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5節 王靜語的策略

　　鐘曉麗當年寫舉報信舉報葉之然的事情，知道的人雖不多，但王靜語、章立人、沈榮三人例外。而且，胡亞平因為此事受傅斌的勒迫，在水門縣任職期間常與章立人、沈榮意見相左，壹門心思充當傅斌的急先鋒，讓他們幾個為之側目。也因為這個原因，章立人、沈榮、吳茵等人對胡亞平的不屑，遠在王靜語之上，甚至超過葉之然。
　　時過境遷，胡亞平又“落”到了他們手裏。照道理說，就應該踩上壹萬只腳，讓他永世不得翻身才對！因此，葉之然在家裏告訴前來串門的章立人和沈榮準備提拔胡亞平時，讓兩人瞠目結舌。
　　葉書記有些過於心軟了啊！
　　農夫與蛇的故事可是小學語文課堂上老師就反復講的故事。不僅故事耳熟能詳，而且寓意淺顯明了。
　　好男兒自當快意恩仇，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幹脆利落，豈不快哉？
　　但葉之然只說了壹句話就讓他們兩個閉嘴。
　　“有點長進好不好？妳們又不是江湖兒郎，談什麽快意恩仇？”
　　沈榮見風使舵，訕訕笑道：“也是，哈！胡亞平就算拍馬也追不上我們了。”
　　官場上壹步慢就步步慢，胡亞平剛成為縣長，滿打滿算，做滿壹任縣長，還要做壹任縣委書記才可能升到副廳，十年下來，他的年齡就成了問題。
　　不過，葉之然決定了的事，章立人和沈榮是不會反對的，但是心裏有話就當面說出來是他們壹貫的處事原則。
　　說起胡亞平，還有件趣事。
　　被交流到紹安市前，唐國強將他叫到家裏壹頓猛尅。剛好唐紅在家，聽到此事後頓時將他劃分為白眼狼壹類，以致唐紅結婚的時候，胡亞平送來的結婚禮物都差點扔出去，還是於嘉說了唐紅幾句，才勉強收下。胡亞平為了挽回大小姐觀感，在婚禮上做了很多苦力。然後，有壹天，他帶著鐘曉麗上唐紅家，唐紅硬是將他們堵在門外，不讓進，連吳飛都覺得有些過分。
　　唐紅怒道：“得罪了葉哥，比得罪我更加可惡，而且，他們做的那叫什麽事？”
　　胡亞平從此不敢上唐紅家門。
　　局外人不知這些底細，拿胡亞平的簡歷壹對照，還以為他是葉之然的親信。福成縣縣委書記程前坦在知道這個結果後，還特意到葉之然辦公室壹次，婉轉地表示，會不遺余力地支持胡縣長的工作。
　　葉之然當即嚴肅地批評他：“市委將妳放在福成縣縣委書記任上，就是將福成縣托付給了妳。福成縣的工作該怎麽做，就怎麽做，不用考慮縣長是什麽人。縣委的領導權絕不能丟，這是市委檢驗妳執政能力的唯壹標準。”
　　程前坦能夠從眾多競爭者中殺出，悟性自然不低，很快明白了葉之然的意思。官場上的人說話只說壹半，剩下的意思全靠細細體會。
　　他心領神會地說道：“葉書記，我明白了。縣委對縣政府的工作，起領導和把握方向作用，這壹點不容置疑。只要縣政府的工作有利於福成縣的發展，縣委就堅決支持，如果偏離了航道，縣委有責任調整方向盤。”
　　……這天，胡亞平壹早向市長王靜語匯報工作。等他匯報結束，王靜語來到葉之然的辦公室。
　　王靜語的官場經驗比章立人、沈榮豐富得多。她在嘉南市任職的時候，就曾經擔任過豐城縣縣長，其後調到紹安，又擔任諸周縣委書記，主政過數個地方。官員不論級別高低，主政過某個地方，領導能力才會全面，思考問題解決問題的思路才更趨合理。這也是組織部門在提拔幹部，特別是高級領導幹部時特別看重的壹點，官員若無主政壹方的經歷是很難提拔到高級幹部序列的。
　　所以，王靜語對胡亞平的看法就和章立人、沈榮不同。
　　天氣有些熱。
　　七月的江南，是壹年四季中最熱的那個時節。
　　王靜語在沙發上坐定之後，張惠民很敗家地給市長泡上西山苦得和尚送的雨前茶。
　　假裝心疼的葉之然皺著眉頭道：“靜語市長，苦得和尚的茶葉，被妳拿走了壹半；剩下的壹半，還要給妳喝掉壹半。張惠民對妳很偏心。”
　　王靜語嫣然壹笑，道：“這說明張秘書悟性高，知道我的工作很辛苦，才拿好茶來招待我。”
　　張惠民得了王靜語這句表揚，樂呵呵地退出去。
　　“胡亞平剛到我辦公室，將他的施政方針講了壹遍，聽得出，這是全盤接受了妳的指導思想。”王靜語抿著嘴唇喝壹口茶，說道。
　　“這個人，如果實心任事，還可以做點事。當然，他的能力也就在正處級這個崗位上。”
　　王靜語和葉之然之間，說話完全不用打彎，道：“我看得出，妳對國強書記的尊重甚至超過對省委楓書記的尊重。”
　　唐國強在胡亞平交流到紹安工作之前，將他狠狠尅壹頓，正是愛護他的表現。別人不懂這個關系，葉之然又怎會不懂？要是國強書記對胡亞平失去信心，不願意幫助他，何必多此壹舉？最簡單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將他扔在嘉南官場的某個角落裏，任他沈任他浮。
　　這頓猛尅，其實是做給葉之然看的，反應了他在使用胡亞平方面的矛盾心理。
　　不用吧？胡亞平不管怎樣，是他的首任秘書，而且壹向巴結，能力也不差；用吧？葉之然的顏面不好看。當然，如果他硬要用他，葉之然也不會為了此事對恩師產生想法。但以唐國強的慎重和對葉之然的愛護，怎麽會做這種事？所以，最恰當的辦法就是交給葉之然來決定。
　　而臨行前的壹頓猛尅，更反應了他關心則亂的心理。
　　這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壹種東西。
　　葉之然自然明白恩師的心思。同樣的道理，他不提拔胡亞平，國強書記也不會對他產生什麽想法，葉之然在他心裏已經有半個兒子這樣的地位，何況女兒唐紅十多年來壹直依戀葉之然，感情勝過嫡親的兄妹？
　　而葉之然提拔使用胡亞平完全是為了在他和國強書記的關系中，不染上壹顆微小的塵埃。
　　神秀大師不是說過：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
　　這就是時時勤拂拭的體現。
　　葉之然端起茶杯，沒有立即喝茶，而是沈吟著說道：“這次陶春村來紹安，目的與侯德來初見我們的時候相同。意在將紹安納入自己的勢力範圍，讓我們進行站隊。看來，這段時間盯上我們的勢力不少。”
　　王靜語點頭說道：“新壹屆領導人剛剛上位，照道理說，現在應該是下屆領導人競爭逐漸進入白熱化的時候。按京城四少的年齡，他們應該是再下個十年才有可能登頂，何以現在就迫不及待地開始謀劃？要知道，現在就把勢力展現出來，搞得非常高調，有百害無壹利。”
　　“估計他們是在爭先手吧。京城的老人，布局都是非常深遠的。他們這壹代應該像下圍棋那樣，剛剛進入棋盤，處於布局階段。為了爭得主動，開局也是非常重要的。而下十年的領導層，其實真正的競爭就在這五年間，五年過後，局勢就會明顯，接班人基本鎖定。”
　　王靜語點點頭，說道：“從這個角度來說，京城四少的廝殺應該有十五年時間，而前十年應該都是布局和中盤階段。圍棋中，真正的搏殺都在中盤，到了最後的官子階段，完全考驗棋手的官子能力了。呵呵，小葉，如果妳能挺過中盤，論官子能力，妳有很大的優勢。”
　　葉之然連連搖手，道：“靜語姐，莫出此言。這句話被任何人聽到，我們兩個都死無葬身之地。我們這樣的小角色，連這樣的想法都不應該有。有了，就會被人碾壓。”
　　王靜語捋壹捋鬢角的頭發，說道：“我明白，我們兩人說到底都沒有超級勢力全力扶持，不能做出頭鳥。這段時間，很多有心人已經看出我們兩人的關系非常牢靠。所以，我在想，我既然已經是陳老的幹女兒了，索性和陳系官員接觸頻繁壹些，以後，以陳系幹部的面貌出現在各種圈子裏。這樣，妳如果以後到了團中央工作，看上去，我們兩人不是同壹派別。關鍵時刻，我們的聯合才更有力量。”
　　葉之然深深點頭，道：“靜語姐，妳定下的這個策略非常高明，我全力支持。趁著陳老健在，妳要想辦法在陳系站穩腳跟，占據壹個有利位置，盡力團結陳系的官員，這樣，將來有什麽事情，才能得到陳系大部分官員的響應。”
　　“嗯，現階段，我們先把紹安的工作做好，盡量不與京城四少他們發生關系。京城六大家族，四家把目光放在後壹屆的沖頂上，楓家和陳家的目光應該就在下屆。妳和寒軒書記關系只能加強，不能削弱。也許再過五年，寒軒書記的地位已經無人可以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