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三十三章 搶了就跑，王氏嬌客

　　小部族的抵抗很頑強。
　　楊玄帶著人沖殺進去，壹圈後又轉了回來，滿臉是血的尋到了在指揮的宏春，氣急敗壞的道：“宏老大，裏面有好手！”
　　宏春看了他壹眼，“無能！”
　　從楊玄第壹次叫他宏老大開始，雙方的姿態就不斷在變。宏春越發的高高在上，楊玄越發的卑微，就像是壹個團夥的老大和小頭目。
　　不知不覺中，宏春已經把眼前的這位杜兄弟當做是壹夥人了。
　　楊玄不失時機的罵道：“賤狗奴，差點被他壹巴掌拍死。罷了，這個天下不是咱們這三十人能闖蕩的，宏老大，還請收下小弟，以後小弟為兄長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宏春瞇眼看著他，目光幽幽。
　　楊玄拱手低頭，“見過兄長！”
　　老賊肅然拱手，“見過兄長！”
　　王老二低著頭不吭聲，牢記老賊說過的話：妳笨，就低頭裝老實人。
　　老賊低頭的瞬間，眼眶都紅了，就像是飽受欺淩的遊子見到了身強力壯的大哥。
　　宏春緩緩點頭，“以後自家兄弟，好生做。”
　　“領命。”楊玄笑瞇瞇道：“還請兄長吩咐。”
　　宏春看了他壹眼，淡淡道；“看我如何殺敵！”
　　隨即宏春就單騎沖了進去。
　　此刻火光沖天而起，照的他的身影格外灑脫。
　　小部族中有人騰空而起，喝道：“狗賊！”
　　這邊也有人騰空而起，飛掠而去。
　　看到那長發在夜空中飄灑，那些馬賊不禁歡呼了起來。
　　“宏春？”
　　對方的高手驚呼，“妳竟然……”
　　宏春壹掌拍去。
　　呯！
　　對方的高手朝著楊玄這邊跌落下來。
　　“宏春，妳……妳……”
　　高手落地，剛想爬起來，身後壹刀就讓他身首異處。
　　楊玄拎著人頭，“兄長威武！”
　　那些馬賊高喊，“兄長威武！”
　　歡呼聲中，宏春落地，傲然而立。
　　楊玄給了老賊壹個眼色，“讓兄弟們警覺些。”
　　老賊突然眼前壹亮，“郎君，有好貨！”
　　“什麽好貨？”楊玄順著他的手看過去，就見壹個女人尖叫著沖出帳篷，隨後被壹刀砍殺了。
　　幾個馬賊在內訌，喊什麽為啥殺了，肥土不肥人之類的話。
　　“那個女人頗有些姿色，大概就是懷恩的情人，郎君稍等。”
　　老賊悄然摸了過去。
　　此刻楊玄的三十騎在周圍吆五喝六的，偶爾砍殺幾人，倒也像模像樣。
　　楊玄準備開溜了，在想借口。
　　老賊再度摸回來，伸出壹根手指頭。
　　“什麽東西？”
　　“金子！壹箱子！”
　　楊玄心頭壹顫。
　　艹！
　　太平的財政有些窘迫，以至於大夥兒開玩笑讓主公賣身求礦。
　　壹箱金子，發了！
　　楊玄不動聲色的道：“壹半兄弟跟著我來。”
　　“殺啊！”
　　楊玄策馬沖向了那個女人出來的帳篷。
　　正在坐鎮指揮的宏春看到了這壹幕，微微頷首。
　　心腹低聲道：“兄長，發現了好些糧食。二八分……他們就是吆喝幾聲，咱們虧了呀！”
　　至於這個小部族是杜兄弟的發現，就被宏春和心腹漂沒了。
　　宏春淡淡道：“可他們很是恭謹。”
　　財帛動人心，可宏春卻有些自矜，需要借口。
　　心腹說道：“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吶！若是他們真心投靠，小弟以為就不該要什麽二八分，都歸於兄長。”
　　這話正好戳著了宏春的點，他看了壹眼，楊玄剛好下馬，帶著人沖進帳篷裏。火光中，能看到他揮舞橫刀劈砍的影子映在帳篷上。
　　“晚些問問。”
　　楊玄的人跟著進去砍殺，晚些，氣喘籲籲地出來。老賊在最後，不小心把帳篷給弄燃了。
　　火光熊熊中，楊玄被火焰撩了壹下，就踹了老賊壹腳，隨即摟著他的肩膀安撫。
　　宏春把這壹切看在眼裏，淡淡道：“此人有些野心。”
　　心腹壹聽就贊道：“兄長神目如電，此人確實是有野心。若是招納了他，以後弄不好就會生事。”
　　宏春冷哼壹聲，“晚些告訴他，和兄弟們壹樣分配。”
　　心腹擔憂的道：“就怕他們會翻臉。”
　　“那就弄死！”宏春招手，楊玄那邊先是指指自己，等宏春點頭後，笑著過來。
　　楊玄近前，“兄長只管吩咐。”
　　此人這般主動熱情，怕是想討我的歡喜，憑著三十余兄弟，在馬賊內部攪風攪雨。
　　留不留？
　　“好多糧食！”那邊有馬賊在歡呼。
　　懷恩對情人堪稱是貼心貼肺，那些糧食足夠這個小部族過壹年有余。
　　有了這些糧食，宏春相信今年能從容度過。
　　馬賊啊！
　　有今天沒明日的！
　　看來這位杜兄弟要警惕！
　　宏春看著楊玄，淡淡道：“既然是壹家兄弟，二八分成就免了，壹體，如何？”
　　楊玄強笑，“兄長，壹體什麽意思？”
　　宏春身邊的心腹冷笑道：“這些糧食全數歸公，每日吃用大家都壹樣。當然，兄長不壹樣。”
　　老賊悲憤的道：“是咱們盯上的。”
　　心腹譏誚的道：“三十騎可能擊破這個部族？壹言而決，同意留下，不同意……”。他看看那些漸漸聚攏的馬賊，微笑道：“要麽被剿滅，要麽……滾！”
　　“我們走！”
　　楊玄上馬，策馬掉頭後，還不忘回首放狠話：“山高水遠，江湖再見！”
　　“哈哈哈哈！”
　　馬賊們壹陣大笑。
　　心腹笑道：“三十余騎也敢說這等話，若非顧忌損傷兄弟，今日妳等誰都別想走！”
　　楊玄帶著三十騎看著就彪悍，若是要圍殺他們，馬賊方也會付出不小的代價。
　　楊玄等人遠去，宏春回身，手下都歡呼了起來。
　　“兄長！兄長！兄長！”
　　心腹由衷的贊道：“此次弄到這麽多糧食，咱們今明兩年都是好日子。”
　　“好日子啊！”宏春躊躇滿誌的看著那些兄弟把糧食弄出來，“抓了多少人？”
　　心腹說道：“三十余人。”
　　宏春平靜的道：“老規矩！”
　　心腹點頭，喊道：“俘獲的人全數殺了。”
　　跪在地上的俘虜們都嚎哭了起來。
　　“饒命！”
　　宏春漠然。
　　他的父親是北遼官員，因為貪腐被抄家。父親讓他鉆狗洞逃，自己面對拷打咬死不說兒子的去向。
　　從此報仇就成為了宏春活著的動力。
　　宏春也算是個修煉天才，就靠著平庸的功法修煉到了今日的地步，說壹聲高手也不為過。
　　但他很快發現單槍匹馬沒法報仇，甚至都無法接近狗皇帝，於是就拉起了壹支馬賊，靠劫掠來養活他們，也磨礪著刀槍。
　　他的第壹次嘗試失敗了，被北遼軍隊趕的像是喪家之犬。這讓他知曉人多沒用，再多的人不如精銳。
　　所以他精簡了麾下的馬賊，就三百騎，縱橫壹時。
　　隨著北遼的不斷復蘇，宏春發現自己報仇的可能越來越低。
　　他有些茫然，覺著自己就是個孤魂野鬼。唯壹能證明他高貴的便是壹頭長發。
　　最近他的日子不好過，陳州梁超被剿滅後，宣州的唐軍也在虎視眈眈，有出動剿滅他們的意思。
　　有了這些糧食，他去草原上隨便尋個地方待半年再出來，自然風平浪靜。
　　那些人犯被砍殺著，慘叫聲頗為刺耳。
　　“宏春，妳不得好死！”壹個人犯被砍了壹刀沒死，躺在地上慘嚎著，“懷恩可汗會殺光妳們！”
　　嗯？
　　宏春蹙眉，“這裏靠近大唐邊境，不是基波部的地方。”
　　那人喘息著，獰笑道：“我們部族有女人是懷恩的人，否則妳以為哪來那麽多糧食，妳特娘的……等死吧，哈哈哈哈……嗝兒！”
　　這人雙目壹瞪，就此了賬。
　　宏春卻覺得遍體發寒，他目光轉動，“問話。”
　　兩個沒死的俘虜被拷打了壹番，可毛都沒問出半根。
　　但其中壹人說了壹段話很有意思。
　　“大唐斥候來了也不管我們。”
　　這！
　　“兄長，大唐斥候劫掠草原部族可不手軟，這等肥羊他們竟然不吃，為何？”
　　心腹顫聲道：“怕是真的和懷恩有關系。”
　　基波部對於馬賊們來說就是個龐然大物，無法抵禦。
　　“懷恩聽聞懼內，他的情人……難怪那些唐軍斥候會不管，為了壹個小部族不值當和基波部翻臉。”
　　心腹突然壹拍腦門，“妳們何時遷來的？”
　　俘虜說道：“才將數日。”
　　宏春的眼皮子在狂跳。
　　“那杜輝說自己乃是陳州過來的，在陳州就得知了這個小部族有錢，特娘的！這個騙子，兄長！”心腹跺腳罵道：“咱們上當了！”
　　壹個俘虜為了活命說道：“我知曉哪裏有錢，就在那個帳篷裏，懷恩情人住在裏面，有個箱子從不許人觸碰。”
　　心腹順著他的手看過去，“那不是杜輝先前進去的帳篷嗎？”
　　帳篷已經被焚毀了，幾個馬賊過去在廢墟中翻找，喊道：“有個箱子，就剩下半截了。”
　　“就是這個箱子！”
　　此刻箱子裏空蕩蕩的。
　　宏春想起了先前楊玄的人在帳篷裏折騰砍殺，此刻想來，那些人是在裏面拿金銀吧。
　　金銀體積小，便於攜帶，懷恩的女人自然不可能帶著壹大堆銅錢遷徙，太顯眼。
　　可如今女人死了，部族也被滅了，僥幸逃出去的部眾會把消息傳到懷恩的耳中。
　　“杜輝！”
　　宏春的眼珠子都泛紅了。
　　“留些兄弟運送糧食，其他人，跟著我追！”
　　……
　　“快跑！”
　　楊玄帶著麾下壹溜煙就跑了，而且是往南方跑。
　　“搶壹把就跑真刺激。”綠燈興奮的閃爍著。
　　老賊摸摸懷裏的金錠，王老二摸出來不說，還咬了壹口。
　　“臟！”老賊拍了王老二壹巴掌。
　　這壹逃就逃到了天明，馬賊終於看到了他們。
　　“追！”
　　馬賊們狂喜。
　　可前方卻出現了壹座城池，城頭上牛角號鳴叫，城門打開，壹股騎兵沖了出來。
　　“撤！”
　　宏春咬牙切齒的帶著人回撤，隨後令人去打聽消息。
　　“杜輝是章羽縣縣令。”
　　“難怪他看到官兵笑的如此歡喜。令人去章羽縣，尋機弄死他！”
　　喜歡裝比的人也好臉面，壹旦丟臉幾乎會記壹輩子。
　　等基波部可汗懷恩得知自己的情人被宏春滅了時，當即大發雷霆，隨即令人領軍出擊，圍剿宏春。而他自己卻需要去想想如何讓比自己更憤怒的娘子息怒。
　　……
　　王氏的鐵礦在壹片丘陵地帶，有的地方竟然是露天開采，極為罕見。
　　礦山的管事叫做丁忖，就像是個富家翁，微胖的臉上帶著曖昧的笑。
　　二人自我介紹後，丁忖笑的越發的曖昧了。
　　“竟然是楊郎君當面。”
　　楊玄笑道，“妳認得我？”
　　丁忖拱手，“雖未謀面，神交已久啊！”
　　神交？
　　楊玄看著那些鐵礦石，仿佛是看到了壹柄柄陌刀，壹把把橫刀，無數長槍。
　　“這礦石都運到何處去？”
　　“長安。”丁忖指指礦洞，“這裏的礦石不錯，雜質少，煉出來的鐵品質更好。淳於氏最喜這處出產的礦石。”
　　“我想買壹些。”
　　丁忖笑道：“這等荒郊野嶺的地方少有客人，楊郎君能來，自然不是為了看老夫，而是為了礦石。不過楊郎君要礦石作甚？”
　　這是個老鬼，楊玄很坦率的道：“太平缺兵器，州裏沒有。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吧，這不，我就來王氏尋尋。”
　　丁忖壹怔，大抵沒想到是為了這個，“楊郎君這是……”
　　“太平當面便是三大部，為此多次被攻陷。不想死就得全民皆兵。”楊玄言簡意賅的說了情況。
　　“這般艱難嗎？”丁忖嘆息，壹臉同情，“不過售賣鐵礦石需家中同意。”
　　他見楊玄微微瞇眼，竟然有些冷意，就想到家中二郎君對這位少年縣令的看好，急忙解釋道：“並非老夫不肯通融，這是王氏的規矩，除非是十萬火急，否則老夫不敢違規。”
　　“眼下就是十萬火急！”楊玄不再客氣。
　　“什麽意思？”丁忖能管理這等重要的礦山，在王氏的地位不算低，知曉內部許多事兒。此刻微微冷臉，氣氛頓時就僵住了。
　　老賊低聲道：“怕是要鬧僵了，再有，金子是值錢，可太平那邊卻是個無底洞，真要打造兵器，耗費的錢財不計其數啊！”
　　楊玄拿出厚厚的壹封信，“快馬送去長安王氏，提及壹句，若是王氏滿意，此後我太平的礦石半價供給，並壹路送去。”
　　“半價包運費啊！”朱雀贊道：“小玄子妳太狡猾了。”
　　丁忖接過，“可能看？”
　　“只管看。”楊玄笑了笑。
　　丁忖壹邊打開信封，壹邊笑道：“楊郎君怕是不知鐵礦石的尊貴，什麽東西能值當換礦石？老夫卻是……”
　　信紙厚厚的壹摞。
　　丁忖看了第壹張，就訝然擡頭。
　　“冶煉之術？”
　　楊玄說道：“王氏與淳於氏早已鬧翻了，只是苦於沒有冶煉之術，只能把礦石不斷賣給淳於氏，否則大唐壹旦缺了鐵器，王氏便是眾矢之的。可若是王氏能自己冶煉呢？”
　　丁忖的臉頰抖動了壹下，“淳於氏會發狂。可妳這個……王氏不是沒弄過冶煉，壹直在弄，老夫便主持過此事，只是煉出來的鐵不及淳於氏，所以只能受制於人。”
　　他翻開第二頁。
　　壹個爐子，畫的很明晰。
　　第三頁和後續十余頁是分解圖，邊上還有制作方法和材料配比解釋。
　　作為壹個玩了半輩子鐵器的人來說，丁忖只需看看，就發現了幾處往日不解，可圖紙上卻給出了極為精妙解決法子的地方。
　　他再翻下去。
　　全是文字介紹。
　　他草草看了壹遍，擡頭，嘆道：“老夫此刻最想告訴長安王氏壹件事。”
　　眾人看著他。
　　丁忖珍而重之的道：“讓楊郎君成為王氏嬌客！”
　　嬌客：對女婿的尊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