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三章 憂國憂民的李軒

　　李軒在宮裏面呆到中午的時候，就不得不告退離開。
　　他其實也想多陪壹陪虞紅裳的，可是沒辦法，虞紅裳現在貴為監國，不但那些言官時時刻刻的盯著，翰林院那邊還有朝廷專設的起居郎，記錄虞紅裳的壹言壹行。
　　如今兩人在宮中會面，都必須有第三人在場，否則外朝就會掀起滔天惡浪。
　　尤其太後與正統帝，他們巴不得虞紅裳出什麽漏子，從而攻訐景泰帝令帝姬監國的舉措。
　　幸在虞紅裳是天位，李軒也是天位之下遁法無雙，兩人偶爾甩開所有人的視線，私會個壹小段時間緩解相思之苦，還是能辦得到。
　　當李軒走出承天門，等在外面的獨孤碧落就壹臉狐疑的看著他。
　　“妳今天怎麽在宮裏面留了這麽久？都有差不多壹個半時辰了。”
　　李軒聽了就不禁訕訕壹笑，他原本預定是壹個時辰前就出來的。
　　可今日本該當值的那位起居郎由於身體不適，臨時請了三天的假，翰林院那邊壹時也拿不出合適的人選頂班。
　　李軒沒忍耐住，他想衛所屯田壹事與衛所軍重建都事關重大，關系到未來大晉幾百年的國運，不能不慎。
　　李軒憂心忡忡之下，就留在文華殿與公主殿下詳細討論了壹番國家大事。
　　結果他二人廢寢忘食，忘了時間，多耽擱了將近壹個時辰。
　　李軒嘆了壹聲，神色憂國憂民：“我也沒想到會呆這麽久，然則國事多艱，紅裳以女子之身監國，就更加艱難，我不能不多盡點心。”
　　他看著獨孤碧落，心想此時的獨孤碧落，如果換上壹套職業裝，穿上黑絲，再戴上眼鏡，那就完美了。
　　“是嗎？”獨孤碧落卻連壹個字都不信，她知道自家主人是什麽樣的成色。
　　“妳想在宮裏面呆到什麽時候，就呆到什麽時候，我無所謂。不過德運學社那邊的講學，冠軍侯大人妳已經趕不上了。那邊可是禮部尚書親自拜托的，妳不去的話，會得罪人。”
　　李軒就壹聲笑道：“德運學社那邊倒是無妨，壹個時辰前我就飛符給權頂天權大人，讓他暫時幫我頂班。頂多現在我趕過去，再多講壹個時辰算是賠禮。”
　　獨孤碧落聞言壹哂：“隨妳，不過別怪我沒提醒妳，就在壹個時辰之後，妳還得陪樂芊芊去看《永樂大典》，妳答應了要將她帶入皇家的金匱石室壹觀究竟的，卻已經爽約了兩次。
　　雖然這兩次爽約，理由都很正當。可妳再要延後的話，我都看不下去。還有，今夜戌時四刻，是薛雲柔結束坐關，從入定中蘇醒的時間。
　　我已經遵照妳的吩咐，用茉莉與薔薇堆滿了她的小院，可如果妳本人不在的話，再多的花也沒意義。”
　　獨孤碧落說到這裏的時候，心想這家夥倒是挺會哄女人的。
　　她今日看那滿園盛開的花朵時，心裏也‘怦’的壹跳。
　　獨孤碧落心想自己都尚且如此，又何況身為正主的薛雲柔？
　　怪不得似薛雲柔這般出色的女子，都會落入李軒這個人渣的魔掌。
　　獨孤碧落隨後又為自己的命運暗暗感嘆，忖道自己怎麽就落到了這地步？
　　在樂山大佛的時候，她可從沒想過自己會成為李軒禍害女孩子的幫兇。
　　“——明天是水德元君敖疏影的誕辰，妳與她約好了，清晨就得去城外的水德元君廟。可我得告訴妳壹個不好的消息，羅煙已經提前從江南歸來，估計半夜就可返回京城。她辦的那樁案子，進展比妳想象的要快很多。
　　還有，神器盟主說妳近日有空的話，到她那邊去壹趟，她倒是很體諒妳，說什麽時候都可以。”
　　李軒聽到這裏，卻是面不改色：“不急，我們壹樁樁來。”
　　這樣的小場面，對李軒來說已經算不得什麽了。
　　他已經明白時間管理的要點，就是遇事不能慌。
　　且更艱難的情況，李軒也不是沒有經歷過，翻船次數已不下六次，渾身上下勛章累累。
　　他苦心修持的金身霸體，不就是為此而練？
　　李軒凝神想了想，就笑著問：“我記得德運學社都是在京的潮州學子吧？”
　　“是潮州學子不錯。”獨孤碧落疑惑的看著他，心想這家夥又想要做什麽？
　　人家德運學社是否潮州學子，與李軒翻不翻船，可壹點關系都沒有。
　　李軒卻忖道‘天助我也’，果然老天爺還是眷顧我的。
　　“那麽德運學社的講學，就讓我的第二元神去。”
　　他說話這句之後就策馬前行，直往六道司的方向狂奔。
　　獨孤碧落卻覺不可思議：“第二元神？大人妳瘋了，他們認出來怎辦？”
　　講學這種事，講究的是誠心正意，嚴謹鄭重。
　　李軒拿第二元神去給人講課，與本體雖然沒什麽區別。可在別人看來，卻是不尊重人的表現。
　　在獨孤碧落看來，李軒還不如爽約不去。
　　李軒卻在前面不在意的揮了揮手：“放心，我自有辦法。”
　　※※※※
　　在六道司‘神翼府’，當樂芊芊捧著壹大堆的文檔，走入到大堂的時候，發現堂上坐著的‘李軒’，竟已不見蹤影。
　　樂芊芊見狀氣得不行，恨不得把自己手中的文檔往地上壹摔。
　　可她隨後還是忍住，將這些文檔小心翼翼的放在書案上，然後就手叉著腰，氣鼓鼓看著眼前那空缺的座位。
　　自從‘神翼都’升格成‘神翼府’之後，神翼府的公務也增加了幾倍。他們的人手增加了兩倍多，管轄的範圍，也從北直隸擴展到整個天下兩京十三省。
　　這個時候，就連孫初蕓都在努力，她與羅煙，張嶽，彭富來等人更是忙得不可開交。
　　李軒倒好，就連他的‘第二元神’都要開小差曠班，偷奸耍滑了——
　　可就在須臾之後，樂芊芊就又輕輕壹嘆。她把小臉鼓成包子，坐到了李軒的位置上，開始翻閱這壹紛紛文檔，然後在書案上奮筆疾書。
　　她沒敢幫李軒處置這些‘神翼府’的重要公務，只是摘錄文檔中的要點，寫出自己的看法與意見，節省李軒辦公的時間。
　　樂芊芊不知道，這其實就是內閣與司禮監幹得活計——
　　不過就在下壹刻，樂芊芊感覺到自己的額頭，被人輕輕壹彈。
　　樂芊芊有些發楞的擡起頭，然後就見李軒笑瞇瞇的看著她。
　　“侯爺！”樂芊芊頓時柳眉微凝：“妳剛才又跑到哪裏去了？妳知不知道，今天有很多事要忙？尤其四川那邊，這次送上來的疑難卷宗就有十二樁。”
　　‘神翼都’升格‘神翼府’的過程，並非是壹帆風順。
　　六道司分布在各地的五大堂口，伏魔分署，都對‘神翼府’有著壹定的抗拒情緒。
　　他們也沒打算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來與‘神翼府’對抗，只是將歷年積壓的疑難卷宗，壹股腦的往‘神翼府’丟。
　　這使得擴編還未完成的‘神翼府’，壹直都處於人手嚴重不足的狀態。也讓神翼府上下人等，時常自嘲他們是‘垃圾堆’。
　　幸在‘神翼府’的待遇確實優越，這讓地方上的六道司精英趨之如騖。
　　李軒又是采取‘寧缺不濫’的策略，利用手中的總堂名額，著手網羅了壹些地方上的辦案好手，所以‘神翼府’的破案率，目前還算過得去，已經破了好幾件疑難大案。
　　考慮到‘神翼府’初建才不到兩個月，這個成績已經足以向元老會交代了。
　　“我知道，不過現在的‘神翼府’已經沒有多余的人手派過去，我們再急也沒辦法。”
　　李軒笑了笑，然後拉起樂芊芊的手就往外走：“走吧，我們去翰林院，我答應過妳的，帶妳去看《永樂大典》。”
　　皇家的金匱石室建有兩座，壹座在宮城深處，壹座在翰林院內。
　　永樂年間修撰的《永樂大典》，也有正副兩套，分置於兩個金匱石室。
　　“誒？”
　　樂芊芊忽然就臉紅起來，她發現眼前的這個李軒，竟然不是他的‘第二元神’，而是他的本體。
　　她看著李軒拉著她的手，面紅似血：“可現在都沒到散班的時候。”
　　李軒就搖著頭：“偷壹個時辰的閑有什麽要緊？芊芊妳都有多久沒休息過了？”
　　與此同時，在德運學社的正堂。
　　禮部尚書胡濙正微皺著眉，看著眼前的俊逸青年：“謙之，妳這是？”
　　他認出眼前的‘李軒’，其實是李軒的第二元神所化。
　　‘李軒’則是歉意的壹笑：“在下近日為潮州學子思量了壹篇文章，希望能有益於潮州學風。”
　　他隨後就看著那面供奉於正堂上的‘韓文公昌黎先生’牌位：“可否拿紙筆來？”
　　在場眾多儒生聽了之後，無不都翹首以望，面現期待之情。
　　正在代李軒講課的權頂天，則揮了揮袖，示意他的壹個學生，將筆墨奉於‘李軒’的身前。
　　此時的‘李軒’則是長吐壹口濁氣，然後在那空白的書卷上寫下了壹行字。
　　“匹夫而為百世師，壹言而為天下法。是皆有以參天地之化，關盛衰之運，其生也有自來，其逝也有所為——”
　　這是昔日蘇軾為韓愈與潮州學子寫下的壹篇千古名篇。
　　他在的這個世界，雖然沒有韓愈，卻有壹位韓昌黎。其人生軌跡大約與韓愈相似，也曾被貶斥到潮州，潮州儒學由韓昌黎始，所以被潮州文人視為始祖。
　　也就在他寫下這壹行字的瞬間，幾乎所有在場的文人，都感覺渾身上下的寒毛都為之聳立，壹股清氣湧入胸中。
　　同壹時間，他們也聽見城北文廟方向，那邊的警世鐘，正發出了壹聲聲轟然震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