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二章 問過我了嗎

　　“好壹個北疆悍匪！”
　　趙多拉也不得不為甄斯文的悍勇贊壹句。
　　“詳穩，兒郎們倦了，歇歇吧！”
　　蕭猛勸道：“天氣太冷了，戰馬也熬不住，好歹，歇壹個時辰，讓勇士們喘息壹番。”
　　那些北遼將士看似勇氣十足，可神色卻疲憊。
　　若非守軍人數不多，此刻打開城頭，壹個沖擊就能沖垮他們。
　　“老夫也想歇息，可不能歇！”
　　趙多拉說道：“林雅那邊逼迫甚急，他知曉，壹旦陛下站穩了腳跟，掌控了朝政，等待他的將會是漫長的拉鋸。
　　他等不及了，故而最近出手又快又狠。
　　陛下需要好消息，明白嗎？
　　哪怕咱們盡數戰死，可只要能奪回南歸城，就是勝利。”
　　許多時候，壹場愚蠢的戰爭，對政治卻是壹劑大補藥。
　　蕭猛咬牙，“此次下官帶隊上去。”
　　“好！妳上，隨後老夫上！”
　　此次出擊，是朝中的命令。在命令中，寧興要求內州務必要奪回南歸城。
　　不惜壹切！
　　“使者就在後面，不能退啊！”
　　趙多拉回頭，來自於寧興的使者，那個叫做楊嘉的男子，此刻正和壹個侍女模樣的女子說話。
　　“南歸城守將不俗，楊玄的麾下果然是人才濟濟。”
　　楊嘉瞇眼看著城頭。
　　詹娟說道：“公主此次讓咱們來和楊玄談判，可若是打破了南歸城，楊玄大怒之下，咱們還談什麽？”
　　楊嘉說道：“大遼與大唐打了多年，可曾耽誤兩邊使者往來？”
　　詹娟不懂這個，“哦！還能這樣啊！”
　　前方壹陣歡呼，詹娟擡頭看去，就見幾個軍士上了城頭。
　　“後續，還有援軍。”楊嘉輕聲道：“所以，這也是趙多拉敢於把麾下用到精疲力竭的緣故。否則，這壹萬五千人想破城，難。”
　　“還有援軍！”詹娟覺得這壹戰規模真是不小。
　　“周邊都在支援內州，這是壹場必勝之戰！明白嗎？”
　　“懂了。”
　　城頭上壹陣歡呼，原來是剛沖上城頭的敵軍被驅趕了下來。有幾個慌不擇路跳下來摔斷了腿，在城下慘嚎。
　　“撤！”
　　趙多拉終於發了慈悲。
　　鐺鐺鐺！
　　北遼人潮水般的退去。
　　甄斯文說道：“就這些人，也想打破南歸城，做夢。”
　　此刻守軍雖說損失不小，可作為攻城壹方的北遼軍損失更大。
　　城中還有丁壯可以補充，北遼人是倒下壹個就少壹個。
　　嗚嗚嗚！
　　號角聲中，趙多拉面露喜色，“援軍來了。”
　　嗚嗚嗚！
　　悠長的號角聲中，遠方出現了壹抹黑影。
　　城頭在歡呼的守軍，緩緩看過去。
　　那抹黑影來自於北方。
　　北方，那是北遼的地界兒。
　　壹面面大旗隱約可見。
　　是北遼的旗幟。
　　笑聲，消散了。
　　守軍神色肅然。
　　甄斯文笑了笑，“怕了？”
　　言政搖頭，“怕個球！”
　　“怕了？”
　　甄斯文看著麾下，怒吼道：“怕個鳥！我的信使壹人三騎，此刻，副使的援軍定然就在路上。副使壹到，就算是赫連春來了耶耶也不懼！”
　　可所有人都算過腳程。
　　消息送到桃縣，副使需要集結人馬，需要拉出糧草……沒有糧草，大軍吃什麽？
　　這壹切都需要時間。
　　“最快明日！”
　　有老卒嘆道：“今日，將會成為許多人的最後壹日。好好看看太陽，吹吹冷風。
　　接下來，就只能吹陰風了。”
　　氣氛有些凝重。
　　甄斯文說道：“讓丁壯上來。”
　　北遼援軍來了，也沒必要再考慮士氣問題。
　　就是壹個字，死！
　　死到最後壹人。
　　敵軍在歡呼。
　　長刀林立高舉著。
　　援軍七千人也在歡呼，前方的小股斥候甚至在玩弄馬術，壹直沖到了城下。
　　沖著城頭喝道：“耶耶在此，唐狗，可敢出城壹戰嗎？”
　　“哈哈哈哈！”
　　狂笑聲中，十余騎從南方疾馳而來。
　　“是我們的斥候。”
　　蕭猛剛撤回來，滿身是血，有些迷惑的道：“怎地就回來了這麽些人？大隊呢？”
　　噠噠噠！
　　十余騎跑的飛快，近前後，前方傳來了驚呼。
　　“是何事？”趙多拉黑著臉。
　　壹個斥候下馬，踉蹌了壹下，跌跌撞撞的跑過來。
　　驚駭的道：“詳穩，發現北疆軍斥候。”
　　“誰？”
　　這裏有北疆斥候是常事兒。
　　桃縣的斥候經常跑到南歸城壹線，甚至越過南歸城，往內州腹地哨探，和內州的斥候不時大戰壹場，兩邊都習慣了，所以趙多拉黑著臉。“慌什麽？”
　　斥候依舊處於驚駭的狀態，“來的是……是王老二！”
　　呯！
　　身後傳來了兵器掉在地上的聲音。
　　王老二只為壹人哨探！
　　那便是北疆之主！
　　楊玄！
　　“楊狗來了！”
　　有人失聲道。
　　“住口！”
　　趙多拉喝住了此人，問道：“多少人馬？”
　　“百余騎。”
　　“每人幾騎？”
　　“三騎！”
　　趙多拉沈聲道：“老夫就說桃縣援軍怎麽能這般快？這是壹人三騎，跑死馬的姿態，壹路疾馳趕到。
　　這不是援軍，這是……襲擾！”
　　他按著刀柄，“援軍那邊，讓他們派壹千騎去，驅逐王老二。”
　　“是！”
　　這個安排再合適不過了。
　　驅逐，而不是殲滅。
　　如此，援軍那邊進退相宜。
　　噠噠噠！
　　援軍那邊出動了壹千五百騎。
　　趙多拉含笑，“是個謹慎的人，老夫喜歡。”
　　援軍隨即趕到。
　　寒暄了壹番後，趙多拉介紹了當下的情況。
　　“經過這陣子的攻打，城中守軍死傷慘重，不過，守將甄斯文悍勇，幾度鼓舞士氣，令我軍壹時難以破城。就在先前，我軍險些占據城頭……”
　　趙多拉看了援軍將領壹眼，“看老夫說這些作甚。守軍已是強弩之末，今日必然能破城。”
　　多了這股生力軍，趙多拉信心十足。
　　“歇息半個時辰。”
　　援軍疲憊，需要歇息適應壹下。
　　趙多拉的麾下這幾日疲憊不堪，若非知曉有援軍，趙多拉也不敢這麽用兵。
　　援軍將領很是通情達理，“此戰，貴部奮勇爭先，我部只是補充。”
　　趙多拉嘴角微微翹起，“也不能這般說……”
　　二人謙遜了壹陣，達成了功勞七三分的默契。
　　如此，隨後的廝殺才能配合默契。
　　“他們回來了。”
　　有人在高呼。
　　“誰？”
　　趙多拉擡頭，就見南方千余騎正在疾馳而來。
　　他看著援軍將領，“妳的麾下怎地回來了？”
　　援軍將領愕然，隨即黑著臉。“老夫去處置。”
　　他冷著臉策馬過去。
　　等雙方接近，看到麾下那狼狽的模樣後，他楞住了。
　　“那王老二就算是虎狼轉世，也不能以百余騎擊潰妳等吧？”
　　“詳穩，不好了！”
　　帶隊的將領在中間喊道。
　　“出來說話！”
　　將領出來，援軍將領這才發現他的右臂自手肘以下，竟然是軟踏踏的，仿佛是被重錘捶擊了壹下。
　　“楊狗……楊狗來了！”
　　馬蹄聲就在南方傳來。
　　所有人擡頭看去。
　　壹面大旗率先從地平線先升起。
　　旗手的身體隨著戰馬的顛簸而湧動，旗桿卻絲毫不動。
　　風吹大旗，獵獵作響。
　　城頭，有人尖叫，“是副使的大旗！”
　　下午的陽光從右側照過來，照在了大旗上。
　　壹排黑線隨著大旗出現。
　　楊玄勒馬，“總算是趕到了。”
　　從接到信使急報後，他只用了半個時辰就帶著五百騎出發。
　　壹人三馬，不眠不休。
　　就這麽趕到了南歸城。
　　他看了壹眼城頭。
　　還好，大旗還在。
　　南歸城，還在。
　　“斯文，渾身都是膽！”
　　楊玄贊道。
　　身後，五百騎列陣。
　　多余的馬，都被丟在了後面。
　　楊玄活動了壹下脖頸，“敵軍不敢動嗎？”
　　趙多拉的麾下損失不小，但加上援軍，此刻依舊有接近兩萬人馬。
　　兩萬對五百。
　　動不動？
　　趙多拉在猶豫。
　　城頭，甄斯文說道：“清理城門後的雜物！”
　　從發現敵軍數目後，甄斯文就令人堵塞了城門洞。如此，敵軍要想破城，唯有從城頭突破這條路。
　　“副使來了！”
　　這時候將士們才敢相信，原來，副使真的來了。
　　“副使來了！”
　　歡呼聲傳到了城中。
　　那些正在惶惶然的移民們，有人還在罵。
　　“副使還說，若是城破便為我等背負牌位，有屁用！”
　　“人呢？人在哪？”
　　當初鼓動移民時，楊玄曾許諾，若是城破，他將為死難的百姓背負牌位。
　　這才打動了移民們。
　　可現在局勢危急，移民們感到了絕望，什麽擁護，都變成了咒罵。
　　“副使來了！”
　　“副使來了！”
　　歡呼聲傳到了城中。
　　正在叫罵的人都楞住了。
　　“什麽？”
　　“副使來了！”
　　壹個老人脫掉鞋子，壹鞋底抽去，把先前還在咒罵副使大人的兒子抽的嘴角青紫，轉身就跑。
　　“老子叫妳罵！老子叫妳罵！”
　　壹頓狠抽打後，老人氣喘籲籲的道：“副使他老人家何等的威嚴？既然說了要來，那必然會來。”
　　男子蹲在地上，“阿耶，我就胡謅呢！”
　　老人瞪眼，“若是過路神靈恰好聽到呢？到時候把副使咒出個三長兩短，老子殺妳的心都有！”
　　男子垂頭喪氣。
　　“還不去洗洗嘴角，上點藥！”
　　城頭此刻卻漸漸平靜。
　　“就五百騎！”
　　守軍發現楊玄就帶來了五百騎。
　　那個老卒說道：“副使這是壹接到消息，就壹人三馬趕來，這壹路必然是不眠不休。如此，咱們還有啥好說的。打開城門，就算是拼命。也得把城外的那些雜種給滅了！”
　　“對！”
　　哪怕是敵軍勢大，可楊玄的到來，卻讓守軍士氣大振。
　　敵軍在遲疑。
　　“楊狗手段多端。”
　　援軍將領是個謹慎的人，“以往他設下埋伏，坑了多少名將。”
　　“可桃縣大軍趕不及啊！”
　　蕭猛眼中閃爍著厲色，“若是能把他留在此處……”
　　連楊嘉都對詹娟說道：“若是能擊殺了此人，大遼在南疆的態勢就豁然開朗了。
　　長安會清洗北疆，隨後北疆衰弱，我大遼大軍壓境，破北疆，兵臨關中……
　　陛下君臨天下的那壹日，林雅等人不滅自滅！”
　　詹娟猶豫了壹下，“可是公主……”
　　楊嘉說道：“公主興許會傷心壹陣子，可這是大局，想來公主也會歡喜。”
　　“他難道不會跑嗎？”詹娟翻個白眼。
　　楊玄還真沒準備跑路。
　　“甄斯文領軍在內，看到我的大旗，他定然會選擇裏應外合。”
　　“副使，敵軍接近兩萬。”
　　隨同的將領覺得副使太樂觀了些。
　　“敵軍兩萬，但大部在攻城戰中筋疲力竭，剩下的那數千人，妳怕了？”
　　將領昂首挺胸。“下官從未懼怕。”
　　“那就好。”
　　楊玄拔刀，“能出動兩萬余大軍攻打南歸城，可見寧興勢在必得的姿態。不用想，多半是寧興那邊的政爭已經白熱化了，赫連春需要戰績來壓制林雅等人。
　　可，問過我了嗎？”
　　他回頭看了麾下壹眼。
　　“赫連春問過我北疆了嗎？五百騎對兩萬，今日，我將帶著妳等去創造壹個奇跡。
　　跟著我，壹往無前！”
　　他輕輕摧動戰馬。
　　五百騎就像是壹股旋風，跟著楊玄，義無反顧的沖向了敵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