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儒學正傳

　　在那金色膜障內，孔修德的瞳孔裏面已現出了幾分慌張失措之意。
　　他發現自己哪怕調度了再多的浩氣，從國子監周圍抽取再多的力量，都毫無意義。他的浩氣金柱，只要接觸到李軒壹丈周圍內，就會土崩瓦解。
　　這個時候，如果只是浩氣的精純度有別，他依舊可以以‘力’壓人。
　　可是如今，兩人卻是在‘根本大道’方面存在本質的差距。
　　如果壹定要做個形象的比喻，那麽他的浩氣就像是泥沙，對手則是亙古不移的石山。
　　泥沙再多，又如何能與巨石相較呢？朽木再多，又如何能傷到鋒銳的鐵器？
　　“道之大原出於天，天不變道也不變！浩氣化龍，萬邪不侵。”
　　此時孔修德遙空在那《春秋繁露》的竹簡上遙空壹指，那無窮無盡的浩氣貫註其中。那數千竹簡瞬時化作壹只巨大的青龍，盤卷在他身周，抵禦著李軒遙鎖的刀意。
　　李軒此時則幹脆將‘碧血雷雀刀’收回到了鞘中，他打開了護道天眼，以凝視獵物般的目光凝視著孔修德。
　　“有意思，妳修的本經，是春秋繁露？”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那麽我問妳，君為臣綱，妳效忠的是哪位君王？又可曾做到對陛下忠貞不渝，竭誠盡節？父為子綱，妳可曾對妳父母恪盡孝道，寸草春暉？”
　　他每壹句都裹挾著的浩氣雷音，震蕩著孔修德的心靈。
　　對方畢竟是‘衍聖公’，又有《春秋繁露》正本與‘大成至聖文宣王印’這等樣的重寶在身。此時孔修德雖已奈何他不得，可借助國子監諸生浩氣，防身卻還是綽綽有余的。
　　可這不意味著李軒拿此人就沒有辦法了。
　　《春秋繁露》的核心精義之壹，就是三綱五常。
　　李軒則料定對方，沒可能做到真正的君為臣綱，父為子綱，也沒法恪守‘仁、義、禮、智、信’這五常——哪怕是真正人品無瑕之人，也難做到此點，更況是孔修德這等人？
　　史冊當中，歷代的衍聖公如果都德行深厚，盡忠於君王，又哪裏會有‘七十二代家奴，二十五朝貳臣’的評價？
　　這就是對方的破綻之處，如果利用得好，李軒壹樣能泄心中惡氣。
　　孔修德則是感覺自己的神魄之內翻江倒海，狂瀾四起。哪怕他傾盡全力，也沒法平復。
　　隨著李軒壹字字轟擊他的心靈，他神魂深處那些《春秋繁露》的經文篇章，竟都現出了絲絲裂紋。
　　孔修德張了張口，想要說自己對天子忠貞不渝，竭誠盡節；對父母恪盡孝道，孝思不匱，可發現自己在李軒浩氣雷音拷問下，怎麽都說不出來。
　　只因說出來的結果，會更惡劣。
　　此時他已意識到這個李軒，竟是想要破除他的文心浩意。這使孔修德的瞳孔不由收縮，閃現出壹抹恐懼之意。
　　“放肆！李軒妳敢撼我文心？”
　　這是他的根本，如果沒有了浩氣傍身，那麽他也將失去擔任衍聖公的資格，不用李軒動手，曲阜孔氏的族人，都容不得他孔修德繼續擔任‘衍聖公’。
　　而壹旦去了這身虎皮，那麽無論誰人都可任意隨心的踩他壹腳。
　　“我如何就不敢？”
　　李軒冷冷壹笑，此時他周身不但壹片片紫電蔓延二十丈，那‘神翼’內的數千絲線，也變化成可以大幅強化電磁波的形狀。
　　然後他的眼神就驀地壹厲，浩氣雷音穿雲裂石，振聾發聵：“做不到是嗎？似妳這等不忠不孝之人，也配擔任衍聖公，做聖人的奉祭官？有什麽資格來收李某的文山印？”
　　這音浪震撼四面八方，雖被那層金色壁障阻擋，卻依舊使所有人都耳膜炸響。
　　孔修德本人更是口鼻溢血，被震得心神恍惚，神念中壹陣劇烈的刺痛，昏沈難受。
　　遠處的金甲少女不禁面色壹變，她擡手壹指，那金色的膜障就驟然收縮。
　　原本是包裹著孔修德與李軒兩人，此時卻只覆蓋孔修德壹身。此時恰好李軒運起了‘文山印’，化作壹座巨山形狀，往孔修德方向淩空壓下。
　　可那金色的膜障，卻將那‘文山印’強撐在半空當中。
　　李軒冷冷的看了那金甲少女壹眼，然後又壹聲炸吼：“國子監諸生，還不助我壹臂之力，助我破這混跡於孔府的偽儒妖邪？”
　　轟！
　　這壹瞬，無數氣柱自周圍國子監諸生的體內沖起，被那文山印匯成了壹股，形成紫金氣柱，往那金色薄膜碾壓過去！
　　這聲勢比之前的孔修德，更是強橫十倍不止。使那件以天地胎膜制成的仙寶外層，也滋生出了片片裂紋。
　　金甲少女眉頭大皺，只能加大了法力，恢復仙寶之上的裂紋，同時周身的金甲，也散出淡金色的熒光。
　　那金色薄膜內的孔修德，更是胸口壹悶，嘴裏壹口鮮血吐出。他已感覺到這國子監的人心，都在向李軒偏斜。自身利用‘大成至聖文宣王印’抽取來的浩氣，益發稀少。
　　“妳好大的膽子！竟敢顛倒黑白，指斥本公為偽儒？”
　　此時他眼瞳中血絲密布，面色猙獰：“究竟何人才是偽儒？妳李軒所習本經，才是真正邪魔外道，從未見於任何經典——”
　　李軒聞言失笑：“未見於任何經典，就是邪魔外道？我理學何時故步自封到這個地步？”
　　理學發展到禁錮人心的地步，是滿清入主中原之後的事。即便在大明後期，也有許多理學門人在努力改良，完善他們的學問。
　　而哪怕是在滿清末年，如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張之洞這些理學大家，無壹不是變法名臣。
　　此時那《正氣歌》正本卷軸也自那經匣中飛起，隨著那滾軸展開，它的內面顯露出了壹個個金色的字跡，迸發出了紫金二色的浩氣，環繞於李軒身周，將他襯托得仿如在世神人。
　　“本人乃文忠烈公再傳弟子！虞子與後趙以來諸代大儒指定的理學護法！”
　　李軒怒瞪著孔修德，壹身紫氣磅礴，撼動天地：“倒是妳孔修德，憑妳手中那蒙兀皇帝所賜之印，也敢來指斥我這儒道正傳？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還有，‘大成至聖文宣王’乃前元賜予聖人封號，我朝並無此賜。妳手持此印，是意欲何為？莫非妳孔修德，還自認是前元遺臣？”
　　昔日蒙兀皇帝為拉攏中原的讀書人，冊封聖人為‘大成至聖文宣王’，又收集九州英鐵，漢唐時代的錦繡文章，還有各種真跡墨寶，鑄成‘大成至聖文宣王印’，使衍聖公得以憑此印號令天下的讀書人。
　　可在晉太祖混壹天下之後，就削了聖人的‘大成至聖文宣王’之封，改為‘至聖文宣王’。
　　孔修德只覺腦仁都快要炸裂，他的神魄也是四分五裂般的難受。
　　在李軒的浩氣雷音的逼迫下他的七竅都溢出了黑血，本能的就想‘本公就自認是前元遺臣又如何？晉室待孔家恩薄，本公自然懷念前主。’
　　那晉室不但削了‘大成至聖文宣王’之封，還廢除了自漢唐時代便通行的孔子“天下通祭”，晉太祖在旨意中寫明了“孔廟春秋釋奠，止於曲阜，天下不必通祭”，使得無數曲阜孔氏的子弟沒了生計。
　　晉室不仁，他們孔氏自然可以不義！
　　幸在他還有壹些理智殘存，讓他強行控制住了自己的唇舌，沒將這些大逆不道之言道出。
　　可這個時候，孔修德的眉心中已經滋生出些許黑色的氣霧。
　　李軒的瞳孔頓時壹亮，這些黑氣別人可能看不見，可在他的護道天眼觀照下，卻是無所遁形。
　　而就在李軒準備再接再厲，壹舉將孔修德徹底壓垮擊潰之時。那金甲少女卻忽然壹嘆，隨著她探手壹抓，那孔修德就被強行攝起，然後壹起化作壹道金光，往東面城墻方向飛遁離開。
　　李軒頓時皺起了眉頭，心裏面滋生起了些許不甘與疑惑。
　　不甘是因剛才他已將孔修德的‘文心’重創，只差毫厘就可令這位衍聖公身敗名裂，浩氣盡毀。
　　疑惑的則是那金甲少女到底是什麽身份，為何要與自己為敵？
　　他觀此女修為，分明是天位之身，她為何不直接對自己出手？
　　李軒有些摸不著頭腦，可他隨後就壓下這壹念頭，躬身抱拳朝國子監的上空遙遙壹禮。
　　今日為他李軒的事情，驚動了京城中好幾位大能到來，不能不謝。
　　在這之後，李軒就用冷冽的目光，看向了會昌伯孫繼宗。
　　這位國舅爺氣息壹窒，然後就面不改色的哈哈大笑：“誤會！誤會！這想必是我的屬下搞錯了，小舞她乃是我家的舞女，哪裏是什麽侍妾，剛才只是開玩笑，開玩笑。來人，拿紙筆過來，初蕓妳過來幫我磨墨。”
　　孫繼宗挽起了袖子，神色慨然道：“小舞也是我府裏從小養大的，既然與張公子情投意合，本伯豈有不成全之理？李校尉放心，我孫繼宗也壹定會給妳壹個交代，定能讓妳與張公子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