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4。平壤。旅順

寒禪

歷史軍事

壹種更痛的痛 孫中山曾回憶說:“特達之士多有以清廷兵敗而喜者。往年日清之戰,曾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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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1894。平壤。旅順 by 寒禪

2018-5-28 06:01

第九章 殲敵
  “……老大怒亟,狂毆老二,而老二也沒還手,任其毆打。目下能做的就是明早趕馬入市,看人還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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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人出去,二十人回來……”聲音極為洪亮,責難之詞呼之欲出。
  左軍門府。親軍教場。
  教場中間跪著二十多人,全都是死裏逃生的親軍勇兵。跪在最前邊的是嶽冬和胖子佟。
  眾人皆低下頭。汗水、泥水、雨水、血水,混集在各人的身體和號衣上。
  雨已經停下。
  雖已入夜,但十來個火炬把教場照得燈火通明。各人猶如驚弓之鳥,像是在大牢裏等待著行刑的囚犯。
  眾人面前坐著二人。
  壹人正是左寶貴。另壹人膚色較黑,濃眉,沒有胡子,年紀較左寶貴輕,約五十,正是奉軍副統慕奇。他是個旗人,喜塔臘氏,是左寶貴頂頭上司盛京將軍裕康的親信。
  剛才說話的就是慕奇。楊建勝則站在二人身後,三人皆穿軍服。
  這時左寶貴壹手扶著額頭,身子靠著椅背,顯得很是疲憊;相反慕奇則雙手擱膝,脖子挺直,盛氣淩人,相比之下更像是奉軍統領。
  慕奇說話後,沒人敢回話。
  “誰先逃跑?”慕奇掃視眾人,目光最後停留在最前面的胖子佟和嶽冬身上。
  “他……”胖子佟那抖著的手指向了嶽冬。
  嶽冬忙瞪眼看著胖子佟,又見眼前兩人皆往自己看,忙激動道:“沒有!他撒謊!是他先跑!”手不停地指向胖子佟。
  這時胖子佟那棚的勇兵也喊:“是嶽冬先跑的!”“是他先跑的!”黑子三兒等人見狀忙喊道:“是佟頭先喊撤的!”“是他先跑的!”兩幫人登時起哄。
  “夠了!”慕奇喝了壹聲,略略壹停說:“誰看見嶽冬先跑的……舉手!”
  胖子佟那棚人剩下的七個人馬上全部舉手。嶽冬等人無不怒目而視。
  “誰看見佟佳達立先跑的,舉手!”
  嶽冬、黑子、三兒立刻舉手。余下的五個本來也想跟著舉的,但見旁邊的老兵向自己瞪眼,又見胖子佟往後扭頭,猶豫壹會後還是不敢舉。
  “胖子佟妳瞅什麽!”楊建勝這時大喊:“其他人也別往旁瞪!”又道:“嶽冬那棚的!看見就舉手!有人秋後算賬,本營官必治其罪!誰看見佟佳達立先跑的,舉手!”
  新兵們面面相覷,但始終沒有人敢舉手。
  嶽冬不忿大夥沒有義氣,稍微往後壹看,新兵們都連忙低下頭來。
  “敢問左軍門,臨陣逃跑,該如何處置?”慕奇的身子稍稍傾向左寶貴。
  嶽冬聽見身子開始顫抖,而眾人的目光也都落在左寶貴身上。
  只見他沒有答話,站起了身,慢慢地走到嶽冬跟前,冷冷地說:“起來。”
  嶽冬的臉緩緩上仰,看著左寶貴,呼哧呼哧的,下顎壹直在抖。
  “起來!”左寶貴終於怒喝。
  嶽冬馬上手忙腳亂地爬起。
  正當眾人等待著左寶貴說話,只見他右手突然往後提起,往嶽冬臉上狠狠地打了壹個耳光!
  “啪”的壹聲嶽冬被打得站立不住,登時倒下。
  嘴唇也立刻淌血。
  勇兵們看見都膽戰心驚,而慕奇則不為所動。
  “先跑後跑……還不是跑了嗎?!”左寶寶看著地上的嶽冬慢慢爬起,其掌擊嶽冬的手還在哆嗦:“何況是不是嶽冬先跑……還不好說呢!”
  這時楊建勝說:“對!佟佳達立和嶽冬該受同罪!”
  “我沒有跑!是他先跑!為何治我罪?!”胖子佟馬上大喊。
  楊建勝則馬上吼說:“是他先跑? 那就是妳後跑了!”
  胖子佟壹時說不出話。
  沒人說話。眾勇兵恐懼的呼吸聲清晰可聽。
  胖子佟逼於無奈,終於說了些“實話”:“……上百騎向著咱們猛沖!每人手上皆有洋槍!……咱……咱能不跑嗎?!”
  “避其鋒芒,我本無話可說……”左寶貴還看著地上的嶽冬,雙手背在身後:“但避其鋒芒以後呢?!妳們是不是應該伺機反擊,或察其去向,或請求緩兵,而不是東藏西竄,光看著平民遭此苦難而無動於衷呢?!”左寶貴越說越快,越說越惱。
  嶽冬這時坐在地上,雙手按地,嘴邊淌血,神色茫然。
  沈默良久,慕奇稍為平和地說:“佟佳達立。”
  “在……”
  “爾等當時是不是打算……暫避其鋒芒,伺機反擊了?”
  眾人忙看著慕奇,又將看看胖子佟。這時左寶貴的臉也側向身後的慕奇。
  只見胖子佟兩眼盯著慕奇良久,半晌恍然大悟地點頭:“是……是!”
  “可有殲敵?”
  “有!殲敵……四十人!”
  “屍體呢?”
  “被他們帶走了!”
  慕奇又問嶽冬:“佟佳達立所言……是否屬實?”
  嶽冬顎然地看著慕奇,又看看左寶貴。
  “是不是?說!”怒喝的不是慕奇,是左寶貴。
  嶽冬始終說不出話,腦子裏只有剛才那賣菜女孩的眼神。
  胖子佟滿額油汗,等待著嶽冬開口。
  黑子三兒也在後嶽冬身後猛扯其號衣。
  寂靜中只聽得顫抖的壹聲:“是……”
  慕奇遂向壹眾勇兵說:“如此說來,妳們避其鋒芒以後還伺機反擊,雖有殲敵,但鑒於敵眾我寡,還是沒能及時保護百姓,追擊殘敵……佟佳達立、嶽冬各棍責六十,其他勇兵各棍責三十……不知左軍門意下如何?”
  “他倆八十!”左寶貴怒道。
  慕奇撇了左寶貴壹眼,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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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二、三、四……”
  翌日,親軍教場。
  滂沱大雨。教場上滿是星羅棋布的泥窪子。
  昨天大難不死的勇兵們正在受棍刑。
  所有人衣服盡濕。
  “呀……”四處彌漫著勇兵的呻*吟聲。
  慕奇則在旁監督,身邊的隨從正為其打著油傘。
  左寶貴和楊建勝站在大堂門口,背負雙手,隔著滂沱大雨,看著操場上親軍勇兵們受刑。
  “胖子佟也說了,嶽冬早就跟所有棚頭說過,雨後渡河可有危險,這是有功!為什麽妳就不拿著這個和他據理力爭了?”楊建勝的臉稍稍向著左寶貴。
  左寶貴壹直凝視著嶽冬,黯然道:“難道……要拔他當外委嗎?”
  “不是要妳拔他當外委!起碼別讓他捱八十大板吧!”
  左寶貴沒有說話,也像是沒有力氣再說話。
  “呀……”嘩啦嘩啦的雨聲中,還可聽見勇兵們的呻*吟聲。
  “妳就是怕他!”楊建勝看著教場上的慕奇。
  “我沒有。”
  “妳是!”
  “我不是!”
  “妳就是覺得欠他的!”楊建勝罕有地瞪著左寶貴。
  左寶貴語塞,茫然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教場上。
  “十八、十九……”用刑的勇兵還在數著。
  “報!”突然壹勇兵冒雨跑來,瞬間便至大堂門口,接著單膝跪下稟報:“在王家甸子附近發現胡匪大股!”
  “人數有多少?”楊建勝立刻上前。
  “約兩百!”
  “有洋槍嗎?”
  “都有!”
  楊建勝扭頭跟左寶貴說:“必是他們無疑!”
  然而左寶貴卻沒有說話,依舊茫然地看著臺階上的雨花。
  “表哥!”
  左寶貴擡頭看了看楊建勝,像是有些猶豫。
  “下令吧!”
  左寶貴沈吟半晌說:“先命右營於外圍戒備,察其去向,若有動靜,立刻稟報,沒有本軍門命令,不得進剿!”
  “是!”那官兵馬上跑去。
  “為什麽不剿了?”楊建勝很是愕然。
  “兩百不是個小數……妳叫金德鳳他們提高警戒,搜索壹下附近的村莊、道路、山溝等等,看看有沒有突然多了不是本地口音的人來了。”
  “兩百是不少,但壹個右營也夠了吧?”
  “趙西來不是有幾個兄弟嗎?要是他們全來了我想不下萬人。讓妳看見兩百就兩百,他能活到今天嗎?”
  “也對……但事關重大,馬上稟報裕帥吧?”
  “先壓著,誰都不要說!”
  “為什麽?”
  左寶貴開始不耐煩:“……正是事關重大,要摸清對方底細才好告稟告裕帥!”
  但楊建勝還是不放心:“但要是真是趙西來,而且他真帶了上萬人來,那……”
  左寶貴再次放眼遠處的教場,細起了眼睛說:“要是真是他,他就不會亂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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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不是第壹次失望了,但這次可是最失望的壹次。
  聽著教場上勇兵的呻*吟越來越大,又像是嶽冬的聲音,心蘭再也按捺不住,走到大門旁邊探看。
  用刑的勇兵不斷使勁地舉起沈重的木杖,又狠狠地打在受刑勇兵的屁股上,而木杖都被染紅了。
  嶽冬像其他勇兵壹樣,雙拳緊握,咬緊牙關,表情痛苦地忍著。雖是忍著,但每打壹板,身子還是抖壹抖,也不能自以地吭了壹聲。
  心蘭默默地看著。雖是冷眼,但眼眶裏的卻是熱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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