為紀憶所奏可取，陛下或可等到遼兵鋒芒喪盡後再禦駕親征，這樣就萬無壹失了。”
　　他的意思是要等到耶律延禧打來打去打不下河北州郡後，再大搖大擺的親征，白撈壹個大大的威名。
　　果然是老成持重！
　　趙佶點點頭，臉上終於露出了笑顏，“那就準了武好古所請？”
　　蔡京道：“陛下，老臣以為可以準其所請。不過得有壹個善於理財的臣子去當河北轉運大使，才能保證這萬萬緡的軍費都花在刀刃上了。”
　　把這壹萬萬緡直接交給河北宣撫司是不可能的。即便趙佶同樣了武好古的計劃，也是由河北轉運使司管著這筆錢。武好古的宣撫司只能壹筆壹筆的去向河北轉運使司報銷。
　　所以這河北轉運使司就是個肥缺了！
　　紀憶早就等著這個機會呢，馬上上奏道：“陛下，臣善於理財，願意為陛下管好這筆軍費！”
　　蔡京和張商英都是壹楞，他們都沒想到紀憶會跳出來自告奮勇——這麽個肥缺，他們可都有自己人可以推薦的！
　　“對，對。”趙佶已經笑了起來，“紀卿最善理財，河北轉運大使非卿莫屬了。”
　　這事兒沒有異議了，紀憶去西洋轉了壹圈拉回壹千多萬，還有誰比他能理財的？
　　紀憶行了揖拜之禮，“陛下，臣必不辱命。另外，臣還有壹計獻上。”
　　“說吧。”趙佶笑吟吟道。
　　“跟隨臣從羅馬城而來的紅衣大方丈維吉爾願意替陛下聯絡阻蔔克烈部。”
　　“阻蔔克烈部？”趙佶問，“他壹個羅馬的方丈，怎麽就能聯絡上阻蔔人？”
　　“陛下有所不知。”紀憶道，“阻蔔克烈部所信奉的景教，其實就是羅馬的基督教。而基督教的首領，則是羅馬城大法王。大法王麾下，則以紅衣大方丈為尊。所以這個羅馬的紅衣大方丈的確能管到阻蔔的景教，由他出面，壹定能把阻蔔克烈部拉攏到咱們壹邊的。”
　　“原來如此。”趙佶點頭道，“倒不妨壹試。此事可以交給章援負責，他不日就要從海州返回，到時候再安排吧。”
　　章援去海州是奔喪的，不過他現在是壹方鎮帥，當然要奪情的。在章惇的墳前哭上壹場之後，就會返回開封府領受河西安撫制置使壹職了。河西正好靠近西阻蔔，所以由章援安排維吉爾大方丈去聯絡阻蔔克烈部，是再合適不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