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四十三章 決絕

　　“妳們為何就非得逼我出刀？”
　　李軒搖著頭，閑庭信步般從兩位被封凍著的百戶番役之間走過。
　　他先看了壹眼已經從座位上站起，手持長刀欲斬卻未斬的司徒忠，發出了輕蔑的壹笑。然後才轉目看向了壹旁，那位同樣將佩劍抽出壹截的年輕檔頭：“這位檔頭大人，我想知道今天的這場陣仗。到底是誰的主意？真是秦公公的授意？”
　　那位年輕檔頭額頭上的汗水，赫然已結為冰晶。
　　他原本也是準備在李軒出刀之後，氣勢由盛轉衰之際出手。可那兩位百戶番役被封凍的速度實在太快，快到李軒能在壹瞬間做出調整，甚至利用起這院內新增的寒力，還有壹刀封凍院中數十名第二門武修的強橫威勢，進壹步壓迫他們的心靈。
　　以至於他的劍只拔出小半截，就不得不止住；司徒忠的刀勢才起，就半道而廢，進退不能。
　　“不是！”年輕檔頭稍作凝思，就將劍還回鞘內：“這都是司徒總捕自作主張。我叔父原本見他做事老成，在偵緝上經驗豐富，所以把他調過來輔佐本官，卻不意此人如此狂悖！”
　　他不覺得自己的出賣有錯，這次的事情，本就是司徒忠任性妄為，擅作主張。
　　“也就是說，此人除了幹擾辦案，襲擊六道司官員之外，還有壹條假傳鎮守太監諭令，挑撥是非的罪名？”
　　李軒手提著的懷義刀，此時又有壹層冰霜在刀身之上凝結，他朝著司徒忠冷笑道：“那麽老狗，妳是自己棄刀束手就擒，還是要讓我再出壹刀？”
　　司徒忠的面色青白變換，他知道今日不反抗，還能有壹線生機。可如果堅持頑抗，眼前這個年輕人，壹定不會放過除掉他的機會。
　　誠意伯李承基心狠手辣，他的這個次子怕也不會遜色太多。
　　司徒忠想要棄刀，可他胸中義憤難平，滿腔戾恨，對於牢獄中的未來更覺恐懼。
　　“小畜生！”
　　僅僅不到壹個呼吸時間，司徒忠就有了決定，他驀然吞下了壹顆丹丸，然後整個人肌肉賁張，壹雙手臂在‘哢嚓嚓’的聲音中開始拉長，就像是猿臂壹般，瞳孔當中也噴射出了兇光：“就憑妳借助法器得來的刀意，難道就以為能吃定了我？”
　　他聲如雷震，震的長刀之上此時赫然纏繞赤火，周圍的冰層也在迅速融化著。
　　“也就是要拒捕了？倒是正合我意！”
　　李軒目光微閃，然後那懷義刀就又爆出磅礴雷華，數十條蟒蛇般的電流往四方散射，將這座院內的大堂映照成深紫顏色。
　　然後李軒連人帶刀壹個閃爍，就到了司徒忠的身前。
　　這位紫衣總捕的目中滿含錯愕，他明明感覺到李軒正在蓄養寒力，那刀勢分明已攀升到極高的層次。
　　司徒忠全力防備的，也正是李軒的‘寒意天刀’。
　　可當李軒刀出之刻，卻是壹招完全超乎他意料的雷系刀訣。
　　“白癡！誰會打麻將的時候用被人猜到的牌？”
　　司徒忠隱隱聽到了李軒這壹聲冷冷的哂笑，然後他就感覺到胸前壹陣銳痛。
　　李軒的這壹刀，在他的胸前劃出壹道恐怖的刀口。同時壹股狂烈的雷霆沖入到體內，破壞著他的壹身經絡，五臟六腑，甚至是筋膜血髓。
　　“小畜牲！”
　　司徒忠雙目赤紅，壹股戾恨兇厲之念積郁在意念之間無處宣泄。
　　李軒的這壹刀，沒有取他性命之意，卻斬廢了他的壹身根基，打散了他的所有真元。
　　即便以後活下來，也只會是壹個修為盡廢之人。
　　他艱難的轉過頭，深深的看了李軒壹眼。最後所有的恨意與殺機，都化為厲笑：“我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的！接下那個差事，就是壹只腳踏入鬼門關。不能將妳李軒送進去，就會輪到我司徒忠遭難。可笑我這蠢貨，竟然還抱著僥幸之念。”
　　司徒忠說到這裏，又雙目圓瞪，目眥欲裂：“我在地獄裏面等著妳！”
　　他竟用僅余的力氣甩動右臂，逆轉刀鋒，直接就插入自己的腦顱之內，爆出了漫天血霧。
　　李軒的瞳孔微微壹收，然後就神色漠然地收刀入鞘。
　　他是想留司徒忠壹條性命的，正好可借助這次的罪名將此人捉拿看押，拷問攬月樓案的幕後之人。
　　可這位似已提前預知到自身的命運，用最決然暴烈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作為壹個現代人，李軒對這種事還是有些介意的，這與他平時降妖除魔不同。
　　可僅僅壹個轉念之後，李軒的心緒就又平復了下來。
　　這壹切都是司徒忠咎由自取，再如果不是這位心中有鬼，也不用自殺。
　　這個時候，彭富來與張嶽在外面已是目瞪口呆，兩人都在臺階之下，用看陌生人般的異樣目光看著李軒。
　　“我草！”彭富來醒過神之後，就不可思議的壹聲呢喃：“這真是李謙之？怎麽感覺他越來越有高手的氣派了。哎呀——”
　　這是因張嶽伸手過來，抓住他臉上的肉猛地壹揪。
　　彭富來痛得不行，人像彈簧壹樣退開：“張泰山妳幹什麽？又揪我的臉，妳有毛病啊！”
　　“我只想看看這是不是在做夢。”張嶽壹臉的迷茫：“這才十幾天而已，我都以為自己追上來了，結果就被他甩下壹截。這不對啊，如果是在做夢，那主角應該是我張嶽才對。”
　　彭富來又氣又笑：“妳怎麽不揪妳自己的？”
　　“妳身上的肉多。”張嶽看了壹眼彭富來，又思忖了片刻：“要不妳揪我的也可以。”
　　彭富來毫不猶豫的壹腳踢在張嶽的大腿上，可張嶽紋絲不動，他自己的臉卻微微發白，痛的壹只腳到處亂跳。
　　“張嶽他是在逗妳呢。”後面的樂芊芊，則用同情的目光看著他：“刑天霸體訣是世間最強的橫練大法之壹，施展之後人比鋼板還硬。妳要踢他，也該讓他先解開橫練的。”
　　“TMD！”彭富來都快疼到說不出話了：“張泰山，我TM我跟妳翻臉！現在就翻，割袍斷義，絕交！”
　　張嶽撓了撓頭，壹臉憨厚地笑道：“芊芊妳別亂說，我沒逗他的意思，我只是忘記了。”
　　李軒此時則面無表情的把目光掃向門外的幾十具冰雕。
　　“秦檔頭，我覺得妳現在，可以多去找幾個術師了。”
　　他是真擔心這些人死掉，宮中出現好幾十人的死傷，即便他這邊占著理，事後也是不小的風波。
　　那年輕檔頭則神色很復雜的看著李軒：“沒有必要，詔獄這麽大的動靜，估計宮中鎮守的幾位高人，已經在趕來的路上。”
　　他又抱了抱拳：“正式認識壹下，在下秦人鳳，見過李遊僥！最近壹個月來，‘明幽之虎’李遊僥的大名可謂是如雷貫耳，都說是六道司朱雀堂這壹年來最出色的新星。今日壹見才知盛名之下無虛士。”
　　李軒也神色淡淡的抱拳回禮：“在下李軒！秦檔頭過譽了。朱雀堂藏龍臥虎，我李軒算不得什麽。”
　　就在這個時候，壹個身影從上空橫飛而至，落在了院中：“這邊究竟發生了何事？為何會發生打鬥？”
　　那是壹位身著紫袍，面白無須的太監，他掃了地面上的寒冰與眾多人形冰雕壹眼，然後就把目光落在了李軒身上：“好寒洌的刀勁，看起來像是誠意李家的寒意天刀，是妳吧小夥子？”
　　他的聲音尖細，給於李軒神魄針刺壹般的感覺。
　　李軒的面色微變，就平復如初。他知道對方是用了壹種神魂攻擊的手段，目的大概是要給他壹個下馬威。
　　不過他的神魄天生強大，這點力度對他來說，就等於是撓癢癢。
　　那紫袍太監眼中的興趣卻更濃郁了，不過就在他進壹步的動作之前，另壹個身影也飛落到了院中。
　　“怎麽回事？”
　　來者竟是司馬天元，他目光帶煞的掃望四周。然後當望見李軒之後，就也顯出了驚訝之色。
　　“了得啊李軒，這壹刀是妳斬的？嘖，我猜最多幾年。我們六道司的伏魔校尉中就少不了妳的壹席之地。”
　　他隨後又神色壹肅：“此間到底發生了何事？怎麽就動起手來了？”
　　李軒也心想好巧，今天入紫禁城值守的，竟然是這位火雀都指揮使。
　　他沒有回答，而是先看向秦人鳳。今天這樁事他采用什麽樣的說辭，還是得先看這位秦檔頭怎麽說。
　　“這是我的錯，識人不明，才導致今日的風波。”
　　秦人鳳雙手抱拳，微微躬身：“都是這司徒忠惹出來的，我原本見他為人老成，辦事幹練，看起來還算忠厚。所以讓司徒忠，幫我協理這壹都上下的壹應事務。卻不意今天，他因壹己私心任意妄為，假傳叔父諭令，阻撓六道司辦案，給我惹出這麽壹樁禍事。”
　　他又嘆息了壹聲：“事發之時，我在牢獄裏面詢問犯人。等到聞訊趕出來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
　　李軒深深註目了秦人鳳壹眼，然後也抱了抱拳：“情況大概就如秦檔頭所言，司徒忠自裁之前，已經應下了所有罪責。”
　　他想這位秦檔頭，以後自己還是得小心提防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