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槍林（上）

　　魚局村在整個山西都很有名氣，這個天主教村莊的村民壹向剽悍好鬥，甚至還備了十幾桿鳥槍，壹言不合便是把全村拉出來械鬥，附近幾個村社的居民都不敢招惹他們。
　　他們依附了天主教之後，修了個小教堂之後，到處樹起十字架，變得更加毫無顧忌了，鳥槍也增加到二十多桿，無論是官兵還是黑旗軍，都不願意到這個天主教村莊征發物資。
　　事實上，他們多半是不信上帝的，也不明白什麽是法蘭西領事和自由傳教權，他們只是知道，入了洋教就有眼前這許多好處，不用交納捐稅，可以到處橫行霸道，甚至打死人也不用償命。
　　雖然拆了村裏的城隍和孔廟，傳教士們也不允許他們祭拜自己的祖先，可是他們覺得這樣威風的日子就足夠了。
　　他們也聽說過有壹個在海上本不把聖教和傳教士放在眼裏的細柳營來到了山西，甚至還聽說了這個細柳營在山西城外的河灘裏殺了許多人，但是他們只是為之壹笑。
　　這都是流言，在山西這個地面上，十字架壹立，三色旗壹掛，有誰敢惹，便是官府和黑旗軍都得低頭。
　　這壹回細柳營示威遊行的消息早已經傳到了他們的耳中，細柳營還沒到村裏，他們已經做好了準備。
　　幾個村中最會打的蠻漢，那可是提著鳥槍，帶著刀劍都在那裏呼喊：“怕個鳥！便是十個細柳營，也不敢進咱們村子！”
　　“上哨樓，把槍架起來，他們敢進，咱們就有開槍的權力。”
　　“全村的人都動員起來，便是壹千黑旗軍都不敢進咱們村。”
　　“多備兩桶火藥，他們絕不敢動手。”
　　倒是幾個平時最會打地產官司，從旁村爭來許多山林田地權益的滑頭鬼，現在提出更大膽的方案：“多掛幾面三色旗！”
　　“十字架準備好！”
　　“三色旗的幅面壹定要大，最好是讓他們細柳營碰到，然後我們可以去教士和官府那邊狠敲壹筆。”
　　“還有，多準備幾盆汙水，壹定要把他們惹急了，又不敢和我們動手。”
　　壹切籌備妥當，二十多桿鳥槍，幾十件冷兵器都壹壹準備妥當，就壹心和上門來的細柳營幹架，壹個蠻漢擦了擦眼睛，甚是急切地說道：“這樹葉營怎麽還沒來？都等得急。”
　　“急了，到時候第壹槍，由妳小子開。”
　　“開便開，啊……”
　　這蠻漢差壹點就沒站穩，嘴巴張得大大：“這壹槍……還是妳來放吧。”
　　“細柳營來了！大家準備放槍啊，等會……”
　　這個時代最具有視覺沖擊性的，恐怕就是上好刺刀的步兵陣形。
　　壹排排雪亮的刺刀，組成了華麗無亮的刺刀陣，在這些自負蠻勇的教徒眼中，那簡直是地獄壹般的場景。
　　即使是受過正規訓練的步兵，面對刺刀陣的時候，仍然表現極大的懼意。
　　清軍在八裏橋與英法聯軍交戰，英軍火炮轟擊，步槍排發，火箭上陣，持續數個小時，都沒有將清軍徹底擊敗，最後聯軍兩個步兵連沖上八裏橋，用刺刀在十分鐘內從八裏橋的這壹側殺到另壹側，清軍士氣總崩潰。
　　壹排、二排、三排，這些教徒已經低下頭去，他們的眼中只有刺刀。
　　柳宇可以是從整個細柳營中集中了六十桿帶刺刀的雷明頓步槍，雖然在火力削弱了很多，但是帶來的視覺震憾卻不是斯賓塞卡賓所能相比的。
　　那些老油條看到的東西更多，他們也算是見多識廣，見過到幾個法國海戰陸戰隊士兵，可是看起來，雙方的精神士氣都壹樣銳不可擋。
　　他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隊伍，最前面是壹面大旗，上面有兩片柳葉和細柳營的大字，每壹個士兵都有統壹的服裝，統壹的草帽，甚至連鞋子都是壹模壹樣。
　　這可是柳宇在海陽制意訂制的制式軍裝，雖然他很不滿意，但是勝在完全免費，而且壹人發了三套，穿出來統壹的制式，絕對嚇倒很多人。
　　他們排開四列縱隊，殺氣騰騰地朝著魚局村過來，教徒們現在看著上好火藥、彈丸的鳥槍，卻沒有壹個人點火的勇氣。
　　實質上，這只是壹批經過簡單隊列訓練的普通步兵，但是在教徒眼中，他們似乎和最強的法蘭西步兵是差不多的，除了法蘭西的軍裝更精致壹些。
　　這樣的隊伍誰敢招惹？誰來開第壹槍？
　　壹個蠻勇漢子提起了鳥槍，火繩點著了，他旁邊壹人眼急手快，當即把火給滅了：“不要命了！看看，那是什麽樣的隊伍啊。”
　　全後門快槍，從隊形看也是絕對的強兵，怎麽辦？
　　聽說這細柳營，在山西城外的河灘上，因為壹言不合，直接就殺了六百多官兵，村裏有些人還聽人說到那屍山血海的場景，這村裏若是開上壹槍，恐怕又是壹場大屠殺了。
　　有人腦子比較活：“快！快！快！”
　　大家不明白他說的快是什麽，只聽得他喊道：“快把十字架和三色旗都收起，讓各家各戶都跑回家，不要出門，千萬不要出門！”
　　他這麽壹說，大家全明白，動作壹下子利索起來：“快點，三色旗快收起來！”
　　“聖經也要收起來，千萬別叫細柳營看見。”
　　這腦子靈活的家夥又喊了壹句：“還有，快去通知洋大人，壹定要把法國傳教士請來。”
　　他見過法國傳教士在沿海的威風：“快點！快點！快點！他們敢碰我們，他們卻不敢招惹洋大人，不敢招惹法國傳教士的。”
　　“還有，快把這三色旗扯下來，誰去叫洋大人，他們來了，細柳營就會軟蛋了！”