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壹十五章 差點沒了的翅膀

　　山東濟寧，京杭大運河壹側的山丘頂部。此時正有兩個男子，在俯視著下方擁堵不堪的運河。
　　其中之壹大約十八，九歲的年紀，他壹身素白長衫，氣質俊逸出塵，面貌則冷峻清雅，腳下踏著飛劍，竟懸浮於壹尺之上的空中。
　　另壹人則是三十歲許的年紀，身材高大，仿佛鐵塔，壹張臉則仿佛是刀刻斧鑿，飽經風霜。身後還背負著壹把黑鐵重劍，讓他的氣質滄桑冷肅。這位正面現不耐之色：“可以說了吧，究竟要我做什麽？”
　　“殺壹個人，”那位禦劍而立的少年伸出手指往下面點了點：“靖安伯李軒，最多半天後，李軒他們的船就會經過此地，我要妳配合下面的那些人殺了他！”
　　那負劍中年聞言，卻是壹陣楞神：“妳確定？妳們不是號稱萬世仲裁，天道執法嗎？據我所知，這位靖安伯，可是當今之世的正道棟梁，似乎還是理學的護法，與妳們應當是壹路人。”
　　少年斜目看了他壹眼：“是壹路人，然則此人，他擾亂了天機，混淆了時序。所謂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可有人告訴我，未來的時光長河，卻將因他而失序。”
　　負劍中年蹙著眉頭，然後壹搖頭：“不懂！可以妳們的能耐，想要殺他還不簡單？即便是妳，壹根手指頭就可將他碾死，就非得我出手？”
　　“此人修為還未至天位，按照古老以前的天規，我等無法對凡世之人出手。”
　　少年說話的同時，將雙手背負於身後：“夏侯嬰，妳可是怕了？如果心有顧慮，我可以換人。”
　　“我怕個鳥！”名叫夏侯嬰的負劍中年眼中現出了壹抹恚怒與無奈：“那家夥雖然背景深厚，可那天師府，江雲旗，我卻沒放在眼裏，逃到天涯海角總有我容身之地。唯獨壹人，大晉的於少保，他若要對我出手，這天上地下，我無處可逃。”
　　“於傑？”那少年唇角微挑，含著幾分哂意：“於傑又如何？這位大晉少保，壹樣得由我們擺布。妳不如想想李遮天，為何這麽多年都能逍遙快活？”
　　夏侯嬰的瞳孔頓時擴張，心臟則微微收緊。
　　修行界中其實早有傳聞，李遮天之所以能在六道司黑榜第壹位壹呆就是二十余載，就是得了某個已經存在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力量庇護。
　　少年又轉過了身，冷眼看著夏侯嬰：“去殺了李軒，然後將他的文山印給我取來，我會給妳想要的天位之鑰。”
　　夏侯嬰的目光，則是微微閃動：“我聽說，當初虞子留下的文山印，乃是這世間唯壹可能粉碎天道枷鎖，唯壹可能對抗妳們——”
　　嚶！
　　夏侯嬰的語音戛然而止，這是因壹道犀利無匹的劍氣，驀然從他的面頰掠過，在他的臉上割出了壹條血痕。
　　“妳越界了！”此時少年的氣息冰冷，他黑色的瞳內殺機盈然：“妳問得實在太多了，讓我有點後悔選擇了妳。”
　　他見夏侯嬰再無任何言辭，就直接飛空而起：“我已經給妳機會了夏侯嬰！究竟作何選擇，由妳自己決定。”
　　當那白衫少年遠去，夏侯嬰的面龐頓時微微猙獰。可半晌之後，他卻長吐了壹口濁氣，從背後拿下了他的重劍。
　　……
　　當李軒他們的快船到了臺兒莊附近，李軒與江含韻之間的‘汞橋’就已經化作粉末散去。
　　由於李軒出力過猛，他們提前半個時辰，完成了‘神天雙元法’的第壹步。
　　在這之後，江含韻第壹時間就從小乾坤袋裏面拿出了壹塊抹布，很仔細的將地面抹了抹，又用電流掃過壹遍，蒸發出了許多可疑的氣霧。
　　“李軒辛苦妳了。”
　　江含韻匆匆說完這句，就滿臉羞澀，逃也似的離船而去——她還得趕回金陵，明早得去朱雀堂應卯當班。
　　李軒則不甘的喊：“妳先別走啊，我們聊壹聊，餵餵！”
　　可惜那個窈窕的身影，已經越去越遠。
　　李軒的氣色不由壹陣萎靡，顯露出壹副生無可戀的神態。
　　完成‘神天雙元法’之後，他其實是神氣完足的。
　　可問題就在於他目前的狀態，過於神氣完足。
　　想想看十二個時辰都處於人倫之事的最後階段，卻始終無法達到終點——換成別人，估計得逼瘋。
　　等到李軒面色頹廢的來到船上，就見甲板上只有羅煙還在。
　　她就站在船頭，然後有些意外的斜眼看過來：“妳不該春風得意，快活似仙嗎？怎麽這副樣子？別跟我裝！”
　　“快活個卵蛋。”李軒想了想，然後就有氣無力的回答道：“煙兒妳可以想想看，妳已經呆在六道司的寶庫裏面了，卻連續十二個時辰，始終碰不到寶庫裏那些財物的心情。”
　　羅煙想了想，就噗嗤壹笑，幸災樂禍道：“妳這是活該！”
　　羅煙的心情，居然稍微好了點。
　　她道武雙修，稍稍推想，就知李軒說的是實話。
　　“妳不知道這有多折磨，可除了這方法，沒法阻止含韻她的狐化。”
　　李軒嘆了壹聲，然後就神色微肅：“煙兒，我之前看妳上船的時候，神色有些不太對勁。有什麽心事，可以跟我說壹說嗎？”
　　羅煙則神色復雜的看著他，然後語聲幽然道：“我其實不太想去北京，想著在那邊再幫妳兩三個月就離開的。”
　　李軒心裏不由汗了壹把，卻無言以對。
　　這壹個多月他都陷在龍虎山的溫柔鄉裏面，卻把羅煙丟在金陵，確實有點對不住人。
　　這讓他之前對羅煙說的那些話，簡直就是笑話壹般。
　　羅煙如果要在這時候離開，他是壹點挽留的理由都沒有。
　　“不過我昨天去見了我的養父。”羅煙的眸光閃爍，有些晦澀：“父親他對我說，他已經知道我跟著妳的事情，他說他很欣慰。在九泉之下的奶奶，想必也會很高興。”
　　李軒頓時心神壹振，暗暗給鎮東侯段東點了壹個贊，心想這位侯爺真是深明大義。
　　不過他臉上卻是壹點聲色都不漏，反倒出言勸道：“其實煙兒妳沒必要太在意鎮東侯的想法，關鍵還是妳自己是否開心。如果實在感覺沒法適應，厭倦這種生活，勉強過下去會很辛苦。”
　　“我自己是否開心？”
　　羅煙回神想了想，感覺在六道司的這兩個月，倒也還算不錯。日子過得挺充實的，可以幫助許多人。
　　如果沒法繼續她的大盜生涯，在六道司確實是壹個不錯的選擇。
　　“我其實真舍不得煙兒妳離開我身邊。”李軒壹聲輕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舍不得，壹想到妳離開就難受。可我也不願意勉強妳，這太自私了，煙兒妳本該是天上翺翔的鷹。”
　　羅煙冷眼看著他，然後壹聲輕哼。
　　她明知道李軒心裏不舍的女孩多了去，可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裏還是生出了壹股暖洋洋，甜絲絲的情緒。
　　那種被人需要，被人喜歡著的感覺，讓她無力割舍。哪怕明知道眼前這家夥的心已經分割成了好幾份，變成花朵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羅煙的神色微動，起身看向了前方，她的眸光冷凝如冰：“不太對勁！”
　　李軒心神壹緊，手按住了‘碧血雷雀刀’，也往前方看過去：“怎麽了？”
　　他同時腳下壹跺，震蕩船身，以這種方法通知下面船艙內的樂芊芊與彭富來，張嶽三人。
　　這不單是因他對羅煙的信任，也是因他自己的神魄，感覺到了些許的危機。
　　羅煙的袖中，則滑出了壹對短刀：“準備戰鬥吧，有人在前面埋伏，我們後面也被人堵住了。”
　　這個時候，他們後方有壹艘八千料的大型漕船，忽然在河面上壹橫，阻攔住了快船的退路。與此同時，前面也有壹艘同樣大小的船只正在轉向。那些舷窗壹壹打開，露出裏面的壹桿桿火槍，壹把把連環勁弩。
　　“上岸！”
　　李軒腳下壹踏，喝了聲‘龍君借法’。當即就有壹股外來法力自他體內滋生，同時他的周身，也被壹股水系靈力包裹。
　　這讓他躍下快船之後，在江面如履平地。
　　體重巨大的伏魔金剛也是壹樣，它把彭富來與張嶽兩人都扛在肩上，竟是踏波無痕的在江面上疾走。
　　其實這個時候，水下的環境對李軒更有利。水的阻力，足以阻擋槍彈與弩箭。
　　可李軒卻自水面之下，感覺到了幾股森冷的殺機。他不知道敵人在水下給他安排了什麽，所以幹脆上岸。
　　有些出乎李軒意料的是，樂芊芊竟掙開了伏魔金剛抓過去的手。她手結靈訣，壹頭長發無風自舞，然後就已不遜色於李軒與羅煙的速度，往岸邊飛去。
　　與此同時，兩只體型巨大的冰巨人，從水面上拔地而出。
　　他們乘坐的那艘快船，在壹瞬間就被漫天彈雨轟成粉碎。可這兩尊軀體足有十丈高的冰巨人，卻牢牢阻擋著那些弩箭與鉛彈，守護著李軒他們的後方。
　　“九天玄女？”
　　羅煙吃驚的看著樂芊芊，她知道這少女正在用‘降神術’。可這位三重樓術修的‘降神’，威力實在過於誇張。
　　轟！
　　這是他們後方的壹艘漕船，被水中突然拔起的壹只小山般高大的‘玄武’巨獸，撞碎了半邊船體。
　　而這只全由寒冰構成，仿佛烏龜形狀的巨獸，光是高就有五十丈，它的身體則阻塞著大半個河道。
　　——那赫然也是由樂芊芊的法力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