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看着打着呼噜头发已经斑白的中校，曹常杰百感交集，曾经的战场盟友，一转眼如今竟然成了敌人——生活变化得实在太快，简直让人追都追不上！
　　看着崔浩举起的手枪，曹常杰举手按住了，对着崔浩摇摇头，崔浩不解地瞪着他，曹常杰坚定地往下按，崔浩无奈，气鼓鼓地想往门外走。
　　砰！门被撞开了，进来的美军几乎撞倒了崔浩。看到他们的司令官喝醉了，他们拼命摇晃，试图叫醒他，可是没有效果。
　　崔浩感到庆幸，好在刚才没有行动。他佩服地看了曹常杰一眼，曹常杰很淡然，上前拨开美军，掐着中校的人中，中校竟然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着眼前的曹常杰，中校竟然竖起了大拇指。旁边的几个美军叽里哇啦一番汇报，得到中校的指令后，几个人又退出去了。
　　中校试图还想说点什么，曹常杰猛地发力，手掌砍在他的脖颈上，中校昏了过去。
　　曹常杰用手势命令崔浩，通知玉英等人，行动提前。说完，他掏出手枪，走进屋外的风雪中。
　　屋外，美军对着远处的旷野拼命开枪开炮，曳光弹一般拖着长长亮尾扑向远方的大地，曹常杰知道，这是最近的志愿军连续夜间进攻造成的美军恐惧症的结果——也不管看到看不到目标，只管把枪膛里的子弹打光为止。
　　曹常杰走向几辆停在基地操场中央的战车和坦克，他老早就发现了这些他苦苦寻觅的目标，刚才和美军中校通过翻译交流的时候，他已经摸清了这些坦克的底细，原来是修好后准备开走参战的坦克，要不是这鬼天气，部队早就派人来开走了。
　　曹常杰心里暗暗高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此刻，他大摇大摆走向坦克。
　　嚄！好家伙，是M46中型坦克，这可是当时朝鲜战场上美军的主战坦克呀，虽然是中型坦克，但体重依旧十分可观，而且更重要的是，这种坦克要比重型坦克更适合朝鲜的道路，从火力、速度、体重等综合指标看，M46中型坦克都是当时朝鲜战场上坦克兵们的最爱。
　　现在，七八辆这样的大家伙静静地等在这里，仿佛一排已经训练好的军马，正在等着骑手们上马冲杀，曹常杰将带着手套的手放在坦克上，像抚摸战马一样无限欣喜。他注意到，坦克在主动轮和后负重轮之间竟然装有1个履带张紧轮，另外，在前负重轮处还增加了2个减振器。曹常杰禁不住点点头，这些细微处的设计实在让人佩服！
　　身后几个人跑来，曹常杰知道，他的人来了，他一招手，指指身边一辆坦克，对着崔浩指指一辆战车，然后带头转进坦克里。
　　透过视窗看到其余人基本到位后，曹常杰发动了坦克。好长时间没有驾驶坦克了，曹常杰努力抑制住内心深处的激动，但是坦克仿佛好久没有主人驾驭了，它反倒兴奋起来，有些急迫地催促曹常杰出击。
　　一上手，坦克开动起来，几个朝鲜人都禁不住叫了起来——这款坦克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惊喜！
　　发动机还采用的是两套独立的点火与供给系统，这就保证了发动机的可靠性。传动装置为液力机械传动装置，采用了液力变矩器和双功率流转向机构，这就使得坦克起步平稳，加速性能好，操纵轻便。操纵装置是单杆式的，无论变速或转向，均使用1根操纵杆，同时操纵装置是复式的，驾驶员或其助手均可操纵。
　　曹常杰忍不住想笑，这款坦克的威力还主要在火炮上，现在就这么激动，打起来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隆隆启动的坦克和战车惊动了正在往外打枪的美军，作为二线部队，这些人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从外面打来的子弹已经明显稀疏下来。
　　坦克车和战车先后驶向了越来越猛烈的暴风雪中。身后，留守的美国兵面面相觑。
　　此战，兵不血刃，借助一股志愿军发动的夜袭制造的混乱，游击队成功缴获二辆中型坦克和一辆战车。
　　营地外，战士们欢呼雀跃，这样的战果确实比什么都提振士气，看着实实在在停在眼前的美式坦克，上去摸一把也能信心倍增。而木屋里，则又发生了争执。
　　崔浩的意思是赶快上报战果，他要早点归建，人民军的坦克部队也可以尽快重建起来，正规军的打法来得让人血脉贲张，不像这样偷偷摸摸让人提心吊胆，即使上次韩军上尉请他喝酒，他也是表面微笑，实际上冷汗直流。
　　曹常杰不同意，游击队的战果一上报坦克车很可能就上交了，到那时，大家白忙一场不说，坦克、战车、甚至人员很可能被抽调走，那么这支小分队就完了。
　　崔浩说，本来上级就没有命令组建这样的小分队。
　　曹常杰来火了，一拳砸在桌子上，如此的目光短浅，能成什么大气候？
　　在他看来，随着东线战事的结束，加之年底的恶劣天气，双方逐渐进入到对峙状态，等到来年开春再次大战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从现在到开春则是发挥游击作战的好时候，何况这支小部队已经过了磨合期，开始形成了战力，此时解散，诚为不智！
　　玉英没说话，她也很矛盾。
　　一则，如果回到正规部队，以目前的形势看，志愿军冲在前面，人民军则后退集结，也就是说，崔浩等人想带着坦克和战车“体面”地回到部队，休养生息一段时间，等形势明朗后再说，那么自己带着姐妹们呢？是一起回去还是坚持打游击？二则，从个人角度来说，自己也不愿意回去，部队里严苛的各项制度让人窒息，到时候每次行动都要汇报请示，那会浪费多少战机？如果说还要找寻原因说服自己的话，玉英的脸突然红了起来，她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个争论的男人，好在，他们都没有看自己，说心里话，自己更喜欢和中国的同志并肩作战。
　　崔浩还是一门心思回去，竟然质疑起了曹常杰的指挥能力。以他看来，一个抗战时期就参加了共产党军队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10多年下来只做到排长职务，自己两年就当上人民军坦克连连长了，眼前的这个人一定有什么问题才会如此，否则病好了怎么不想着尽快归队？
　　越想崔浩觉得越可疑，最终禁不住把质疑喊了出来。
　　好在曹常杰听不懂，玉英没有翻译，而是转过头责问崔浩，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质疑？曹排长曾经长期在家养伤，因为身体的原因才影响了晋升。
　　受到玉英批评和指责的崔浩恼羞成怒，气鼓鼓地摔门而去。
　　曹常杰虽然不明白崔浩所说的话，但是也看出了点大概，他突然感到一阵悲凉，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何要跑到这里来，豁出命来和根本就不想交手的敌人打一仗，人家还未必领情，他无力地挥挥手，让玉英放崔浩走，“走吧，都走吧，自己也该走了，回到部队，等着春天到来！到那时，也许一切都好了。”曹常杰喃喃自语。
　　玉英并没有追出去，而是走到曹常杰的身边，仰起头，正视着眼前的中国人，灼灼的双瞳让曹常杰不知说什么好，只感觉身体在发热，玉英抓住曹常杰的胳膊，告诉他，朝鲜需要志愿军，朝鲜的老人、孩子、妇女都需要志愿军！
　　一阵冷风夹杂着雪花扑了进来，曹常杰猛地清醒过来，看着玉英期盼的眼光，他打消了刚才的想法，甚至觉得刚才自己有些丑陋——他朝玉英笑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玉英并没有放下自己的双手，反而又走近了一步，依偎在曹常杰身边，她知道，眼前的男人需要她的照顾，她也离不开眼前这个男人。
　　崔浩走了，带走了一辆坦克和一辆战车。他想带走玉英，玉英不愿走，最终，十五个妇女选择留下，男坦克兵和其它妇女都走了。
　　也就是说，这是一支娘子军了，曹常杰将成为唯一的“党代表”！
　　一辆坦克，这就是这支游击队最大的家当。
　　十四位姐妹，玉英说这才是她最大的宝贝。这个观点，后来逐渐得到了曹常杰的认可。
　　她们特别能吃苦，和之前的男兵相比，她们对任何困难天生就具有一种淡然处之的能力，听不到她们一点抱怨，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扭捏，布置任务就立马执行，有了困难想着法地克服。
　　一句话，曹常杰没带过这么能吃苦的兵！在他的意识里，十几年的战争生涯里也有过几次升迁的机会，但是一是身体拖累，二是自己后来醉心于研究坦克，对带兵训练打仗不太用心，上面的领导当然就有意见了，几次提拔时都有人抓小辫子，这实在让他这个抗战老兵感到憋屈，国内的用人机制太屈才了！
　　在曹常杰的军事生涯里，最近阶段指挥40多个人简直有将军一般的感觉了，扮演国军中校军官时自己开始还有点不自然，玉英倒说蛮像的，自己现在想想，连美军中校都没有识破自己，看来自己真有中校的气质和风度。这么一说，玉英反倒斜睨了他一眼，刚刚那么自卑，现在却又自大起来了！
　　玩笑归玩笑，现实摆在这里呢。两个人犯起愁来，下一步怎么办呢？
　　到这年年尾，联络员送来消息，朝鲜一方的上级部门经过认真的讨论，最终认可了他们目前的状况，并且郑重指出，可以在未来一段时间里以游击战的方式多收集些情报，多破坏一些敌人的补给基地，更欢迎多打一些巧仗，多缴获一些战利品。联络员私下透露给玉英，这次缴获的坦克和战车被当成了最新的人民军战果，在和志愿军交流的时候正好派上了用场。
　　朝鲜人民军经过第一阶段的兵败、后撤、整顿，现在已有3个军团可以投入战斗，并且中朝军队也终于实现了统一指挥。
　　中朝联合司令部由彭德怀任司令员兼政委，邓华、洪学智任副司令员；朝鲜人民军方面委派金雄任副司令员，朴一禹任副政委。
　　联络员也带来了上级的任命：朴玉英担任队长兼政委，曹常杰同志担任副队长，说这主要是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还是以养病为主。
　　玉英悄悄对曹常杰说，已经壮得像头牛的人还要装病，可真亏他们想得出来。
　　曹常杰一本正经，表态说坚决服从组织安排，坚决听从队长兼政委领导，做好自己分内工作，同时把病彻底养好！
　　玉英哈哈大笑，看到远处联络员和女兵们张望的眼神，又捂住嘴巴，拼命忍住笑，可惜，最后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夕阳下，远处苍山渺渺，大地一片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